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當晚,簡微回了簡家。
已經深夜,簡暖早就睡了。
柳玥還在樓下收拾簡暖散在桌上的作業和文具盒。
見她回來,柳玥很是高興,“微微,上次麻煩你了,暖暖說你帶了她一天,還給她輔導作業了。”
簡微‘嗯’了聲,話依舊很少。
上了二樓,簡騁的書房還亮着燈,他穿着睡衣坐在桌前,鼻梁上戴了一副眼鏡,疲憊卻認真地翻閱那些密密麻麻的文件。
簡騁端起茶盞,想喝水,發現水空了,起身要去倒,結果剛一站起來眼前便猛地一黑,整個人重重跌回了椅子上。
簡微一驚,立刻推門走進去。
“爸你怎麽了?!”
簡騁緩了一下才恢複神色,看着面前流露出關切神色的人,他心頭一暖,“是微微啊,你回來了。”
“您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聯系醫生過來?”
簡騁擺手笑笑,“不用了,我就是一下子沒站穩。”
話雖如此,可簡騁的臉色卻很青白,眼下眼袋也很深。
簡微看着他桌上散落的厚厚文件,心頭疑惑:“簡氏的資金鏈斷裂危機不是解除了嗎?”
簡騁說道:“危機是短暫解除了,但那麽大個企業總要小心經營,不過現在也還好,已經輕松很多了。”
可簡微在他臉上看不到任何輕松的神色,反而比之前還要勞心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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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跟裴家的項目合作沒出什麽問題吧?”
簡騁神色微變,“你聽說什麽了嗎?”
“沒有,我不懂這些。”
她只是想起上回看到的那份合同,若是項目出了問題,簡氏怕是要擔很大的責任。
簡騁笑笑,“生意場上輸贏都是常态,這些都是小事。”
簡微垂眸,在桌上散落的一堆文件裏發現了一份不一樣的,她翻開來一看,入目便是隋螢公益基金幾個大字。
她一陣錯愕:“這是?”
簡騁的眼裏流露出溫情,“這是我以你媽媽的名義成立的公益基金,你媽媽心地善良,年輕的時候就去了幾次山區支教,每年都會定期捐贈,她這些未完成的事情,我會替她做下去。”
簡微的眼前浮現出那張模糊卻慈愛的臉,記憶裏,她大多時候都是坐在椅子上,膝上會披着一張薄薄的鵝黃色毯子。
她情緒正常的時候,會主動又溫柔地摸摸她的小臉,牽着她的小手告訴她,“不要害怕,媽媽就在這裏,媽媽認得你。”
那些耳畔的溫柔呢喃,曾經陪伴簡微度過了無數個惶惶昏暗的時光,替她洗去滿身塵泥,牽着她的手走進光明。
簡騁見她忽然沉默下來,便問道:“對了,你和裴言相處得怎麽樣?”
簡微語氣不鹹不淡的話,“挺好。”
簡騁欣慰道:“那就好。”
氣氛又是一陣沉默,兩人之間都沒太多別的話題。
“您休息吧,別看文件了。”
簡微将這份慈善計劃書緩緩合上,動作很輕地放回了桌面。
出了書房,她停在二樓的圍欄處,縱觀整座別墅。
這裏的裝修風格早已經不是從前,但似乎比從前要更溫馨,可見柳玥是一位稱職的家庭婦女。
簡微看着房子的每一處角落,試圖尋找一些舊時在這裏生活過的記憶。
其實也是有的,比如那張大理石餐桌,她的腦袋曾經不小心磕過餐桌一角,疼得她淚眼汪汪,把簡騁和隋螢吓了一跳,抱着她急得團團轉。
比如玄關養的那株簡騁最喜歡的進口南非蓬萊松,她出身貧瘠,哪裏見過那樣的東西,還以為是雜草,差點給薅了。
但簡騁并沒有責備她,反而先查看她的手心有沒有被片葉刮傷。
原以為早已經遺忘的記憶。
似乎,并沒有被時間沖淡。
畢竟曾經的那些溫情的時光,都是她用雙手小心翼翼去接捧珍藏的。
萬籁俱寂,明月朦胧,不知道在這站了多久,簡微才神色平靜地收回視線,轉身回了自己房裏。
……
臨近學期末,表演系的課業輕松了很多。
周六這日,裴言來接簡微,讓她陪他出席一個慈善拍賣會。
裴言一改往日的浮躁,話也比平時少了很多。
只不過看向簡微的神情總是透露出一股欲言又止。
語氣裏甚至帶了點隐隐約約的愧疚。
“微微,今天拍賣會的壓軸拍品是十克拉的全方粉鑽鑽戒,我想拍下來送給你。”
鑽戒?
簡微目光閃爍,語氣不輕不重,“既然是壓軸,應該很多人都會想要吧。”
裴言信心滿滿道:“沒關系,我會拍下來的!”
簡微抿着唇很淡地笑了一下,沒再多言。
拍賣會在京市大酒店舉行,名人雲集。
會場大門口的柏油路旁停滿了豪車,其中一輛線條流暢的黑色邁巴赫車裏,宋時硯收回看向外邊臺階的目光,語氣涼涼,“看看,人家小兩口琴瑟和鳴着呢。”
臺階之上,簡微穿着優雅得體的裙裝,踩着細跟高跟鞋,挽着裴言的胳膊一步步走上去。
兩人不時側身交談,在外人眼裏看起來就是一對郎才女貌。
秦瑾舟坐在車裏的另一側,身形掩映在昏暗一角。
他的眼神始終盯着窗外,眸中唳色漸起。
良久,他不鹹不淡開口:“下車吧。”
秦瑾舟一現身,衆人立刻圍了上去陪着說話。
他被人群簇擁在第一排正中央落座,裴言在第五排,但身旁不見簡微。
工作人員恭敬地彎下腰遞來今日的拍品畫冊,并介紹今日所拍款項全都會捐贈出去做公益。
秦瑾舟漫不經心地翻看了冊子,翻到印着壓軸品粉鑽的那一頁。
見他動作停留,工作人員立刻向他介紹這件拍品,十克拉的粉色鑽石,外側還有一圈晶瑩剔透的白鑽環繞,貴氣與優雅并存。
末了工作人員還提一句,這是象征着真愛的粉鑽戒指。
“真愛?”
翹着長腿閑适坐在一旁的宋時硯張唇戲谑一句:“我聽說裴二公子今天也是沖着這粉鑽來的,難不成要來一出當衆求婚?”
有人立刻發出驚訝的附和:“真的假的?那可真是夠浪漫的啊。”
工作人員見秦瑾舟若有所思地盯着畫冊,小心翼翼問道:“秦總是對這顆粉鑽感興趣嗎?”
如果是的話,那麽這件拍品最終必會歸到他的手裏。
那裴二公子讓他們準備的花束和求婚儀式,怕是很難完美地展現出來了。
“沒有。”
秦瑾舟語氣散漫,将畫冊合上,遞還給工作人員,從椅子上起身離開。
工作人員将畫冊抱緊在手裏,望着男人斯文矜貴的背影,眼裏流露出仰慕。
也不知道将來,秦總會對着哪個女人單膝下跪求婚。
拍賣會場的休息室裏,簡微的項鏈松了,正對着鏡子在重新佩戴。
只不過這條項鏈的扣子太細小,她擺弄了一陣還是戴不上。
就在她舉得手都酸了,準備出去叫個工作人員來幫自己時。
一道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裹着低啞的聲音落在她耳後:“我幫你。”
簡微聽出了來人是誰,先是一怔,忙脫口而出,“不用——”
想回過頭,卻被他寬大的掌心抵着肩給摁了回去,并在她耳畔落下一句不容置疑的話,“別亂動。”
簡微:“……”
休息室的門不知何時從大敞開變成了半掩着,外頭路過的人瞧見了也未有進來打擾。
門外聲音喧鬧,裏面卻格外靜谧。
兩人挨得近,簡微聞到了他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薄荷夾着淡淡的煙草味。
那味道一點點地鑽入她鼻尖,只要她呼吸,就必定會聞到,躲都躲不掉。
項鏈的鏈條很短,類似于鎖骨鏈。
秦瑾舟動作間難免會碰到她的後勁肌膚。
他的手指骨節硬得有些咯人,被他碰過的地方總會帶起一陣微妙難抑的顫栗。
簡微無意識地攥緊了手心,忍着不自在問道:“好了嗎?”
她的脖頸很細很白,這是秦瑾舟早就知道的事實。
但他卻不知觸感會是這般的溫軟細膩。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身上被衣料遮藏的其他地方,是不是比這兒還要細嫩。
可一想到也許其他男人也這樣碰過她……
秦瑾舟漆黑的眼瞳閃過一抹陰郁晦暗,凸起的喉結克制着緩緩滾動了兩下。
扣子扣上。
秦瑾舟後退一步。
“好了。”
聲音有着難以察覺的低啞。
簡微低頭伸手摸了摸項鏈,将它擺正。
轉過身,客客氣氣的開口,“麻煩秦總了。”
簡微今日盛裝出席,妝容也比往日要精致三分。
浸足了陽光的茉莉,不再只是單調的皎白,開始一點點地披上耀眼湛亮的彩色。
只是這抹色彩,并不是為了他。
“這就是你的答案?”
秦瑾舟眼眸微眯,語氣壓低,帶了幾分很明顯的不悅,
這般隆重的打扮,就為了待會兒那場無異于人前作秀的求婚?
可她這副模樣,還沒有那晚她慌慌張張躲在他車裏,一頭秀發被他西服外套攪得淩亂紛飛,狼狽卻鮮活樣子好看。
簡微手心無意識攥緊,定定地看着他,“什麽答案,秦總有什麽問題需要我回答的嗎?”
秦瑾舟薄唇挂着笑,聲音卻冷淡如冰,“別跟我兜圈子,今天想要粉鑽的人可不少,你覺得裴言有那脫穎而出的氣勁?”
簡微抿着唇,眉眼微動,“如果我說,我相信他呢。”
秦瑾舟輕嗤一笑,像是聽見了一場極大的笑話,“如果他的對手是我,你還能保持這份自信?”
簡微眉心一跳,像是苦于困頓中終于找到了突破口。她垂下眸,長長的睫毛掩住眼底的盤算。
她忽然低頭,落在秦瑾舟眼裏成了示弱。
“其實還有一個方法。”
秦瑾舟一步步上前,逼得簡微節節後退,腰抵到了桌沿,她退無可退,被他以一種強勢的包圍圈圈進懷裏。
秦瑾舟緩緩擡手,去撥弄她有些歪了的項鏈墜子,“只要今晚你不讓我出這道門,那東西自然就是他的,他大可以想要什麽就要什麽,除了——”
男人修長的指尖在她鎖骨不輕不重地劃了一道,“你。”
簡微渾身一陣顫栗,眼裏閃過慌亂。
她難耐地偏過頭,語氣透着決然:“我不會是任何人的!”
只是被他這麽輕輕一劃,她的整片鎖骨肌膚就敏感的紅起了一片。
秦瑾舟瞳孔越發的深沉,像一只蟄伏待發的虎獸,眼裏流露出的欲望看得簡微心驚。
“拍賣會快開始了,秦總還是別在這裏浪費時間,另外,預祝秦總今晚能夠,心想事成。”
簡微深呼吸,語氣盡力保持平靜。
“你就對他這麽有信心?”
秦瑾舟眼眸微眯,語氣裏帶上意味不明的警告,“簡小姐,有句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可千萬,別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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