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首席芭蕾舞者和編導大師雙王冠》四十六

藍思意看見舞臺底下的艾金老師, 她走過去，對方沒有注意。

艾金老看起來三十五歲左右, 長相斯文俊秀，此時雙腿交疊，勾着筆的那只手撐着額, 打量舞臺上舞者的表現，略微眯了眯眼。

舞團裏的藝術總監坐到他旁邊，看着排練感嘆，“誇您是天才都不為過, 這出舞劇要是沒有您連三流都不如, 有了您它才有了靈魂，我相信等到正式演出時一定能給芭蕾圈帶來驚喜……不過您為什麽一直緊皺眉頭呢？”

“還不夠好。”

他突然道。

藝術總監看着舞臺，藍思意也看向舞臺。

一開始低沉的音樂如夏天急切的蟲聲一樣, 給人一種心裏壓迫。

槍聲驟響, 三個人一改之前凝默, 大幅度跳起舞來，舞蹈中融入了踢踏舞的特色，使三個人之間産生一種搏鬥張力，讓人能輕易感受到獄吏的強權和暴力。

忽而獄吏給囚犯戴上小醜用的紅鼻子，囚犯反抗更加激烈, 經過搏鬥, 最終逃獄成功。

舞劇接近尾聲，總監輕聲道，“用槍聲增加緊張感, 用踢踏舞增強張力，用紅鼻子象征囚犯是獄吏的玩物，這部舞劇經過您一改動，無論是立意還是情感上都表現力十足，我覺得已經夠好了，您不必妄自菲薄。”

藍思意為艾金的才華感到意外，印象有點改觀，想聽他會怎麽說。

她也覺得這部舞劇相當有新意，暫時沒看出有問題的地方。

艾金老師橫着筆抵住唇，眉毛越皺越緊，“根本沒達到我想要的效果，臺上輔助用品太多了，幾乎破壞了我的一半靈感。”

藍思意看向舞臺。

舞臺上有囚犯逃獄時用到的跳板，表現獄吏兇殘的兇器，禁锢囚犯的鐐铐，還有象征監獄的板凳。

的确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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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上的排練已結束，三個人打打鬧鬧，兩個穿制服的人開粉衣服的玩笑，粉衣服一番白眼，拎起凳子作勢要往兩人身上扔。

藍思意盯着凳子，忽然想到什麽。

“你是？”

她還沒想明白，就聽見有人跟她說話。

藝術總監和艾金老師齊齊回頭，藍思意頓了頓，取下帽子，“我想跟你聊聊。”

艾金認出她是誰後，淡淡道，“你不用這麽執着，我沒……”

“不，”藍思意打斷他的話，神色微冷，“我已不想跟你合作了，我過來只是要個解釋。”

“解釋？跟你嗎？”

艾金微微笑了，悠悠道，“你以為你成為維也納首席，就走上芭蕾神壇了？”

“我沒有啊，我路還遠着呢。”藍思意也微微笑了，“大概老師已經在神壇上了，所以才可以目中無人。”

“目中無人？”艾金起身，看着眼前的後輩，“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他從她身邊離開，藝術總監終于回過神，震驚道，“藍思意小姐？？？”

藍思意略微颔首，轉身追上艾金。

艾金進了舞團提供的臨時工作室裏，藍思意站他跟前。

艾金不喜歡處理工作時有人打擾，他撂下筆，雙手交叉往椅背一靠，試圖讓她知難而退，“合作小美人魚，是我改編舞劇你只負責演女主的意思？還是你和我一起改編舞劇的意思？”

藍思意沒回答他的問題，“不用提合作，我只想要一個失約的解釋，您不覺得這是非常失禮的事麽？”

“我忘了。”

艾金輕描淡寫。

藍思意盯他半晌，突然冷漠地收回目光。

她不氣了。

跟這種人說話純粹是浪費時間，她這段時間為血色仙女的努力權當是為提升舞技好了。

藍思意轉身要走。

“像你這種，在在舞蹈上剛有小成就試圖自己改編舞劇的舞者我見的多了，我雖沒看過你其他舞劇，但通過血色仙女，我認可你的才華，但是一個人在舞蹈上有才華不代表在編舞劇上也有才華，希望你好自為之。”

好自為之？

藍思意很想說你是我什麽長輩輪到你來教育我？

她笑了，“那是我的事，你不用管。血色仙女也不僅是才華的原因，至少我為了它訓練了一個星期，好不容易入了神壇裏艾金老師的眼，剛約定好，老師轉眼就失約了，最後一句我忘了來解釋，您自己不覺得過分我也沒辦法多說，再見，後會無期。”

艾金愣住了，回神後剛想說等等，卻發現藍思意已經消失了。

她的意思是她是為他才演的血色仙女，而不是恰好碰見？

也就是說，因為知道自己喜歡血色仙女，才去為演好血色仙女費那麽大努力。她做這一切全是為了見他，為了和他合作？

艾金抿住唇，她已經是首席了，為什麽不直接通過維也納舞團聯系他合作，反而要大費周章地去演血色仙女呢？

只有一種說法能解釋。

她想靠自己的誠意取得他認可。

也就是說，在改編小美人魚上，她真心且充滿誠意，而不是像宋舒說的那樣，只是一時意氣。

宋舒和他幾年的朋友了，知道他最厭惡這種後輩，她為什麽要騙他？

宋舒告訴他，藍思意跟她女兒有恩怨，她女兒曾經改編過小美人魚，現在藍思意在她女兒版本基礎上進行改編，是想争勝負，證明自己做的比她女兒好。

全是小孩子之間的一時意氣，為了争一口氣，而不是真心熱愛舞劇，所以讓他不要在小美人魚上面浪費時間。

他最讨厭這種後輩，他覺得芭蕾舞劇是純潔的，神聖的，至高無上的，不該用來作為游戲的戰場，藍思意這種做法觸及了他的底線，他立刻對藍思意好感為負，當然不可能記着和她的約定。

但是現在他看見了藍思意的誠意，這證明她不是膚淺的，不知天高地厚只争意氣的後輩，她是真心想改編美人魚的。

艾金懊惱一瞬，終于覺得自己的做法太過失禮，他起身快步走出去。

藍思意沒走遠，她被舞團的人圍住了，藝術總監想和她聊聊瑪麗娅，其他人好奇地瞅她。

總監表示自己非常喜歡瑪麗娅。

艾金沖過來時，正好聽到大家在提瑪麗娅。

他隐約記得這是藍思意演的，不過他只知道這一點，既沒看過《夢境》也沒看過相關評論。

“我真的很喜歡你用黑色白色兩個瑪麗娅對峙來表現精神分裂那幕，我覺得這個創意把她的內心發揮到了極致。當然，從舞者的角度來看，您的肢體表現力感染力也達到極致，堪稱天才，您簡直是新秀一代裏最突出的一個。”

藝術總監對藍思意說完，看見艾金便道，“老師也這樣認為吧？”

艾金沒看過，他就沒說，他走到藍思意跟前，“我看見了你的誠意，合作的事我可以考慮一下。”

“不用了。”

藍思意淡淡道，轉身要走。

艾金皺眉，覺得現在的後輩脾氣越來越大，轉念一想，這麽年輕就被捧很高，自然會自負一些，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讓她認清事實，“你确定嗎？你雖然舞跳的好，但完全沒有編導的經驗，而且這方面也需要天賦，你覺得自己在舞蹈上面有天賦也會在舞劇編寫上有天賦嗎？不可能的，事情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只有和我合作，你才能達到你想要的目的，除了我，基本沒有其他大師願意和小輩合作。”

“藍小姐要跟老師合作嗎？不過舞劇編寫上面的才華，藍小姐也不差的。”

總監略微糾結，艾金老師要求也太高了吧，他看過瑪麗娅了嗎？那可不僅僅是舞蹈才華才能做到的。

藍思意對瑪麗娅角色的創新早已展現出她編導的才華，艾金老師并不認可嗎？

艾金淡淡看他一眼，沒說話。

藍思意直視艾金，“老師的意思就是你現在在神壇上，在改編舞劇上比較有天賦，有話語權，那我更不敢跟你合作了。”

她看向舞臺，“我的合作目标是一起改編出更好更符合我立意的版本，而不是做您思想的配件。”

“符合你立意？那不可能。”

藍思意點頭，“看，我想改編出我心目中的小美人魚，可和你合作，就會變成你心目中的小美人魚，我不願這樣，所以我現在發現我們根本無法合作。”

“你的意思是，如果合作，我們必須是平等的？”

“可以平等交流的。”

藍思意補充。

“這個當然可以，畢竟是一起合作，我當然會聽取你的意見。”

艾金不以為意。

但藍思意不為所動，“我已經不想跟你合作了。”

她徑直要走，艾金緊緊地皺起眉，“因為之前的失約？”

藍思意轉頭看他，“對，我需要道歉，這是平等的開始。”

她直白道。

艾金抿住唇，這是不可能的事。

他不可能和一個小他十五歲的後輩道歉。

“你确定要放棄我嗎？要知道，你自己沒經驗，也沒有展現出編寫舞劇這方面的靈性和才華，和我合作，是給你的小美人魚通往成功的唯一捷徑，你真以為其他編導大師這麽好找嗎？”

總監聽完艾金的話，終于忍不住道，“老師，你看過《夢境》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