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鬼丈夫（13）

晏秋回到房間的時候門口站着一個人。

他還沒走近，就被那人臉上詭異的小醜妝吓了一跳。

晏秋後退一步問，“你是誰？”

薄祎擡起頭來，他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亞索神出鬼沒般出現，“晏先生，這是薄家留下來的，傅先生說了是你的新玩具。”

“新玩具？”晏秋一頓，他恍然，“那個叫薄祎的？”

薄祎冷笑一聲，他得罪了這個人，得罪了傅雲舟，被留在這個鬼宅當玩具，沒想到這個人連他是誰都不記得。

亞索回答，“是的，傅先生說了，你想怎麽處理都行。”

處理？晏秋眨了眨眼，這話說得也太詭異了。

“先讓他把臉上的東西洗幹淨。”晏秋說，“本來就醜，這樣更醜了，我不喜歡醜的。”

薄祎：“……”

他在心底惡狠狠地想，等他離開薄家，等晏秋離開薄家，他早晚有一天……

晏秋張揚豔麗的臉在他面前閃過，那雙鳳眼格外勾人，薄祎冷冷地想，早晚有一天，他會叫晏秋後悔的。

送走了薄祎，晏秋推開房門。

屋子裏靜悄悄的，只有挂鐘的聲音滴答作響。

屋子裏很涼。

晏秋躺上床，蓋上被子也依舊冷得瑟瑟發抖。

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他伸手碰了碰額頭，又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來。

晏秋打開手機屏幕的時候被吓得一個咯噔，差點沒把手機丢出去。

手機屏幕上有一只鬼臉，但是臉側一涼，屏幕裏的似乎發出一聲詭異的尖叫，那只鬼臉消失不見了。

看起來一閃而過的鬼臉似乎只是一個錯覺，晏秋又悄悄地看了一眼确定沒有那個鬼臉後才松了口氣。

他打開手機，微微一愣，手機的聯系人上面多出來了幾個號碼，都寫着AA的字樣。

晏秋在手機撞鬼了和手機病毒了兩個選項間徘徊，但是手機晏秋卻不敢再碰了。

他把手機丢遠了些，然後裹緊了被子陷入迷迷糊糊地昏睡之中。

果不其然，晏秋又夢到薄見山了。

這次不是在房間裏，場景也顯得不是那麽真實了。

晏秋躺在吊床上，慢慢地睜開眼來。

“晏晏。”薄見山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他說，“約會怎麽都睡着了？”

約會？晏秋有些茫然地想，夢裏的進度這麽奇怪嗎？

他看向薄見山，薄見山的臉色已經不再慘白，看起來像是正常人一樣。

薄見山握住晏秋的手說，“這裏。”

這裏。

晏秋擡頭看去，他又呆了呆，種滿了玫瑰花的花園，吊床，秋千……這裏明明是，明明是晏家的後花園。

這裏的一切都是為晏秋布置的。

晏秋想，果然是夢啊，否則他怎麽會回到這裏來呢？

“晏晏。”薄見山把晏秋抱下來，“你似乎很喜歡薄家老宅裏的花園，這裏的更漂亮。”

晏秋垂下眼眸，然後笑了一下，“嗯，确實是漂亮。”

“晏晏，你喜歡我對嗎？”薄見山的手輕輕地摸上晏秋眼角下的淚痣，“我們是夫夫，理應互相喜歡。”

晏秋的手指點上那顆淚痣，又松下，他沒說話。

薄見山把晏秋抱緊了些，他又叫，“晏晏。”

晏秋看向薄見山，“你為什麽覺得我喜歡你？”

薄見山說，“我們是夫夫，當然就會喜歡。”

晏秋搖了搖頭，笑了笑，“薄見山，你在現實世界已經死了你知道嗎？”

薄見山當然知道，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為什麽會死。

但是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很遺憾，如果早點見到晏晏的話，說不定他不會死。

……雖然死了也沒關系，死了也可以和晏晏在一起。

只是晏晏很怕鬼，這讓薄見山很在意，如何才能讓晏晏不怕自己。

晏秋說，“我不會喜歡一個死人的。”

薄見山說，“你也不能喜歡傅雲舟。”

晏秋說，“我當然不會喜歡傅雲舟。”

這個世界他誰也不喜歡。

薄見山摸了摸後頸，那裏又開始滾燙起來，這讓薄見山知道，晏秋沒有說謊，晏秋不會喜歡傅雲舟。

這樣真是太好了。

薄見山那雙黝黑的眸子裏閃過笑意，傅雲舟……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

無論如何，晏晏也只會是他的。

晏秋折下一枝玫瑰，他轉過頭看着薄見山，“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

“這是哪裏？”薄見山問。

“這是我家。”晏秋彎了彎眼眸，他握緊手中的玫瑰，“這裏的玫瑰花，全都是哥哥替我栽種的，秋千也是他為我打的。”

這個哥哥是上一次晏秋說的那個哥哥嗎？薄見山的神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他想，晏家後面什麽時候是這個樣子的？晏秋自幼父母雙亡，親戚都不肯收養他，怎麽可能為了他費心打造花園？

所以這一切都是晏晏臆想的，他的晏晏……他的晏晏很需要愛意。

晏秋把玫瑰花咬進唇間，然後看向薄見山，“薄見山，我不想再夢到你了。”

薄見山還沒來得及放松的表情又凝固了。

“晏晏……”

“我不想再夢到你了。”晏秋說，“我不喜歡，總是夢到一個死人，而這個人在現實生活中，很有可能會殺掉我。”

晏晏在說什麽啊？

薄見山沒明白，他怎麽可能會殺掉晏晏？他愛晏晏還來不及。

薄見山伸出手握住了晏秋的手，他說，“晏晏，我會保護你的。”

他一直在保護晏晏啊，晏晏遇到的鬼魂，都是他趕走殺死的，為什麽他的晏晏會覺得他會殺了晏晏呢？

晏秋掙脫薄見山的手。

這次是晏家的後花園，下一次會不會出現別的人晏秋不知道，但是他不願意這些小世界裏任何人看見他的現實世界。

哪怕是一個死去後出現在他夢裏的人。

薄見山顧不上去按開始疼痛難耐的後頸，他只是伸出手試圖抓住晏秋，“晏晏。”

……

晏秋睜開眼，時鐘已經指到了六點，他一覺從中午睡到了日落時分。

晏秋微微轉過頭，看着昏黃的天際然後坐起來。

晏秋掀開被子坐起來伸了個懶腰，這才慢吞吞地下床。

他一打開房門就發現薄祎站在門口，鼻青臉腫的。

晏秋終于明白為什麽亞索要把人化了妝送到他面前，這是怕他被吓到。

晏秋沒有什麽表情地盯着薄祎看了好一陣，直把面前本來心高氣傲的人看得惴惴不安。

薄祎憋了好久才說，“晏先生現在要做什麽？”

晏秋微微擡了擡眼說，“低頭。”

薄祎一愣，“啊？”

晏秋重複了一句，“低頭。”

薄祎不明所以地低下頭來。

看不見那張臉了晏秋才舒服了，他說，“我下樓吃晚飯。”

薄祎連忙跟上。

他看着晏秋玉白的腳踩在地毯上，神色有一瞬間恍惚，這個人好看是真的好看，仿佛造物主最傑出的作品，無論哪一寸都是精致美麗的。

“啊……我的眼睛。”薄祎突然

尖叫了一聲，捂住了眼。

晏秋腳一停，轉過頭去，薄祎捂着眼睛痛得滿地打滾，“我的眼睛！”

晏秋不明所以，他蹲下來問，“你的眼睛怎麽了？”

薄祎沒有回答，只是痛苦地叫着。

很快，亞索出現了。

他拖着薄祎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走廊裏除了晏秋又沒有人了，他的腳下是柔軟溫暖的地毯，但是晏秋卻打了個寒戰。

為什麽……薄祎突然捂住眼睛那麽痛苦的樣子？

“因為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薄見山渾身萦繞着黑氣，親昵地蹭上晏秋的臉頰，“晏晏，只有我能看你。”

晏秋伸手抱住胳膊，打了個哆嗦。

薄見山微微皺眉，“晏晏很冷嗎？我抱抱你，暖和一下好不好？這樣晏晏就不冷了。”

晏秋抖得更厲害了，他靠着牆蹲下來，微微擡起眼看着走廊的盡頭，昏黃的夕陽照射進來，明明應該有暖意，但是他卻覺得冷得不行。

晏秋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叫道，“亞索，亞索，亞索叫一下小叔好嗎？”

“為什麽要叫他？”薄見山看起來很不高興，他擁抱着晏秋，親昵地貼着晏秋的臉，“晏晏，不要叫傅雲舟，你應該叫我。”

晏秋顫抖着指尖，茫然地想，為什麽會這樣冷呢？明明……是夏天。

“晏晏還是很冷嗎？”薄見山有些不解，“我抱晏晏這麽緊，晏晏為什麽會冷呢？”

很快傅雲舟就上樓了。

他叫道，“晏晏。”

晏秋蹲在那裏，冷得牙齒打顫，他勉強擡起眼看着傅雲舟。

傅雲舟蹲下來，他趕緊把晏秋擁入懷裏。

男人的身體像一個火爐，晏秋從來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需要溫度。

被逼退一步的薄見山陰森森地看着傅雲舟，他低低地笑了一聲，慢慢地開口，“沒關系，很快，很快你就再也碰不到晏晏了。”

“怎麽樣？好些了嗎？”傅雲舟問。

晏秋緊緊地攀着傅雲舟的肩，汲取着傅雲舟身上的體溫，他牙齒顫了顫沒說話。

傅雲舟把晏秋抱緊了些，“晏晏別怕，我在這裏。”

薄見山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無法靠近傅雲舟，會被灼傷。

但是沒關系，薄見山想，這座老宅的弱點在哪裏他是知道的，他把那些鬼魂放進來就好了，放進來傅雲舟還有時間來糾纏着他的晏晏嗎？

當然……他肯定會保護好晏晏的，不會讓任何一只鬼魂靠近他的晏晏，而晏晏也只能依靠他。

好一陣後，晏秋才覺得沒有那麽冷了，他松開傅雲舟聲音有些啞，“傅雲舟，謝謝。”

懷裏的身體遠離了自己，傅雲舟悵然若失，但是現在安撫晏秋更加重要。

傅雲舟輕輕地推了推眼鏡，然後揉了揉晏秋冰涼的手指說，“我會好好檢查一下老宅的，晏晏別擔心。”

晏秋微微點了點頭說，“謝謝。”

“謝什麽……”傅雲舟說，“我希望晏晏在老宅，永遠都是安全的。”

晏秋睫毛又顫抖了一下，他想，如果傅雲舟不喜歡他的話，只是朋友的話，那就好了。

晏秋勉強笑了笑，“我也不可能在老宅一輩子的。”

而一旁的薄見山在聽見這句話後，臉上的笑容陰鸷，身上的黑霧越發濃重。

“晏晏想要離開我嗎？”他喃喃着靠近晏秋，“那樣是不可以的啊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