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教室裏安靜一瞬後, 炸開了鍋。

“姜覓，你要來我們組嗎？”跟姜覓同宿舍的謝曉璇問道。

“不用。”姜覓道過謝，“我先回宿舍了。”

學校有三種宿舍, 兩人間、四人間和六人間，姜覓斟酌再三選了兩人間。

她不是來交朋友的，畢竟身份有些特殊, 萬一無意中露餡不好。最主要的, 書中原主住的四人間, 跟幾個室友關系都不好, 不管誰是誰非, 姜覓都不太想再去跟那些人接觸一遍。

她現在的室友謝曉璇是個長相甜文，文文靜靜的姑娘，兩人還挺合得來。

“你的作業怎麽辦？”謝曉璇一回來就替姜覓擔心, “要打分不說, 第一次作業給老師的印象也很重要。”

姜覓不着急：“放心，杜惜雲會比我更着急。”

謝曉璇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杜惜雲已經算得上是個明星了，整個班裏她光環最耀眼, 肯定想在第一次作業的時候一鳴驚人, 證明自己, 鎮住其他人。

所以, 她必須要完成作業。

她當然可以去別的組，肯定有人願意多加她一個。

但是，姜覓手裏有錄音, 真鬧到老師面前, 她不占理。

如果杜惜雲沒有一蠢到底的話，應該會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重新跟姜覓排練，以求在演技上碾壓。

“也對。”但謝曉璇還是有些疑惑，“杜惜雲也算是從小就在圈子裏混的，按理說性格應該很圓滑才對，她怎麽會這麽蠢啊？”

“她平時倒也未必就這麽蠢，可能就是被人捧得太過，又太沒把我放在眼裏，大意了。”姜覓說。

在劇組的時候，杜惜雲本來就不相信姜覓跟顧言沣關系有多親近，那天談到高考成績後姜覓就匆匆離開，再也沒出現過。按照杜惜雲的性格，多半會認為姜覓是被趕走的，越發認定她跟顧言沣沒什麽關系。

杜惜雲有爺爺的關系在，加上之前年紀小，對別人構不成太大威脅，大部分劇組可能都會捧着哄着，這就養成了她目中無人、愛攀比的性格。姜覓沒名氣、沒背景，但比她考得分高，她當然要趁機踩一腳。

姜覓聽程雙雙他們八卦，有些明星是真的特別惡心，自以為高人一等，慣會折辱比他地位低的人，來獲取滿足感。比如姜覓跟顧言沣說的那個，睡覺要助理在旁邊打扇就是真實事件。杜惜雲從小在劇組跑，如果遇到這種人多了，耳濡目染，有些東西一旦刻進骨子裏，不經意間就會暴露。

正是這些大大小小的原因加在一起，才導致了杜惜雲這次愚蠢的找茬。

不過杜惜雲确實沒那麽蠢，正如姜覓所料，她第二天就拿着新的稿子重新出現了。

還是一段吵架的戲份，劇情很簡單：渣男腳踏兩條船，一個刁蠻富家女，一個貧窮小白花，某天渣男意外翻船，三個人湊到一塊，就吵了起來。

杜惜雲大概是料定姜覓會選富家女，單從臺詞來看，小白花人設比富家女讨喜豐富很多。

“這次讓你先選。”杜惜雲擡着下巴，故作大度，“免得到時候又說我欺負人。”

“真的嗎？”姜覓一笑，“那我就不客氣了，我選這個窮學生。”

杜惜雲：“……”

她表情空白了兩秒。

“怎麽？”姜覓一臉無辜地反問，“不可以嗎？或者，我來演……渣男？”

池飛宇本來不敢說話，聞言頓時跳了起來：“不不不，我不想反串啊……”

杜惜雲明顯沒料到會是這樣，沉着臉道：“我沒說不可以，這樣吧，大家先回去熟悉一下臺詞，下午排練。”

池飛宇松了口氣，姜覓笑笑，帶着稿子回去了。

中午，排練完的謝曉璇回來，一進門就道：“覓覓快來，我給你聽一段錄音，笑死我了。”

她打開手機，先傳出來的是杜惜雲的聲音：“……你不是說她愛慕虛榮，最怕被人貼上窮這個标簽，所以一定會選富家女嗎？為什麽她選了窮學生！？我精心設計的臺詞難道是為她鋪路？這絕對不行！你告訴我，現在該怎麽辦？”

原來還做過功課。

姜覓正覺得好笑，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以我對姜覓的了解，她的确愛慕虛榮，誰跟她提一個‘窮’字她就會翻臉，斷不可能主動選窮學生這個角色的。這次她為什麽不選富家女？不是做夢都想當個富家女嗎？真的好奇怪……莫非，她真的轉性了？”

竟然是虞白！

姜覓一瞬間心情真是有點複雜，原書中這兩人本來是敵對狀态，現在因為她，竟然變成了合作關系？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嗎？

只可惜，虞白對姜覓的印象，還沒有更新。

也不知道兩人的合作關系能維持得了多久。

錄音裏杜惜雲發了頓脾氣，又質問了虞白一番，終于安靜下來。

虞白倒是好脾氣，安靜聽完，才慫恿她自己把角色搶回來，實在不行就改臺詞，反正臺詞都是杜惜雲寫的，怎麽改是她的權利。她還閉眼吹了杜惜雲一波，終于把人安撫好。

“真是天意，我今天有點鬧肚子，上廁所的時候無意中聽到的，靈機一動給錄下來了。”謝曉璇對杜惜雲很不滿，“覓覓你把錄音交給老師吧，這種人真的太惡心了。”

姜覓已經有了更好的主意：“謝謝你，但我想先不着急告訴老師。”

這種事情就算告訴了老師，令老師對杜惜雲印象不好，對姜覓的印象也未必會有多好，所以還不如換個解決辦法。

下午，幾人再次彙合，池飛宇有些着急，小聲說：“我看其他同學都排過好幾遍了，後天就要表演，我們的時間來得及嗎？”

“有我在，怕什麽？”杜惜雲瞪她一眼，“我們現在就來排第一遍吧，臺詞都記得吧？”

“記得記得。”池飛宇興奮得臉頰泛紅。

但接下來的排練并不順利，先出場的是渣男和小白花，杜惜雲對誰都不滿意，不斷喊“咔”，一會兒是表情沒對，一會兒是臺詞不好，一下又是動作有問題……反正是糟糕透頂。

“這樣下去不行。”杜惜雲緊皺着眉頭，憂心忡忡地說，“你們的表演，別說拿到高分，可能連及格線都達不到，我不允許我們就這樣上臺。”

池飛宇已經滿頭大汗了：“那你說怎麽辦啊？”

“這樣吧，要不我們換一下角色試試？”杜惜雲說，“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火花，要是效果不行再調整回來。”

池飛宇自然地認為，換角色也只能兩個女生之間換，所以事不關己地高高挂起，沒有絲毫要為姜覓說話的意思。

姜覓也沒吭聲，靜靜看着杜惜雲表演。

“都不說話，那我就當你們都同意了啊，我來試試……”

“我來試試渣男。”姜覓搶先道，“剩下的，你倆分吧。”

池飛宇大吃一驚：“什麽？！”

杜惜雲也沒想到姜覓真要演渣男，不過轉念一想，以姜覓剛才的演技，演出來肯定只是一個笑話，遂不再多糾結：“我演小白花。”

池飛宇跳了起來：“我不同意！”

“你剛才為什麽不說不同意？”姜覓淡淡地望着他。

池飛宇看着她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咯噔”了一下，竟然找不到話來反駁。

“那就這麽定了。”杜惜雲迫不及待地說，“池飛宇，你演富家女。”

接下來真正開始排練。

姜覓只是在說臺詞的時候刻意把聲音壓低了幾分，沒有設計多餘動作，表情也很木。

杜惜雲本來就只是想用另外兩人來襯托自己，再也不喊“咔”了，只有自己感覺不好的地方才會讓兩人陪着練習。

一整天排練下來，池飛宇臉都青了，奈何兩個女生明顯都不是善茬，他也不敢多說。

很快就到了下一節表演課，姜覓最後一個進教室，有人朝後一看，頓時就驚呆了。

姜覓今天穿了身黑色西服，還墊了肩，頭上戴着假發，眉毛加粗，畫了鬓角。一眼看去，活脫脫就是個精致大帥哥。

教室裏頓時一陣騷動，杜惜雲跟着轉過身來，腦子裏“嗡”地一聲，霎時就亂了。

如果不是老師已經進了教室，她可能會沖到後排去質問姜覓。

也有別的同學為了表演化誇張的妝，穿着亂七八糟的衣服，老師掃了一圈，做了個辣眼睛的表情，沒多說什麽，直接讓大家開始表演。

姜覓他們這一組抽到的序號比較靠前，姜覓從座位上站起來開始，就把自己代入角色了。單手插兜，步子邁得比平時大，嘴角似笑非笑地牽起一個小小的弧度，表情拽拽的。她一登臺就引爆全場，尖叫、口哨和掌聲差點把教室屋頂給掀翻。

杜惜雲本來就還沒完全調整過來，現在又聽到大家的叫好聲，心裏更亂，記熟的臺詞都忘了不少，演技也發揮不出來。不過她好歹算是經驗豐富，基本上順下來了，到後面還故意改了好幾次臺詞。姜覓早有準備，并沒有被杜惜雲難倒，她說什麽都能接上。只是苦了池飛宇，他演女人本來就扭扭捏捏，現在臺詞還跟排練的時候不一樣，別說白富美的氣質了，活脫脫就是個小醜，只當是給大家提供笑果了。整段表演只有姜覓發揮最好，她演男人一點也不娘，相反很帥很撩。

謝幕的時候，姜覓還聽到一個女生大喊：“姜覓，雖然你很渣，但我還是要嫁給你！”

頓時引來全班一陣哄笑，連老師都忍不住笑了：“嫁給她不會幸福的，臺上那兩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看看被渣男摧殘成什麽樣了，滿臉生無可戀。”

同學們又笑出鵝叫，氣氛相當歡樂。

這個班上大部分同學都沒表演經驗，又是第一次作業，就算有些人天賦不錯，細節各方面也做不到位，所有作品基本上都是毛病一大堆。

相對來說，姜覓他們的作業還算不錯的，至少有一個出彩，一個穩住了。

但老師評分的時候只給了一個第三名，他說一個作品好不好是看要看完整度的。池飛宇那個角色跟整體風格完全不搭，會讓觀衆出戲，雖然有笑果，可這不是喜劇，所以不算一個好作品。

不過，姜覓的表演倒是獲得了除去杜惜雲和池飛宇外，所有人的一致認可，拿到了最高分。

老師讓姜覓發表感言，她張口就感謝杜惜雲。說劇本是杜惜雲寫的，排練是她安排的，總之付出了很多。

杜惜雲氣得差點把牙齒都咬碎了。

姜覓晚上給顧言沣發微信。

【姜還是小的美：顧老師，沒想到你還有渣男潛質。】

【顧老師：？？？】

【姜還是小的美：今天我表演了一個角色，說話語氣、行為動作全都模仿你習慣來的，然後同學們都說我演得可好了，渣得明明白白。】

【顧老師：……】

【顧老師：表演課作業？發給我看看。】

【姜還是小的美：幹嘛？隔這麽遠還要給我開小竈？】

【顧老師：你要不要？】

【姜還是小的美：要。】

老師把視頻都發給了他們每個人，姜覓直接傳給顧言沣。

顧言沣大概是看視頻去了，半晌沒動靜。

等姜覓洗漱完，都準備睡覺了，顧言沣才發了條微信過來。

【顧老師：有一個缺點。】

【姜還是小的美：什麽缺點？】

【顧老師：太帥了。】

【顧老師：會有小女生求嫁。】

【姜還是小的美：哈哈哈哈哈，顧老師你是不是來現場偷看了？】

這時候的姜覓還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接下來的時間，杜惜雲看到姜覓就繞道，她不找麻煩姜覓就很高興，自然更不會去招惹她。

相安無事兩周後，開始軍訓。

軍訓對姜覓這種不愛運動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地獄級別的噩夢。

第一天站軍姿，姜覓“光榮”成為第一批暈倒的可憐蟲之一。

醒過來的時候，她躺在醫務室，一個陌生小姐姐坐在床邊，眼眶紅紅的。

姜覓一頭霧水：“你是……”

“我是表演02班的，名叫容詩。”小姐姐紅着臉道，眼神熱烈地望着姜覓，“你感覺怎麽樣？好點了嗎？”

“我，我很好。”姜覓更懵了，她感覺自己在班上人氣還行，怎麽也不至于暈倒還要隔壁班來照顧吧？

“那就好，你喝點水。”容詩倒了杯水，要親自喂姜覓。

姜覓總感覺哪裏怪怪的，伸手接過來：“我自己來就好，謝謝你。呃，那個，怎麽是你在這裏照顧我？我……”

“覓覓，你醒了？”姜覓話還沒說完，謝曉璇就進來了，她朝姜覓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感覺怎麽樣？”

“我沒事。”姜覓沒看懂她的表情，下意識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教官沒說什麽吧？”

“放心，不止你一個人暈倒，好好休息就行。”謝曉璇拍拍她的手，“不過，明天還是要繼續軍訓。”

容詩忽然站起來，把謝曉璇拉開：“覓覓，如果你不想軍訓的話，我可以幫你弄到請假條。”

姜覓求助地望着謝曉璇。

謝曉璇站在容詩背後，偷偷朝她比了個心。

姜覓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說：“那個……謝謝你啊，但是不用了，其實我還挺喜歡軍訓的。不僅鍛煉身體，還是一種不一樣的體驗。”

容詩一秒變臉：“我也覺得很有意思。”

姜覓：“……”

謝曉璇：“……”

她有點想溜走，但在姜覓可憐巴巴的眼神中，又留了下來。

只是容詩也不走，場面詭異又尴尬。

“對了，我們這次軍訓完，是不是就要放國慶長假了？”姜覓靈機一動，打破沉默。

“是的。”謝曉璇馬上道，“我懷疑學校就是故意的，這樣大家軍訓才有動力。”

容詩不給姜覓和謝曉璇互動的機會，搶着道：“覓覓，國慶長假你想去哪裏玩？”

姜覓就等她問這個問題，立刻道：“我哪裏都去不了，好久沒見我男朋友，我要去找他玩，到時候看他想去哪裏吧。”

謝曉璇：“咳咳……”

容詩臉色一變：“你，你有男朋友？”

“對啊。”姜覓點點頭，“我男朋友超帥，以後有機會介紹給你們認識。”

容詩臉色慘白慘白的：“算了吧，我覺得還是你比較帥。”

姜覓：“啊？”

容詩：“……我是說那次你的反串，比很多男人都帥。”

“都傳到你們班去了嗎？”姜覓不好意思地撓撓下巴，一臉嬌羞，“偷偷告訴你們，其實我都是模仿我男朋友來演的，他比我演得要帥一萬倍。”

謝曉璇實在憋不住笑，背轉身肩膀還在抖動。

容詩倒是笑不出來。

尴尬地又坐了一會兒，容詩主動站起來告辭：“我們班集合時間到了，我先回去了，覓覓你好好休息。”

“好的，謝謝你剛才照顧我。”姜覓立刻道。

等容詩一走，姜覓馬上攤在床上，感覺比軍訓還累。

謝曉璇笑得不行：“覓覓魅力真大，男女通吃啊。”

“你還說，太沒義氣了吧？”姜覓憤憤道，“就把我丢給別人？”

“真不是故意的，主要她哭得那麽可憐，我實在……尴尬。”謝曉璇解釋說，“你安心，我一直在門口沒走遠。要是她非禮你，我肯定就沖進來了。

姜覓：“……”

頓了頓，又叮囑道：“這事你千萬別告訴其他人。”

小衆性向傳出去，容詩可能會被人指指點點。

謝曉璇：“放心，我又不傻。”

姜覓長松了口氣，低頭給顧言沣發微信。

【姜還是小的美：顧老師，我國慶要去探班！！！】

【顧老師：怎麽了？】

【姜還是小的美：壓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