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早點休息
“子俞來了, 好久不見了,你父母身體怎麽樣了。”
謝弼正和其他賓客寒暄着,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陣嘩然, 轉頭就見鐘子俞被助理推進來,其他人端着酒杯,雖然沒有多說什麽,但是那打探的眼神還是刺得謝弼難受。他連忙走過去自然而然的接過助理手裏的輪椅, 将鐘子俞推出人群, 往側面比較安靜的沙發走去。
“子俞在這裏休息一下,如果有需要就喊謝厭。”
謝弼溫和的說着, 同時目光移向斜靠在沙發一頭, 睡着天昏地暗的謝厭, 無奈的嘆了口氣, “不好意思, 他性格被我和他母親寵壞了。”
“無事, 謝叔去忙吧,有需求助理會幫我的。”鐘子俞将腿上的毯子網上拉了拉,有些疲憊的垂下眼眸。
謝弼見他這樣, 無聲嘆了口氣,天妒英才啊,朝站在旁邊的助理點點頭,轉身去接待其他客人。
至于睡得不知人間幾何的謝厭則被完美的忽視了。
鐘子俞在輪椅操控盤上點擊一下,輪椅輕動, 慢慢靠近斜靠在沙發上的人,從上洩下來的光被沙發一分為二, 睡着的人上半張臉陷入黑暗, 下半張臉暴露在璀璨的燈光裏。
鐘子俞朝他更靠近了些, 那張臉純白無瑕,帶着小孩子搬的單純與稚氣,眉宇間有股股桀骜不馴不着世俗的沾染的無知。
鐘子俞饒有趣味的打量了十幾分鐘,躺着的人才悶哼一聲,皺眉從沙發上坐起來。
謝厭揉了揉酸痛的肩頸,他感覺從脖子以上整個腦袋都是僵硬麻木的,左右扭扭才感覺好了不少。
“你是?”
謝厭醒來就感覺到他對面有人,他原以為是來參加宴會的客人,沒想到這人看了十幾分鐘了都不離開,謝厭無奈睜眼,等發現鐘子俞狀況的時候,怔愣片刻,随即恢複正常。
“客人。”
鐘子俞收起之前那副興致盎然的探究,微微颔首。
謝厭坐正身體點點頭,端起茶幾上的純淨水抿了一口,見鐘子俞還盯着自己,握着水杯的手猛地收緊,過了片刻才問:“要喝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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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一杯水吧。”鐘之俞看向謝厭手裏的杯子,覺得純淨水味道也不錯。
他不适應坐正輪椅上,也不适應腿上的毯子,本來應該放松垂在腿上的手無時無刻不在警惕毯子順着腿滑下去。
謝厭起身将水遞給他,見他腿上的毯子将要滑下去,轉身的動作頓了頓,彎腰将灰色毯子拉上去蓋住他的腿。
“謝謝。”
“不客氣。”
鐘家大少爺,放學回家路上遭到綁架,找到的時候渾身是傷,而最嚴重的則是他的雙腿慘遭毒打,恐怕一生都難以恢複。
謝厭若無其事的轉身回去,眼裏沒有惋惜與同情,好似在看一件毫無幹系的物件,鐘子俞放在毯子上的手捏緊,喉嚨滾動幾下,看了眼後面的助理,禮貌的朝謝厭道:“謝謝你的水,我還有事,先走了。”
謝厭撿起沙發上不知什麽時候掉落的金邊鏡框戴上,轉身朝鐘子俞禮貌的笑了笑,睡着時的稚氣被客氣疏離代替,舉手投足間盡顯矜貴,一點都看不出他被冠名為圈內纨绔子弟之首的不着調。
鐘子俞眼底的探究越發旺盛,卻也沒多做什麽舉動,助理轉動輪椅,兩人一輪的身影混入觥籌交錯的宴會中,不一會在一一道別聲中消失。
謝厭一口喝完手中的水,将杯子随意放下,身影也消失在宴會中。
今天是他大哥謝倦的生日,作為為了謝家的未來繼承人,生日當然不可能只是簡單的慶祝,商業交流才是主題。
而謝厭對這些不感興趣,生日禮物已經提前一天給他大哥了,他也不算是門主要人物,除了家裏人應該不會有誰關注到他。
從後門出去,宴會廳裏鼎沸人聲被隔絕在一門之內,外面是一條小巷子,謝厭舉了一下鏡框,他不近視,只是習慣戴眼鏡了,随意找了個鏡框戴着,将西裝外套的扣子解開,厚重的束縛感瞬間減少了許多。
穿慣了長衫馬褂,一時之間西裝對于他來說竟成了束縛。
謝厭靠在牆邊,仰頭朝天穹望去,夏日長空夜幕墨藍,隐約還能窺見白日的晴朗熱烈,星宿稀少,月亮也被高樓大廈遮蔽,謝厭無聊打了個哈欠,将手裏的煙舉高,煙霧從眼前升起。
已經來這裏許久了,他驚嘆于高樓大廈的構造,震撼高架橋上的車水馬龍,卻找不到一絲歸屬感,他本來不屬于這個時空,也只是一個小小的銀樓老板,連自己都救贖不了,何談救贖別人。
将手上的煙掐滅,丢進垃圾桶,謝厭起身準備離開,扭頭卻見巷子口停着一輛車,剛才說有事離開的人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這裏,一點都不為剛才随意找的借口心虛。
雖然看不臉神色,但刺過來的眼神太過犀利,謝厭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鐘先生這是在等人嗎?”
謝厭原不想與他過多糾纏,可是車就停在他出去的巷子口,不打招呼太符不合禮節。
車窗緩緩降落,鐘子俞那張過于昳麗的臉緩緩露出,謝厭無端生出幾分期待。
“你覺得呢?謝厭。”
鐘子俞擡眸看他,目光犀利,仿佛剛在宴會廳的溫和都是僞裝,謝厭搖頭,“那鐘先生忙,我先走了。”
“謝厭,你是不是覺得我腿——”未盡之語飄散空中,如同剛才謝厭點的那支煙,在風中搖搖晃晃想想保留一絲痕跡,轉眼卻不複存在。
雖然說着自己的傷疤,可鐘子俞不見半點悲痛,語氣平淡,似乎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謝厭本不想理會,可身體卻不由自主轉回去,眼神平靜的看向鐘子俞。
“鐘先生,半夜情緒容易低落,早點回去休息吧。”謝厭說完轉身大步離開,西裝外套在空中飄起,滿身滿影都是抗拒。鐘子俞咬牙,卻沒喊他
謝厭慢慢悠悠晃到商業街,随處可見的燈光璀璨,人潮洶湧,他被裹挾其中,也沾染上別人的歡樂,低沉的心情也沸騰起來。
444瑟瑟發抖的躲在一邊,不敢發出一點聲響,他第一天綁定謝厭的時候,差點被他從意識裏挖出來做成飾品,從此444就多了一點自知之明,不要随意和宿主搭話。
謝厭順着人流從街的一頭走到另一頭,最後在一家茶館前停下。
“有包廂嗎?”
謝厭徑直往茶館裏走去,這裏屬于旅游熱點,雖然已經晚上,但是茶館裏人不少,謝厭跟着服務員穿過大廳,上了樓,最後在一間名為高山流水的包廂前停下。
“先生可以通過掃描桌上二維碼,我們很快為你安排茶食。”
謝厭點頭,走進包廂,隔絕外面好奇的目光,他點了壺菊花茶,就開始坐着發呆。
鐘子俞,謝厭未婚夫,從小天資聰明,圈內原主這類人之外其他商業天才的領頭人,許多家長口中的別人家孩子。
但是這一切從一年前的綁架案之後毀于一旦。
喜歡謝厭大哥,兩個人旗鼓相當,門當戶對,本該是一門好姻緣。
然而,謝倦是小說裏的男主,有自己的良配,鐘子俞的喜歡只是負擔,而鐘子俞綁架案後接受不了生活的陡然變化,心裏逐漸扭曲,謝倦結婚那天自殺在房間,聽說血染紅了一地的瓷磚。
謝厭目光沉靜,一點也看不出對鐘子俞遭遇有半點惋惜,這也是444最害怕的,之前的宿主都一見到反派就老房子着火,一發不可收拾。
而這個民國來的先生,心思深得444膽戰心驚,不過據他縱觀那麽多小說的得出的經驗和剛才兩人對決來看,這兩人故事還有待發展呢。
444搖頭晃腦繼續縮在空間裏看小說,一點都不擔心任務。
謝厭才剛過來一周,這幾天都在習慣新世界的生活,思緒紊亂,直到現在坐在這個安靜的包廂內,望着下面人山人海,才感覺到世界的真實。
在茶樓坐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最後裝着一肚子菊花茶走出茶館的謝厭望着明亮喧嚣的世界,眼角終于出現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抹真正的笑意。
他來得到一個和平安樂的國家,不用擔心眨眼睛物是人非,不用為自己明天是否活着而擔憂,只需要找尋自己想要的生活,然後努力即可。
人開心的時候就愛聽一些好話,謝厭也不例外,在茶館店員的花言巧語之下,從茶館出來的時候他手上多了兩包茶葉。
“謝厭,你又去哪了,你大哥生日你都待不住,天天到處鬼混,我看等我死了,還有誰管你。”
謝父裝模作樣的杵着一根拐杖,聲如洪鐘,謝厭還在院子裏他就已經開始規劃自己死後謝厭的要飯生活了。
“爸,還有我呢。”謝倦在旁邊扶着謝父,聽到他的話後,馬上表态自己可以養弟弟。
“有你,就是因為有你,他才這樣無法無天。”戰火不會消失,只會轉移,謝倦一句話,謝父整整罵了三十分鐘,
見謝父将火氣發在謝倦身上,謝厭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放下兩包菊花茶,輕手輕腳上樓。
于是等謝父想起自己那敗家兒子扭頭找人時,人早已消失不見,只有兩包茶葉擺着茶幾上,非常顯眼,無端透着一股嘲諷。
“這孩子出去玩終于記得往家裏扒拉點東西了,之前就像那無底洞,填都填不滿,還往外漏。”謝父将兩包茶葉提起,拐杖随意丢在謝倦懷裏,身體硬朗得三步并作兩步跑上樓。
謝厭洗漱完躺在床上,手機翁嗡嗡的叫起來,是之前那些玩得不錯的朋友。
“喂,謝哥,怎麽最近不出來玩了,又被伯父關禁閉了,需要我們去拯救你嗎?”電話那頭鬼哭狼嚎,謝厭聽了幾句,實在炸耳朵就給挂了。
摸着手機,謝厭想起今天突然出現的鐘子俞,穿着一身黑色西裝,領帶打得板板正正的,頭發有些長,剛好蓋住額頭。
因為長時間不接觸陽光,皮膚略顯得蒼白,嘴唇帶着淡淡的粉色,
腿上搭了塊毯子,蒼白的手指時不時拉一下毯子,想将腿完全藏在毯子後面。
謝厭思緒發散了一會,打了個哈欠,眼皮耷拉,不一會房間裏就傳出淺淺的呼吸聲。
謝倦打開房間門時,就見自己那個日夜颠倒的弟弟已經睡着了。
望着床上鼓起一條,謝倦将他的眼鏡框放在一旁桌上,轉身關門往謝父那裏去。
第二天,謝厭起來就面對謝父欲言又止的眼神和謝倦擔憂的表情,這兩人就差點将手搭在他腦門上問他有沒有病了。
“爸,哥,你們怎麽了?”
謝父眼神實在是太過奪目,謝厭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友好的詢問。
“兒子,你最近沒受什麽打擊吧。”謝父小心翼翼的窺探謝厭的神色,只要有一點不對,他立馬掏卡。
“為什麽這麽問?”謝厭心頭一跳,難道最近他萎靡到了這種地步,連謝父這個粗神經都發現了。
謝父見他神情沒什麽異樣,頓時放心了,“你哥說你昨天晚上十一點就睡了,我們有些擔心,怕你受到什麽刺激。”
謝厭:“……”,我讨厭沒有邊界感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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