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上條詩菜看着兩個孩子擱在桌上的交握在一起的手,似乎明白了點什麽。

她當然想過面前的一切有可能是為了避免催婚而設下的惡作劇,不過從自己兒子的目光中來看,那句話無論如何都是認真的。

要說震驚,也并不是沒有,哪怕Sibyl系統的宣傳做得再到位,日本将同性婚姻合法化也不過幾十年的時間,那些已經在文化根深蒂固的思想并沒有辦法适應這樣快速的改變。

且不論這個——

“哎呀哎呀。”上條詩菜仍舊保持着禮貌的笑容:“失禮的問一下,這位……确實是男性吧。”

上條當麻聽到了一方通行理智崩塌的聲音,急忙接口道:

“當、當然是!”

說來也奇怪,即便被上條當麻拉着手許了‘約定終生’的誓言,還被對方的父母當面質疑了性別,換作以往早就甩手走人的一方通行此刻卻像被拔了獠牙的惡犬一樣悶聲悶氣的坐在沙發上,接受着兩道好奇目光的洗禮。

奇怪。

“現在去預約餐廳也不是很方便,午飯就我來做吧,雖然可能要稍等一下。”沒等自己的父母繼續問東問西,上條當麻就自作主張決定了午餐的內容,一邊脫下外套挽起袖子一邊朝廚房走去。

“啊!當麻!那我可以吃完午飯再和神裂他們走嗎?!”茵蒂克絲咬着袖子的一角委屈的說道:“接下來的幾天要用那些速成食物度日一定吃不到當麻做的飯了。”

“那你自己就去通知他們一下吧。”

“萬歲!”

得到了應允的茵蒂克絲歡天喜地的去打電話了。

“我去幫忙。”

一方通行小聲嘀咕着,像是逃命一樣飛快的跟着上條當麻溜進了廚房。

“這位小哥?請問你要幹嘛?來觀摩我做飯嗎?”上條當麻狐疑的看着一把關上廚房拉門然後長出一口氣的一方通行問道。

“我、我——”一方通行難得一見的支吾了半天,兇惡的瞪了他一眼:“我幫忙做飯不行嗎?”

反常。

“好好好你來做。”上條當麻把穿到一半的圍裙摘下來,挂到了一方通行脖子上,順便把流理臺上的一袋馬鈴薯遞給了他:“那就麻煩你把這個洗一洗然後削皮。”

“這是什麽?”四體不勤、五谷不分,靠着速食食品順利活過20歲的一方通行看着塑料袋裏黑乎乎的一團團東西發出了質問。

上條當麻簡直要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專門進廚房打擊報複的:“馬鈴薯啊。一會兒要做馬鈴薯炖肉。”

得到了答案的一方通行一邊小聲抱怨着‘真醜’一邊把塑料袋裏所有的馬鈴薯倒進了水槽裏,然後一口氣将水龍頭的水流擰到最大。

正在将牛肉切成小塊的上條當麻只聽見自己背後傳來了一聲慘叫,然後冷不防被人結結實實的撞了一下,再一回頭,水槽裏的水因為反作用力飛濺的到處都是,一方通行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蹿出去好遠,從臉頰到衣服的前襟被濺濕了一大片。

來自天不怕地不怕連變态殺人狂都敢辱罵的一系王牌一方通行的慘叫,多稀奇。

上條當麻無奈的走過去将水龍頭擰好,遞了條毛巾給呆呆杵在原地頭發還在向下滴水的某人擦臉。

“當麻?剛才怎麽了?”大約是聽到了剛才的慘叫,上條詩菜有些擔心的在外面問道。

“沒事。水不小心濺到身上了。”上條當麻回應。

一方通行把自己的頭發擦幹淨,默默瞥了一眼水槽裏的馬鈴薯。

還沒放棄?

這次輪到上條當麻驚訝了。

“你把水開那麽大當然會濺出來。像這樣做——”上條當麻将水流開到合适的大小,把馬鈴薯放到下面仔細沖洗幹淨,動作娴熟的削好皮放進玻璃碗裏:“懂了?”

一方通行不屑的‘嘁’了一聲,搶過上條當麻手裏的刀,順便把他從水槽旁邊擠走。

被嫌棄的上條當麻只能苦笑着繼續回去處理切了一半的牛肉,并深深的感覺到這頓午飯可能要很久之後才能做好。

說起來到底能不能學會啊?

內心仍舊有着深深疑問的上條當麻忍不住回頭悄悄觀察一方通行的動作——

雖然一副嫌髒的表情但好歹是認認真真把上面的泥土洗幹淨了,然後……一手拿着馬鈴薯一手拿着刀思考着什麽?

不要想了削皮啊。上條當麻感覺自己有些抓狂。

但沒等他出言提醒,一方通行已經動作迅猛的手起刀落,不光順利的削了皮,還順便帶走了整個馬鈴薯體積的八分之一。

“夠了!”上條當麻欲哭無淚的劈手奪過了那把刀:“這邊不需要你了!你去切肉好不好!像我那樣切成差不多大的小塊!這個總可以吧!”

“哦。”對突然換了工作感到不明所以的一方通行順從的拿起了砧板旁的切肉刀。

上條當麻在心裏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正準備處理對方丢下的爛攤子時,卻又聽到自己背後傳來一聲悶響,他戰戰兢兢的轉過頭,就看到一方通行正有些費力的把刀從自己剛買回來的桧木砧板裏拔出來。

“你在幹什麽啊——?!”他真的感覺眼眶裏有溫熱的液體正在湧動了。

“切肉啊。”一方通行理所應當的說着,将手中的刀舉起來,像劈柴一樣砍了下去,‘咚’的一聲悶響,入木三分。

“住手!”

上條當麻熱淚盈眶的一指門外:“你給我出去!”

“我不。”一方通行執意留在這裏挑戰他的忍耐極限。

“不什麽?!你就不能放過我的廚房嗎?!”

“你以為我想在這裏幫忙嗎?”

“不想幫忙那你就出去啊!”

“我不!”

聽到廚房裏吵架聲音越來越大的上條詩菜拉開了拉門,憂心忡忡的問道:“當麻?!為什麽突然吵起來了?”

“沒、沒有!”被突然出現的母親吓到說話都磕磕絆絆的,上條當麻一把摟住一方通行的肩膀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我們關系很好啊。對吧?”

“嗯、嗯。”腿彎被輕輕撞了一下的一方通行悶聲附和。

“哎呀哎呀。”以為無意間撞破了兩人親密場景的上條詩菜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關上了拉門。

“哼。”一方通行冷漠的撥開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回到流理臺前繼續準備虐待那塊可憐的砧板。

“給我住手!”上條當麻急忙捉住了一方通行要揮刀的手:“把廚藝一流的設定忘了吧,不适合你。從現在開始不要搗亂了!”

“我哪有搗亂?!”一方通行氣勢洶洶的轉身,一腳踢翻了身邊的垃圾桶。

上條當麻陷入沉默。

“不是我的錯。它擋路了。”

“你現在給我去旁邊乖乖站着,什麽都不準碰。”

被強行拖至廚房角落裏的一方通行愈發的感覺到自己像放在哪裏都礙事的大型垃圾一樣被嫌棄了。

沒了在一旁添亂的人,上條當麻很快把經歷過災難片待遇的食材處理好。牛肉翻炒後同切成小塊的馬鈴薯一起放入已經配好其他佐料并且燒開水的鍋中,蓋好鍋蓋又從冰箱裏拿出事先儲存好的絞肉和土豆泥,上條當麻終于舍得擡起頭看一眼被他扔在旁邊‘罰站’的某人:“煮個飯你總該會吧?”

“哈?”

“算了,我就不該指望你。”上條當麻感覺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金光閃閃的‘老子不會’四個大字。

“你到底在想什麽。”

看着上條當麻将油倒入平底鍋等待燒熱并随手将洋蔥切碎時,一方通行突然問道。

“什麽在想什麽?”

“我和你的父母。我們不該見面。”

上條當麻輕松的說笑着将洋蔥碎和肉末倒進鍋裏:“有什麽不該的?你又不是難看到沒辦法出來見人的地步。”

“我說的不是這個!”一方通行洩氣一樣的塌下肩膀:“算了。只有這一次。我就當做你是為了防止父母逼婚在演戲好了。”

“哎?可是我很認真喲。”向鍋裏加入鹽和黑胡椒粉調味的上條當麻聞言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交往也好,介紹也好,很認真哦。”

“有這種必要?”

“以‘相伴終老’為前提的話,這麽做難道不是必須的嗎?”

“別開玩笑了。”一方通行不屑的翹起嘴角:“和執行官玩一輩子不離不棄的游戲?那是什麽搞笑的設定?會笑到人肚子疼的。且不說身份的問題,想要上演恩恩愛愛的戲碼,最要兩情相悅才對吧?你能看出來我有哪一點像是喜歡你嗎?”

“嗯……但是我們在交往?”

“只是你單方面纏着我。”

“也在同居了?”

“只是借住。”

“也上過床了。”

“成年人發洩欲望而已。”

“一點都不喜歡?”

“一點都不。”

“這樣啊。”

竈臺上煮着炖肉的鍋子輕輕的震動起來,上條當麻走過去将火關掉,轉過身靠在櫃子的邊緣,似乎有點無奈的笑了:

“那你覺得我該怎麽做才好呢?”

“怎麽做才能讓我喜歡你?不可能的,放棄吧。”一方通行淡淡的回答道:“我對參與別人的人生沒有興趣,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你離我越遠越好。”

“不是。我是在問——”

上條當麻的話像一片輕飄飄的羽毛般落下,卻帶來難以言喻的巨大震動:

“我是在問,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你覺得能夠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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