36 神祠
剛應完話, 搭握在謝宣蜷彎起的腿部的手腕驀然松弛了稍許。
這動作一做出來,他們又已經到了廟堂前,謝宣當即就覺得陳元狩應當是終于背夠了, 于是頗為坦然地松開了搭在對方脖頸的手臂。
然而陳元狩卻并非要如了他的願, 不過兩秒的功夫,原先略松的那只手腕又牢牢地搭起了謝宣的大腿,動作間卻貌似慌亂。
謝宣這下全然沒能反應過來,上本身險些要往後側傾斜。
下一秒,陳元狩微側過身猛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
陳元狩的話戛然而止,他雖抓得及時, 但右手一伸出, 謝宣崴傷的左腳登時觸了地。
可謝宣面色如常地看着他,不像是腳又被跌疼了的樣子。
看到眼前嬌貴貌美的小少爺并無什麽大礙, 陳元狩剛擰緊的眉頭又松展了些。
不過事實倒也并不似陳元狩表面看到的那樣輕松。
謝宣只在心中叫了聲疼,面上卻沒好意思表現出來。
方才離地面的距離不到半米, 疼也稱不上特別疼,陳元狩看上去也并非是故意的,何況他也不想在這屈辱的腳傷上多做文章了。
如今讓他較為慶幸的, 是這段煎熬的“背”終于結束了。
謝宣垂眸看向被陳元狩緊抓着的手腕, 他總覺得每次與陳元狩謀面, 他都會因為各類原因被眼前這個人抓一次手腕。
稍頓了片刻,謝宣出口調笑道:“陳公子聽了我的回答, 怕不是高興昏頭了?怎麽一會兒要背, 一會兒又不要背的。”
陳元狩面上沒有窘迫,緩慢松手後又沉默了片刻, 這才道:“之前兩次見面, 怎麽不見你這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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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動權尚在謝宣手上, 他很快便答道:“前兩次見面,陳公子也沒背我呀。”
這話屬實是在強詞奪理,前兩次見面謝宣也不曾崴了腳,又哪能與這一次的情況相提并論。
陳元狩沉着嗓緩緩道:“如果以後每次碰面都背你,就能聽見你像那樣說話嗎?”
謝宣斂眸輕聲問道:“哪樣說話,是說喜歡陳公子嗎?”
這下陳元狩沒吭聲。
以為這話會被立馬駁回的謝宣不由得怔了怔。
他覺得今日陳元狩的種種反應有些古怪。心中又想到剛才陳元狩與他争執究竟是誰不說話,忽然就起了追問的興致。
謝宣立即把這個想法付諸了行動,追問道:“陳公子為什麽不說話了?”
陳元狩沒應答這話,面上神色未變,嘴上轉移了話題,“進門吧。”
謝宣心中存了三分糾結,這段對話究竟算他說贏了還是沒說贏?
他一面糾結着這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一面被陳元狩攙着緩步走進了廟堂。
廢棄已久的廟堂裏比想象裏幹淨許多。
牆門正對的廟堂大門前,居中立着一座與朱牆一般高的神龍雕塑,居高臨下地俯瞰着地面。
此地早已門可羅雀,死物卻十年如一日。
除此之外,四面朱牆下還造了圈繞整座廟堂的石壇,只是裏頭植着的樹瘦細幹癟,生不出一片葉子,應當是早在許久之前就枯死了。
然而廟堂四處的環境出奇的幹淨,倒像是有人會定期清掃。
謝宣看了看神祠外整齊擺放的掃帚與簸箕,又不動聲色地側目看了眼陳元狩目視前方的側臉,心裏對這個猜測更确信了三分。
這個定期打掃的人,除了陳元狩也不會再有別人了。
環顧四周後,謝宣愈來愈覺得這座廟堂對陳元狩的意義的确非比尋常,也愈來愈不明白陳元狩為何要帶唯和他有一段淺薄交情的自己來到此地。
容不得謝宣多想片刻,他就已經随着陳元狩緩步行至了廟堂裏的神祠內。
神祠內的環境有些昏暗冰涼。
厚實的祠壁上繪滿了神話彩繪,正目擡首所向處,盤旋着一條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青龍浮雕。
龍頭在下,龍尾幾近蜿蜒至房梁處。
比較起神祠外的廟院空地上那座巨大的石龍雕塑,這條青龍被添點了醒目豔麗的顏色,眸子由鎏金點綴,龍身的細節刻得也更加精細。
仿佛确實是真龍盤旋在神祠上方注目着來此虔誠跪拜的信徒。
這樣惟妙惟肖的壁畫和色彩明麗的浮雕,出現在一座荒涼矮山的破舊廟堂裏,着實讓謝宣吃了一驚。
浮雕精細至此,必需由宮廷裏最好的畫家與最好的雕塑師才能完成。
倘若不是民間裏潛藏着不願入宮的高手将其建造完成,那麽這座廟堂,只能是由朝堂下令建造的。
謝宣再次煩惱于自己忘了許多書中細節,關乎于這座廟堂在書裏更多的描寫,他實在是記不起來了。
在他的記憶裏,此地也并未被詳細描寫,好似只簡單談及了陳元狩身無分文時在此地住過一段時間。
至于其他的細節,要麽是他忘了,要麽就是此書的作者根本沒有寫到。
這部講述陳元狩稱帝歷程的小說,固然少不了磨難的描寫,但其中講得最為詳細的,還是在陳元狩十七歲後,他和他的隊伍與朝廷打過的每一場仗。
青龍浮雕下用以上供的長桌下鋪墊了一排禪墊,布料有些磨損,墊上沒有顯眼的塵灰,卻有着未被清理幹淨的微小木屑。
本用來置放貢品與香火的長桌上,擺滿了長短不一的木劍,數量多得有些驚駭。
甚至有些還斷成了長短不一的兩半。
這其中的大部分木劍刻得是肉眼可見的敷衍,小部分連劍尖都沒被磨刻出來。
至于難得不算敷衍、甚至刻得十分仔細的兩把木劍,則是被單獨放在了長桌的角落。
這兩把木劍的形狀很相似,應該是刻意追求了同一個模子去雕刻出來的。
它們的形狀較許多其他劍而言,劍身要稍短些,劍尖也磨刻地比尋常的劍更為銳利。
方才的時間裏,看了這神祠幾眼,謝宣就驚訝着怔愣了幾次。
然而陳元狩神色淡淡,抱着臂凝眸直視着桌上的木劍。
謝宣悄然掩下眉角因思慮而輕攏起的弧度,側頭看向陳元狩,輕聲出口詢問道,“這桌上的木劍是……?”
之所以壓低聲音,是由于這座神祠的房梁很高,屋內陳設又少,環境難免空曠,他們方才進門的動靜在這祠堂裏聽來都格外清晰。
這樣的環境,恐怕稍稍擡高聲音,都會傳來隐約的回聲。
陳元狩同樣側目與他相望,沉着眸簡略應道:“拿刀刻出來的。”
這個回答顯然是變相承認了這桌上各式各樣的粗糙木劍都是他刀下的傑作。
謝宣的本意并不是在問這些木劍是怎麽被制作出來的,陳元狩的回答倒像是在把他當作不懂木劍是刀雕刻出來的傻子看。
謝宣出口道:“我知道。”
“…啊?”陳元狩把頭徹底轉向了謝宣這邊。
二人相隔不到半米,謝宣強調道:“我當然知道是拿刀刻出來的。”
陳元狩怔了怔,像是完全沒想到謝宣會如此在意他随口的應答。可不待兩秒,他面上的怔愣又頃刻消散不見。
陳元狩出聲低笑道:“真厲害?”
這三個充滿揶揄意味的字不由得讓謝宣語塞不已,他總感覺被眼前人當作小孩搪塞過去了,可他分明沒有在求誇獎。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想寫的是:
公主:陳公子為什麽不說話了?
陳哥:成親吧。
超級感謝微博給我推文的小天使!明天我努力掉落一次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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