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三更)

紀璇心內的感動被他這句“絕世好男人”驅散了個幹淨。

果然兜兜轉轉,他還是那個臉厚如城牆的秦肆。

那天紀璇才被他吐槽了體力,回江城第二天晚上,沒加班,剛回家就被敲門。

秦肆穿着套黑白條紋的運動服,額頭上綁着黑色發帶,幾縷劉海卻調皮地越過發帶探到額前,有種格外耀眼的青春朝氣。

紀璇晃了晃神,腦子裏像時空錯位,直到那人忽然在眼前打個響指:“被帥呆了?”

臭不要臉。

紀璇腹诽了句,瞪眼道:“你要幹嘛?”

秦肆垂眸看了看她穿的短裙,似乎不甚滿意,皺着眉頭微擡起下巴:“換身衣服,跟我跑步去。”

紀璇:“跑什麽啊我還沒吃飯……”

秦肆摁着她肩膀把她轉過身,往屋裏推:“跑完請你吃飯。”

紀璇還以為那天晚上他說督促她鍛煉只是随口一提,沒想到來真的。

她不怎麽愛運動,很宅,如果不是每天要上班,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她可以待在家一個月不下樓。

“衣帽間是這兒吧?”秦肆在一扇玻璃門前停下腳步,手撐在門上,紀璇被困在他雙臂之間。

男人體溫滾燙,融在空氣裏将她裹挾起來,整個人迅速升溫。

垂眸看着女孩倏然變粉色的耳垂,和兩頰可疑的紅暈,男人愉悅的心情毫不掩飾。

“不去換嗎?”他啞着聲,俯低湊近,呼吸燙得她更熱,“要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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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紀璇轉身麻溜地鑽進衣帽間。

她沒有運動服,只好找了套休閑寬松的衣褲,出門時換了雙走路較舒服的鞋。

秦肆見她這身裝扮,神色好像依舊不滿意,但沒說什麽。

今天是她第一次鍛煉,便只繞小區跑了一圈,秦肆讓她跑一段走一段,身體還算能承受。

跑完後兩人在小區門口吃了炒河粉,秦肆沒帶她回家,而是去了一家運動用品店。

紀璇剛想問他買什麽,他對着迎上來的店員指了指模特身上那套粉色運動服:“拿給她試試。”

“先生眼光真好,這是我們的秋季新品,xxx同款呢。”店員笑呵呵說出一個當紅女明星的名字,略掃一眼紀璇的身材,便去照她尺碼拿了套新的。

紀璇拿去試衣間換了,出來照鏡子時,秦肆就站在她身後。一套黑白運動服,一套粉白運動服,乍一看款式差不多。

店員是會說話的:“小姐姐穿這身太好看了,跟男朋友像情侶裝呢。”

紀璇在心裏默念着千萬別臉紅,卻還是感覺到臉頰不受控制地發熱。

秦肆表情卻很滿意:“就這個吧,再給她看雙鞋。”

店員笑眯了眼:“好的,鞋在這邊,您要什麽款式的?”

秦肆:“我看看。”

紀璇跟過去,一眼看中一雙白底橙色花紋的跑鞋。

她指給秦肆看,說這個漂亮,秦肆拿起來捏了捏,便皺眉放回去:“這鞋底不行,累腳。”

然後給她選了雙黑白的:“試試這個。”

紀璇不樂意,還是把自己喜歡的那雙拿下來。

兩雙都試過後,對他說:“我覺得這雙挺好的,也很舒服,你選的那個太貴了。”

秦肆選的那雙要一千多塊,這雙只要四百多。

男人蹲在地上,輕勾着唇向她解釋:“一分錢一分貨,你知道貴在哪兒嗎?跑步最重要的是鞋,那雙花裏胡哨的平時走走路還行,跑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紀璇沒被他洗腦,她堅持自己的想法。

這世上買不起一千塊跑鞋的人那麽多,難道就都不跑步了嗎?也有人穿着一百塊的鞋照樣跑。

更何況她的腳沒那麽嬌氣。

“我就要這個。”紀璇把自己選的那雙拿起來,讓店員包好買單。

付錢的時候,秦肆站在她旁邊,把她試過的那雙黑白色遞給收銀員:“這個包一下。”

收銀員問:“一起付嗎?”

秦肆把手機二維碼遞過去:“掃我的。”

紀璇的衣服和鞋是自己付的,領完支付寶積分後,回頭看他一眼:“你買這個做什麽?”

秦肆接住收銀員遞過來的包裝袋,漫不經心道:“送人。”

送人?

送誰?

紀璇腦子裏冒出一排巨大問號,随之整個人像瓶正在揮發的醋,酸溜溜的往外冒氣。

走出店門,她不自覺加快腳步,身後的人一追上來,便跑得更快。

直到秦肆長腿闊步往前拉住她手腕。

那雙鞋也被遞到她眼前。

紀璇不懂,看他。秦肆擡擡下巴示意她接。

紀璇懵懵地眨了下眼睛:“給我的?”

“不然呢?”秦肆懶散地勾着唇,聲音也懶懶的,和着初秋晚上的風鑽入耳朵裏,沁涼舒爽。

“謝謝。”生了個烏龍氣,她嗓音格外低一些,像在心虛,“我可以自己買。”

“你可以自己買,和我送你是兩碼事。這兩者并不矛盾。”秦肆目光認真地望着她,他知道這女孩心裏的驕傲不會比他少,“你之前也送了我手機,就當回禮。”

紀璇:“手機不要錢……”

“你本可以拿去賣很多錢,但你選擇送給我。”秦肆不禁彎了彎唇角,眼底浮現出溫柔。

“就和我送你這雙鞋一樣,無關其他,只是想送你。”

**

自從升任組長,紀璇交付完手裏最後一個舊項目後,反而沒以前忙了。

很多繁瑣小事都交給下屬去做,而她只需要統籌好組員分工,就能事半功倍。

最近不加班,幾乎每晚都被秦肆監督跑步,小區裏的保安大爺,物業打掃衛生的大媽一見到就逗趣:“小兩口又鍛煉身體呢?”

兩人每天穿着“情侶裝”,那雙一千多塊的新跑鞋和他的鞋也像是情侶款,再加上兩人心照不宣的不解釋,謠言傳着傳着都快成真了。

紀璇突然覺得并不是任何話都非要說開。

有時候心照不宣的感覺更奇妙,那是全世界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他們彼此能踏足的一個私密空間。

就像有人說婚姻是墳墓,戀愛時的甜蜜在婚後會一去不複返。暧昧期這種朦胧和微妙,帶着心照不宣的隐秘,也是戀愛後無法回溯的。

會讓人上瘾。

直到王女士一通電話打破了平靜的生活。

說奶奶托朋友給她介紹了個對象,老家本地人,也在江城打拼,自己努力買了套房,萬事俱備,就等着娶妻生子。

紀璇打算跟以前一樣拖到不了了之,反正他們離得遠管不着,哪想王女士聽她以工作忙推拒後,說着說着便哭起來。

緩了片刻,聲音還帶着啜泣:“不知道你究竟想怎樣,我當初就不該讓你讀那麽多書。你奶奶不想你讀大學的,我偷偷給你留了學費,讓你去讀大學,就是為了現在你不找對象不結婚叫我擔驚受怕的嗎?不結婚你老了怎麽辦?媽媽只是擔心你以後一個人無依無靠,就那麽招你煩嗎?”

紀璇心一軟,鼻尖也發酸:“媽,我不是那個意思……”

想說自己有喜歡的人,未來也可能會在一起,但畢竟只是可能,還沒成既定事實。以王女士的性格,知道後會連夜從老家飛過來要求見人。

她拿什麽給她見?一個暧昧期的老同學嗎?

又怎麽向秦肆解釋,還沒談戀愛就要見家長?

怎麽想都很冒昧。

王女士吸了吸鼻子,說:“沒逼你跟人家結婚,但你不能總是面都不見,就說不行吧?見了之後要是沒感覺,我自然會去跟奶奶說,不會讓她為難你的。”

紀璇深嘆一口氣,道:“那別加什麽微信了,見面吧。”

見個面,講清楚,速戰速決,也好落個耳根清淨。

剛畢業涉世未深,被忽悠去過一場相親飯局,後來當然沒看上那男的,結果對方甩了張賬單過來,把晚餐,奶茶,打車費甚至等位時間都折算成經濟損失給她算進去,要求AA,因為嫌奶茶太甜沒喝,奶茶費全算在她頭上。

着實讓她大開了眼界。

紀璇不敢再對相親市場上男人的氣度抱多大希望,進餐廳時就叫來服務員,把自己那桌的賬給預付了。

畢竟只是搭夥吃頓飯,注定不會有下次。

對面男人姓劉,在一家汽車公司工作,據說年薪二十萬。

談起薪水的時候紀璇看到男人眼裏在發光,似乎是很引以為豪的事,肥厚的嘴唇咧開,嘴角快要彎到那雙招風耳上去。

她心不在焉地聽着,手機屏幕一亮,秦肆發來信息:【在哪兒呢?】

紀璇唇角不自覺勾起來,敲字:【在外面吃飯。】

猶豫了下,又删掉,壞心思蠢蠢欲動,重新發過去一句:【相親呢。】

忍不住對他使心眼,想試探一下他的反應。

發完後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她不想磨蹭下去了,放下筷子,望着對面的男人說:“劉先生,不好意思,首先跟您道個歉。我家裏人可能有些誤會,我本人并沒有相親的打算,之所以出來跟您吃這頓飯,也是為了當面說清楚,表達歉意。”

姓劉的男人望着她,愣了愣。

“您很優秀,祝您找到合适的另一半。”她舉起紅酒杯,碰了碰,“這頓飯我請您,對不起。”

喝光酒表達完歉意,她拿着包打算離開。結果剛一起身,劉先生激動地拽住她胳膊:“等等,你什麽意思?”

紀璇望着胳膊上那只肥手,壓下心底嫌惡,語氣依舊禮貌得體:“我剛剛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是來跟您相親的,請您放開手好嗎?”

“你騙我?”劉先生非但沒放,反而捏得更緊。濃眉皺起,臉漲得通紅,仿佛剛才喝了酒的不是紀璇而是他,“你等等,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什麽事不能算了?”不遠處傳來一道清冷男聲。

紀璇眼皮一跳,渾身肌肉都收緊,那一秒以為是做夢,但随即回過神來,不可能是夢。

回頭一看,果然是秦肆。

他似乎剛從飯局下來,頭發抹了發膠,手腕上戴着江詩丹頓,這是他應酬時的裝扮。

白襯衫領口的扣子被解開,領帶被扯松,像韓劇裏不良學生的頭頭,痞痞地單手插兜立在柱子邊。

和紀璇一個對視,他就像得了什麽指令似的慢悠悠走過去,一把攬過她肩膀。

外人看似親密無間,胸膛卻與她隔着距離:“這位先生,您要跟我女朋友算什麽?”

“你是她男朋友?”劉先生驚訝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憤憤道,“有男朋友來相什麽親!神經病!”

紀璇:“……”

都說不是來相親了,這男的閱讀理解怎麽這麽差?

見她有男朋友撐腰,還明顯不是好欺負的主,劉先生冷哼一聲後敗興而歸。

雖然桌上剩的還多,紀璇卻吃不下這頓飯了,跟着秦肆走到電梯間。

剛想問他為什麽也會在這,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被一股猛力拉進安全通道門後,摁在黑暗的牆壁角落,身體被壓着,所有知覺都仿佛被剝奪,只能聞到男人鼻息之間的酒氣。

他額頭緊緊地抵着她,唇瓣幾乎要吻到。

“紀璇,你真行。”黑暗裏他雙眸像黑夜的猛獸般凝視着她,聲音夾着點咬牙切齒,和屬于他的标志性的壞,“一邊跟我搞暧昧,一邊跟男人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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