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今晚夜色真美

“晚會也不好看, 明天中秋都不放假, 還得繼續軍訓，脖子都給曬禿嚕皮，我真是太難了, 我感覺我上輩子就是道數學題。”

池唐絮絮叨叨個不停，柯窈右手微動, 最後輕輕落在了池唐肩頭，同時, 滿心緊張。

它可以這麽放吧？小姐姐不會拒絕吧？

池唐倒是沒有在意這些小細節, 看着舞臺上的人影，莫名惆悵, 她真是太慘了，心酸，頭一個不和家人一起度過的中秋。

“這裏人太多了，我們去操場別的地方透透氣吧，你能走嗎？”池唐忽然坐直了身子, 轉頭問柯窈，她可是還擔心着柯窈的生理期。

柯窈手一抖, 似小動作被發現般，有些驚慌的趕緊收回了剛剛放上池唐肩頭的手。

“我沒事，去其他地方散散步也好。”

于是池唐就帶着柯窈溜出了隊伍, 遠離了響震天的舞臺，柯窈回眸看了一眼熱鬧的舞臺區域，燈光與人影交錯, 這還是她頭一次，半途偷溜出學校組織的活動，通常她要麽直接不去，要麽待一整場。

再一看前方安靜的小路和歡快的池唐，柯窈心中湧上一股莫名的感覺，有些奇妙。

夜風有些大，池唐披散的長發被卷起，她伸手撥弄了好幾次，晚集訓之前剛剛洗的頭發，忘記帶橡皮筋了，而且想着晚上是迎新晚會，池唐心中還是有些小九九的，披着長發會更好看一些，萬一未來老婆看到她的如花美貌了呢？

和柯窈在學校轉了會兒，流連了半天學校食堂的夜宵，光看不買的那種，最後兩人一人拎了一杯奶茶，準備回去操場。

回去之前，池唐又順便去取了趟快遞，一大一小兩個盒子，都是化妝品相關的，拿着快遞盒子和奶茶，長發再次被風揚到臉上，池唐就沒有空餘的手撥開了。

頭發貼到臉上還好，關鍵是貼到嘴上，沾染了唇上的口紅，池唐就忍不了了，甩了幾下腦袋，都沒能把粘到嘴上的那縷頭發甩掉。

正煩躁之時，柯窈忽然伸過了手。

“別動。”

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柯窈幫池唐将頭發撥過去，挽在耳後，動作輕柔如一片羽毛從臉上撫過般，池唐愣愣的，擡頭看柯窈。

“能幫我把另一邊也弄一下嗎？”說完，池唐偏頭，将另一邊耳朵對着柯窈，同時拿起手中的奶茶喝了一口，紅唇輕咬着吸管。

于是，柯窈又輕輕将池唐另一邊的頭發也挽好，随後借機撸了兩把池唐的頭發，整個過程中屏息凝神，眼神專注。

等最後摸到池唐細軟的發絲後，柯窈緊抿的唇角才松了松，果然軟fufu的。

被柯窈那般專注的眼神注視着，池唐心一凜，有些害羞，柯窈的眼神真的太吸人了，剛剛一瞬間，她竟然覺得柯窈滿眼都是她。

“咳咳，好了，走吧。”

池唐捧着奶茶趕緊擡起腳步，自己在想些什麽呢！柯窈這樣的直女，要不得，要不得！

是的，在池唐心中，柯窈就是個直的，或者說，她覺得柯窈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喜歡上誰，她也根本想象不到柯窈會戀愛，以及，誰會找死去和柯窈戀愛。

柯窈這樣性格的人，不适合做戀人，不然也太無趣了，感覺和柯窈在一起，一整天不說話都是常有的事情。

又不會哄人，嘴也不甜，看不出來啥情感波動，有時候做起事情來一板一眼的，如果戀愛起來，說不定花在學習上的時間都比花在你身上的多，這樣的戀愛對象誰願意要？

怕不是瞎了眼。

池唐內心一頓吐槽，這才平複下來，将自己剛剛腦中那一絲旖旎驅趕完畢。

一段小插曲後，池唐和柯窈又回到了操場，此時才剛剛過八點，她們八點半還要集合，然後就可以解散回宿舍了。

不願意重新擠回人群中，兩人就在操場另一端的草坪上找了一處地方坐着。

這一邊相對于舞臺那一邊，松散了許多，人也只有零星幾個，都是紮堆在一起，有一起玩游戲的，有一起溜寵物的，當然，一對一對的情侶居多……

就連在跑道上散步的也都是成雙成對的！

單身狗池唐有些酸，散發出檸檬的味道，眼神中閃爍着火光。

“心累。”

嘆着氣，池唐向後躺去，在綠草坪上呈大字狀态，這是她今天最放松的一刻，沒有軍訓，沒有烈日，也不用去食堂搶飯，可以整個人放松的躺着。

雖然看那些情侶有些不爽。

“不用晚訓，為什麽心累？”

柯窈也學着池唐，躺在了草坪上，但她比池唐要高，所以躺下去後，池唐的腦袋在她肩頭，于是她往下移了幾分，與池唐的小腦袋保持同一水平線，以便一偏頭就能看到她。

“沒有為什麽。”總不能說她是因為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未來老婆而心累吧，池唐的性向連室友都沒敢告訴，就更別說告訴柯窈了。

關于出櫃，池唐還沒那膽子，她清楚知道自己的性向，但是她見過太多出櫃後的慘案，她有些害怕說出來，現在她人緣好，和室友關系好，可真說出了，別人看她的眼神絕對不會再像現在這樣。

高中的時候她也曾經想鼓起勇氣向周圍的人坦白，每次挑起相關的話題，在同學們讨論的時候，池唐就悄悄觀察她們的神色，有真的接受她們這一類人的，有嘴上說着接受，但卻被眼裏厭惡出賣的，也有什麽都不懂，跟風跟潮流說接受的，當然，也有一群恐同，談之色變。

曾經在高中學校不是沒看到過兩個女生親密在一起的，可背後連老師都在嗤笑她們，也有不少人議論紛紛，還有說她們父母怎麽還敢放她們出來上學的……

一切都看在池唐眼中，她更害怕了，怕說出來後，她估計就變成同學們口中議論紛紛的不正常人類了。

曾經一度，池唐的壓力非常之大，有過男生和她告白，她幾乎每次都笑着說，她喜歡女孩子，可那些人也就當她是在開玩笑，笑容下有多難受，只有她知道。

她也正是在那段壓抑的日子發現可木的，可木的畫陪她走過那段她不願回想的時光，所以，即使不懂畫畫，她也如此愛她女神，女神于她來說，就像是光。

後來壓力大到影響成績，池唐的姐姐找到她談話，面對溫柔的姐姐，池唐第一次嘗試着說出來了，她其實喜歡女孩，起先，她姐只覺得她年紀小，亂說或是沒弄懂自己的心。

可池唐無比認真的又說了一遍，她初中就發現了，自己是天生彎，對男生沒有任何興趣，還說她自己查過無數的資料，這不是什麽病症，這是正常的，可在大部分人眼中這就是病，就是不正常！

和姐姐說完後，那種渾身輕松的感覺，絲毫不比現在躺在草坪上差，所以池唐試圖直接和身邊人出櫃算了，就像她網上的姬友一樣，大膽說出來，但她姐攔住她了。

不過，倒不是說她姐不支持她，剛步入職場的她姐看得開，閱歷也豐富，明白池唐是認真的後，也開始了解關于她們這一群體的情況，沒有任何的歧視，只是想守護她。

她姐支持池唐出櫃，但也告訴了池唐，出櫃要有正确的方式，有周密的計劃，父母那邊，溫水煮青蛙，她們的父母不是那種刻板不近人情的父母，只要兩個女兒過的好，不犯法不昧良心，和誰在一起都行，所以，池唐首先要讓自己有個好的未來，讓父母不再擔心，最後再說出櫃的事情。

還有，她姐不建議她待在她們家鄉這種小鎮子，小鎮子是非多，愛嚼舌根的人也多，就連學校裏的學生也是眼界不夠開闊，現在貿然出櫃，萬一被排斥，是會痛苦一輩子的，而大城市更具有包容性，同性，不婚……都是正常現象。

她的那個好姬友出櫃成功不就是因為身邊的人眼界夠開闊，看得更多麽？

所以，池唐努力着，離開了她家鄉那個小城鎮，但現在到了江城，她還是有着隐隐的擔憂，不敢和人說這個秘密，畢竟她沒有一顆鋼筋做的心可以抵擋那些流言，她姐就是了解她這一點，才叫她等待時機。

現在商然和三位室友相處的如此好，希望之後她們知道了商然的性向，還能一樣看待她，簡而言之，商然就是抛磚引玉的那塊磚。

望着天空那輪圓月，池唐忽然感性，滿腹惆悵。

“是因為想家裏了嗎？中秋不能回去。”

柯窈還在猜測着池唐情緒低迷的原因。

“是啊，平時這個時候都能吃到月餅了，聽說明天班主任要給我們發月餅，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池唐語氣淡淡，說完後又自己嘟囔，“估計好吃不到哪兒去了，畢竟那麽多人，也不可能買啥高級月餅。”

“确實，還是得自己買月餅，你喜歡吃哪種口味的月餅？”

“這個啊，我最喜歡蛋黃的了，最好是那種雙黃蛋的，切開還有紅色的油，那種最好吃了，當然，豆沙的也好吃，紅豆沙，綠豆沙，都超級棒！”

柯窈聽着，默默的在心中做筆記。

談起吃的來，池唐算是有了興趣，激動之餘還坐了起來。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吃我爸媽單位發的那種月餅，五仁的，我的天，那是我一生的噩夢，裏面還有那種紅的綠的線，我現在想想都打顫，也不知道誰發明的，太反人類了。”

“五仁月餅古代就有了，據說裏面的紅綠絲是戰亂時代，人們利用月餅傳遞信息造反，在裏面塞紙條，所以後來就有了裏面的紅綠絲線。”

“emmmm……接受不了，永遠都不想吃那玩意。”

“我感覺還行吧。”

池唐瞪了瞪眼睛，不敢置信。

“難不成你喜歡吃？”

“倒也不是說喜歡，不讨厭，能吃下去。”

池唐還是滿臉震驚，她連看都不想看見五仁月餅。

兩人又談論了許久，話題從月餅開始發散，天南地北的聊，池唐神奇的發現，其實柯窈也沒有那麽悶，和她聊天還是挺有趣的，而且柯窈知識還豐富。

但是聊了沒多久，也不知道是夜風吹多了，還是因為剛剛在草地上躺了半天，柯窈肚子又開始隐隐作痛。

池唐一臉擔心，柯窈搖搖頭，又說着沒關系，不是很痛，聽的池唐有些無奈，就不信柯窈這什麽事都自己抗的毛病自己掰不過來了。

痛就是痛了，忍着讓自己難受幹嘛。

“躺下去。”

剛剛聊的嗨，兩個人現在是面對面坐着的，池唐指了指自己的腿，一臉霸氣，而柯窈還有些懵，小姐姐說啥？

“躺我腿上。”

柯窈還是不動，池唐嘆口氣，換了個方便柯窈躺下的地方，一下就把柯窈按倒了自己腿上躺着，柯窈毫無反抗之力，腦袋和一半的背部枕在了池唐膝蓋上面一點。

而池唐則彎着身子，将一只手放在了柯窈肚子上，輕輕的揉着。

“輕了還是重了？”

池唐的手是帶着暖意的，在小腹盤旋着，柯窈擡頭望天，完全忘記了姨媽痛，心中竟然只有一個想法，今晚的月亮真圓。

“不回話我就這樣揉了，聽說這樣見效比喝紅糖水快。”

池唐善于記東西，而中午搜索的緩解姨媽痛的方法，不是白看的，暫時都還沒忘。

“嗯。”

柯窈輕輕的回應着，害怕多說話會讓池唐發現她不正常的嗓音。

随着池唐的動作，柯窈感受到自己心頭好似在分泌着某種莫名的，不可名狀的東西，而小腹漸暖，甚至暖到發燙，比暖水壺還有用，一路燙到臉上，又流到四肢百骸，整個身體都處于一種奇妙的狀态，而腦中更是空空如也。

“其實我是第一次給人揉肚子，揉的不好寧別介意啊。”

是第一次啊，挺好的。

柯窈将目光從月亮上移開，轉移到了池唐臉上，黑眸深沉如同漩渦似要把人吸進去。

月色很美，但認真給她揉肚子的池唐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