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出走

一聽這話, 範溪眉心一跳, 深恨自己多事, 若想慶賀, 買只鴨子自家三人吃了便算, 何必叫他們一起吃?沒填滿他們肚子,倒勾起了他們貪欲。

範遠瞻亦是眉頭狠狠一皺,“我們這等人家還去抛頭露面做生意, 沒得丢臉!”

牛角娘雙眼一開,老神在在, “她可不是我們家人。”

範遠瞻瞬間怒了,冷笑一聲,“既然如此, 又何必幫你們做生意,何必每日為你們準備飯食?真當我範遠瞻養不起麽?”

“逆子!”範甘華一拍桌子,站起來指着他怒罵,“瞧你怎麽跟祖母說話?!”

“我怎麽說話?”範遠瞻擡起眼,眉宇間彌漫着一絲戾氣, “我妹妹好好一女娘,祖母先前想賣了她, 現如今又百般逼迫, 我不說句話,難不成要引頸受戮?!”

範遠瞻說着一摔杯子,杯子砰一聲碰地,瓷片四濺, 範遠瞻咬牙,“士可殺不可辱!祖母處處挑刺,愛重曼姨娘及所出,為難我等,我看這家也不必過下去了,等會我便帶母親妹妹離家。娘,你将賬冊還與他們,收拾東西,我們走。”

一屋子人心驚肉跳。

範甘華暴怒,站起來後卻發覺,他比範遠瞻還矮一些,身形也不若範遠瞻壯實,若真打起來,還說不得哪個能占上風。

想到此處,範甘華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

本朝尚算重孝,卻不若前朝迂腐,他若被範遠瞻捶一頓,告去官府,範遠瞻必要被打板子,他臉面也丢大發了。

範甘華臉色陰晴不變,而後強行将怒氣壓下去,“此話休要再提,範溪日後在家做飯,家中誰也莫揪住她身份挑事。”

“做甚飯?她是我妹妹,挂我母親名下,範蕙不做飯,叫她去做飯,笑話?家裏仆人都死了不成?”既已撕破臉,範遠瞻也不再那副恭順模樣,他毫不客氣頂回去,“待會我等便搬出去,日後如何,且看各人命罷。”

範甘華聽得此處哪裏還聽不出他早有打算?

範甘華冷笑一聲,大馬金刀一坐下,“罷罷罷,我拿你這逆子無可奈何,你要搬便搬,安娘乃我妻,我看誰敢帶她走。”

“怎麽?寵妾滅妻了這麽多年,想起用得着我娘,又舔上來了?”範甘華亦冷笑,“你看我能否帶我娘走,大不了拼個你死我活,看誰敢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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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範遠瞻朝向安娘與範溪,“走。”

範溪毫不猶豫站起來,跟在長兄後頭,安娘略一猶豫,也跟着兒子走了。

範遠瞻跟着她們母女去收拾,又去套車,将他們帶來的那輛驢車拉上,東西全塞到驢車裏歸置整齊。

未了,範遠瞻帶着母親與妹妹,将範家的賬冊與銀兩拿到正廳,仍在桌上,“賬冊銀兩皆在,一文錢都未少你家的,要看便看,不看過後莫以此為借口。”

範遠瞻冷冷道:“我現年已十七,足夠養活自己,就當就此分家罷。簽個分家文書,你的錢財我與積蘊一文錢不要,你愛留給範遠晗便留給範遠晗,愛留給誰便誰,我一文不要。若現在不簽,日後再來分家,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

範甘華在那一瞬有些躊躇,範遠瞻盯着他,仿若一匹年輕力壯的頭狼。

範甘華心中一寒,當即道:“簽!娘的,你這逆子,有種日後別借老子的勢!”

範遠瞻不屑地冷笑一聲。

範家燈火通明。

範遠瞻秀才出身,寫份文書手到擒來,手起筆落,不過片刻,便寫出一份完整文書。

範甘華盯着他寫,說道:“四時果品,年節孝敬,這些莫忘了寫進去,我看光你那俸祿能有幾個錢!”

範遠瞻冷笑,“你且等着就是。”

兩人各自看過,而後簽名畫押。

安娘深吸一口氣,“老爺,你我夫妻一場,這和離文書或休書,你給我寫了罷。”

範甘華咬着牙,“寫甚?寫了讓你去找姘頭?”

安娘見他這模樣,心知沒戲,便不再過問第二句。

範遠瞻帶着母親與妹妹,一家三人匆匆在巷口不遠處找了間客棧安頓下來。

此時宵禁時間未到,一家人尚且來得及喘口氣。

範溪深呼吸,喟嘆:“出來後,喘氣都容易了些。”

範遠瞻摸摸她腦袋,“是大兄沒本事,這樣晚方帶你們出來。”

範溪朝他笑了笑,“這才幾日,大兄便帶我們出來了。不晚。”

安娘憂心,“我們就這麽出來,他若是下絆子該如何?”

“怎會?”範遠瞻安撫他娘,“前兩日我手裏收集到了他貪污糧草的證據,他若敢告我,我便用此證據送他入大牢。他貪墨良多,若被抓住了,殺頭都是小事。”

安娘一愣,“這麽容易揪住他把柄,該不會別人亦能揪住罷?”

範遠瞻道:“娘不必憂心,他先前喝醉了,透了口風,才好查,別人我不知,不過想揪住他馬腳不容易。退一萬步,縱使他被揪住了,大不了便是殺頭罪名,不至于牽連到我們。”

範溪在一旁若有所思。

一家人訂了相鄰的兩間房,說了會話,範遠瞻回隔壁房,告訴母親與妹妹,有事喊他一聲,他就在隔壁。

安娘應聲,真睡下來,卻有些難以入眠。

範溪心大,沒一會就睡着了,半夜起夜時,察覺到她娘還未睡,不由嘟囔,“娘,你怎麽還未睡?”

安娘輕輕拍拍她的背,“就睡了,溪兒你先睡罷。”

範溪含糊應一聲,猜測她今日受沖擊頗大,一時緩不過來,于是抱着她娘的胳膊,蹭了蹭,很快又睡了。

安娘挨着女兒,心裏嘆口氣,說不得這次出來還是好事,撕破了臉,日後便不必瞧人眼色了,就是兒子們若背上這名聲,日後怕受影響。

第二日一大早,範遠瞻先行起來,去喂過驢買回早點之後,過來敲範溪她們的門。

範溪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過來開門,“大兄。”

“昨日睡得可好?娘可醒了?出來用早點。”

安娘正在梳頭,聞言略揚聲,“起了,馬上便來。”

母子三人收拾好東西,出來用早飯。

客棧人不多,稀稀拉拉,範遠瞻去跟客棧掌櫃說了聲,請對方幫忙看一下他們的驢車與車上東西,掌櫃應下。

他們用過早飯,範遠瞻帶着他們往外走。

範溪問:“大兄,我們現下要去做甚?”

“買個院子安頓下來。”範遠瞻帶着他們穿過巷子,沿着街道來到一家牙行前,“我找人帶我們去瞧瞧近來有無甚好房子賣。”

範溪與安娘跟在他背後,範遠瞻進去,伸手叩叩櫃臺那張大木桌子。

木桌後一個三十上下的白皙男人聞言擡頭,未語先笑,“瞻之來了?”

“重錦兄。”範遠瞻拱拱手,“這回要勞你介紹間屋子。”

“好說好說。”桓重錦立即放下賬冊,揚聲喚,“阿笠,你出來守店。”

“哎。”裏頭有人應了一聲,接着一個高大黝黑的青年跑出來,“掌櫃要出去?”

“帶我兄弟去瞧瞧屋子,下午我要是未歸,你便自行關店罷。”

阿笠應了聲,桓重錦從櫃臺裏頭取出一大串鑰匙,而後轉出來,“嬸子、瞻之、妹妹,随我來,路不算遠,我們走着去?”

範遠瞻點頭,“走着便成。”

出了鋪子,桓重錦道:“我手頭目前有五個不錯的院子,三個一進,兩個兩進,我們便順路,從棠溪路那個兩進的院子開始瞧去?”

範遠瞻母子三人沒意見,安娘溫聲道:“那便勞煩你。”

“沒甚,左右我也要過去瞧瞧。”

他們瞧了一圈,中午去酒家用了飯,下午夕陽落山時方全部瞧完。

桓重錦回頭笑道:“今日我手頭上的好院子暫且便那麽多了,明日我多問問幾日,城西那頭應當還有不少好院子。”

範遠瞻道:“重錦兄且容我們商議一下。”

桓重錦聞言便笑,“應當,你們商議,明日告知我結果亦成。”

說着他想離開,範遠瞻請他坐着,笑:“重錦兄不是外人,勞煩你坐着罷,我們若有甚不明之處,還好及時問你。”

桓重錦端詳他神色,見他不像瞎客套,便穩當當坐着,順手給自個倒了杯茶。

範遠瞻問:“娘,您可看中了哪間院子?”

安娘略一遲疑,搖搖頭。

桓重錦照顧自己人,帶他們瞧的都是好院子,五座院子各有好處,價格亦十分喜人,她覺着挑哪座都成,他們現在正是要用錢之處,最好挑一處一進院落,就是不知兒女有甚想法。

範遠瞻見她這神色,暫且略過,接着問範溪,“溪兒,你看中哪處?”

範溪看看她大兄,又看看她娘,道:“我喜歡棠溪路那間兩進院落,若二兄來了,我們一家剛好夠住。若是不成,鵲羽路那座一進院落亦好。”

棠溪路那間兩進院落,游廊假山小院樣樣不缺,院裏景致好,後頭不遠處就是小山頭,還近河,住得也舒坦,就是價格略貴,要價兩千八百六十兩。

他們倒是出得起,就是這麽一掏,家底子只剩一成。

安娘遲疑,“不然還是鵲羽路那座院落罷?棠溪路的院子太貴了。”

範溪點頭應道:“也成。”

安娘轉向範遠瞻,“遠瞻,你意下如何?”

範遠瞻道:“我倒覺着棠溪路那座院子好,這樣好的院落,錯過此次,下次不一定能見着。”

桓重錦笑眯眯聽着他們讨論,聞言不由插話,“這話倒是,這家人祖上做官,現下家裏敗落,要賣了院子回老家。院落裏家什都是老物件,賣家願陪送大半。”

“若我手裏銀錢足夠多,我自個都想買那家,嬸子你若是在皇都裏待久了便知,這院落的價格還有得漲,開|國八|九百兩便能拿下,現今都要兩千八|九百兩了。”

安娘猶豫不定,“不然我們今晚回去再想想?”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牛角娘不喜歡安娘不是挺好理解嗎?

最得意的大兒子娶了個聰慧漂亮并不怎麽包子的兒媳婦,長年累月的厭惡下來積累成怨恨,兩邊還撕破臉過,就是膈應她也會做出喜歡小妾及小妾孩子的樣子啊。

我感覺現實中還挺常見這種讨厭兒媳婦的婆婆……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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