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三更)

有人悄悄在暗處觀察許久,直到紀璇和安尋吃完晚餐去前臺買單的時候,突然有一只手先她一步伸向收銀員。

旁邊是男人低醇儒雅的聲音:“這位小姐的晚餐我請了。”

“不用,謝謝。”紀璇把自己的手機二維碼壓在他的黑卡上,“麻煩掃我的。”

收銀員掃了她的二維碼,笑着把小票遞給她:“女士請收好,可以在一樓服務臺兌停車券。”

紀璇點點頭:“好的。”

安尋還在觀察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紀璇買完單毫不留戀地拉着她往外走。

那男人跟上來,和她們進了同一部電梯,也跟她們一起在一樓下電梯。

見她沒有去領停車券,而是在大廈門口拿手機叫車,男人笑了笑,說:“你好,我沒有惡意,只是想交個朋友。這個時間不太好打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叫我的司機過來。”

“不用啊,謝謝。”紀璇回頭禮貌地朝他笑笑,指着門口徐徐停下的一輛賓利,“我的車到了。”

說完,在安尋一臉懵逼的眼神中率先上了車。

車門關上,安尋回頭瞅了眼大廈門口長身玉立的陌生男人,無比震驚地問:“這是你叫的車嗎?”

“不是啊。”紀璇擡起手機,“我剛剛沒叫車。”

手機界面停留在她和秦肆的微信聊天,一分鐘前,他發給她一個車牌號,正是這輛車的車牌號。

見安尋腦子不夠用,她無奈解釋道:“秦肆安排的,說出門談生意該充胖子還得充,不能叫合作方看扁了,所以租輛車給我們用,可我也沒想到他玩兒這麽大手筆。”

說着,她瞅一眼司機方向盤上的賓利圖标,聳了聳肩。

頓時從土老板級別上升到了豪門級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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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酒店,安尋去洗澡了,紀璇一邊檢查明天要用的方案,一邊和秦肆打着視頻。

兩個人很少說話,只是在視頻裏看對方工作的樣子,聽對方忙碌的聲音,就好像對方就在身邊一樣。

“還不睡嗎?明天能起來?”秦肆敲了敲屏幕,手指仿佛點在她鼻尖。

“我再把這個提案話術改一下,總覺得有點奇怪。”紀璇苦惱地咬着筆頭。

秦肆輕笑:“別咬了,小心又崩你滿嘴墨。”

他說的是高一那會兒,紀璇深度思考的時候習慣性咬筆頭,那次不知道怎麽了,那根筆芯可能之前被摔過,她咬的時候又不小心吸了吸,就全噴到她嘴上。

當時秦肆就站在外面走廊上笑她。

紀璇想起他那幸災樂禍的樣子,就忍不住瞪他一眼:“我挂了。”

“等會兒,急什麽。”秦肆拿杯子喝水,手指在屏幕前勾了勾,示意她別挂,“你那小妹妹不是文院畢業的?讓她給你改啊,別當寶貝似的舍不得用。諸葛亮怎麽累死的不知道?”

安尋剛洗完,穿好衣服走出來:“怎麽了怎麽了?誰累死了?”

“你再不幹點兒活我老婆要累死了。”秦肆痞痞地望着她說。

“不許占我姐便宜,誰是你老婆?”安尋瞪他道,“你還沒求婚呢,你現在就是個預備役。”

“對哦,還沒告訴你呢,我姐今天被一個超帥超有錢的大叔搭讪了,人家還要送我們回酒店來着。”安尋沖他吐了吐舌頭,“氣死你。”

感覺到屏幕那頭驟變的氣壓,紀璇趕緊清了清嗓:“小安,你趕緊給我看看文稿,我去敷個面膜睡覺。那個誰,我挂了啊。”

“等等你別挂,說清楚,什麽大叔?哪來的……”

話音未落,紀璇果斷挂掉視頻,把安尋頭發薅了一把:“就你多話。”

安尋:“我讓他有點危機感嘛。”

第二天去競标會,紀璇沒想到又遇到那個男人。

他坐在甲方vip區,桌面上的名牌寫着:興元投資集團副總經理,徐山景。

紀璇聽過興元投資的大名,是這次競标的甲方爸爸最財大氣粗的投資方。

開場致辭也是他上臺,穿着一身名貴西裝,談吐儒雅不凡。臺下掌聲雷動,不知道多少是獻給他這一番亮相。

輪到紀璇時,她不緊不慢上臺闡述,偶爾和徐山景對上眼神,都能看見他認可和欣賞的目光。

說不緊張是騙人的,從後臺出去的時候,她手心都是汗,腳步還有些虛浮。

差點一腳踩空,有人将她扶了扶,她擡起頭說聲謝謝。

“看你在臺上的樣子,還以為一點都不緊張。”是徐山景的聲音。

這種低醇穩重的聲音聽上去很讓人安心,但紀璇還是後退了一步,語氣禮貌:“徐總。”

徐山景收回手,依舊是不疾不徐的嗓音:“你們的方案很出色,但是……”

紀璇擡起頭。

只見徐山景笑了笑,眼睛裏有比剛才更亮的光:“不瞞你說,另外幾家都是本地公司,和興元多少有些私交,你們勝算不大。”

紀璇皺了皺眉:“那徐總的意思是?”

“勝算不大,不代表毫無勝算。”徐山景笑了笑,從兜裏掏出一張卡片,“我個人對你的方案很有興趣,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為這個出色的方案努力一下。”

卡片上寫着金樽酒店,8201。

紀璇心底輕嗤了聲,看向面前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徐總,我的方案,我自己努力就行了,謝謝您的好意。”

徐山景望着她的目光不再掩飾,含着濃厚的男人對女人的那種興趣:“讓美女孤軍奮戰,我會心疼。”

“我孤軍奮戰慣了,徐總,而且看得出來,您對設計并不了解,您也幫不了我。”紀璇笑了笑,禮貌又疏離,“恕我直言,如果您的想法代表您公司的想法,我并不建議貴公司進軍設計行業,因為你們對一個行業沒有最起碼的尊重。”

把房卡還給他後,紀璇頭也不回地離開。

安尋從會議廳出來找她,看完提案全程激動得眼冒桃心:“姐你太棒了!甲方爸爸在底下坐了一排,你居然一點都不怯場!”

“怎麽不怯場?我緊張死。”紀璇擡起手給她看,捏了捏,黏糊糊的,“喏,汗都幹了。”

安尋滿臉羨慕:“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不像我,一緊張就舌頭打結,聲音發抖,丢死人了。”

紀璇:“那下次換你,多練練。”

“不要我害怕!”安尋誇張地捂住臉。

紀璇笑了笑,攬着她回到會議廳。

今天不出競标結果,但還是要待到競标會結束,跟甲方打聲招呼再走。

如果有被看中的,甲方可能會當場邀請晚餐。

紀璇看到徐山景邀請了另一個競标公司的負責人,也是個漂亮女孩,年紀比她更小一些。

安尋還在義憤填膺地吐槽潛規則,紀璇無比淡定地勾了勾唇:“走吧,帶你去看浦江夜景。”

安尋嘟着嘴跟上:“璇姐你不生氣啊?他們就是看臉選乙方,那也得選你吧?”

“徐山景找過我。”紀璇走進電梯,嗓音淡淡地說,“他給我一張房卡,大概意思呢就是我只要從了他,這把合作就有的談。”

“他怎麽這麽龌龊!”安尋吼得電梯都在震。

“你小點兒聲。”紀璇皺皺眉,然後對電梯裏另一位中年女人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那女人穿着職業套裝,雍容華貴卻不掩優雅幹練,也沖她和藹地笑笑:“沒關系。”

頓了頓,又問:“你們剛才說的徐山景,是興元投資的徐副總嗎?”

紀璇愣了下,點頭:“沒錯。”

“好,我知道了。”電梯在一樓停下,女人笑着沖她颔首,用海城腔調的普通話跟她說:“再會。”

紀璇回了句“再會”,目送她走出寫字樓,上了一輛奔馳保姆車。六個保镖夾道開路,對着保姆車離開的方向鞠躬。

安尋被這陣仗驚到了:“這阿姨何方神聖啊?”

紀璇站在電梯門口,心事重重地沒有回答。

500一位的游船,紀璇斥巨資請安尋坐了vip艙。

在安靜的船艙裏聽着音樂,吃着牛排,喝着紅酒,看浦江兩岸燈影幢幢的繁華夜景,和甲板上歡笑舞動的游客。

華爾茲的音□□過窗戶傳進來,仿佛把兩個世界聯結在一起,寂靜和喧鬧并不沖突。

吃完飯,安尋去甲板上跳舞,紀璇喝多了點酒,靠着欄杆吹吹風,散散酒意。

有幾個男人邀請她跳舞,她都拒絕了,拿手機拍夜景,拍舞池,自拍。

自從那次去景點不小心把手機掉江裏,秦肆便給她買了個帶挂繩的手機殼,挂繩繞在手腕上,安全感倍增。

秦肆用着跟她同款的情侶殼,因為兩人手機品牌不一樣,頗費了一番功夫找店主定制。

紀璇手機背面畫着個小女孩,他的是小男孩,屏保都是對方的照片。

喝醉酒有些暈乎乎的,紀璇歪着腦袋看着屏保上的男人,只覺得帥得不像話,忍不住對自己男朋友花癡起來。

片刻後甩了甩腦袋,笑自己像個傻子。

模糊間,從漫天酒氣和香水味中,她聞到一股熟悉而特別的味道。心中想着不可能,怎麽可能在這裏遇到他。

然而下一秒,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修長手指,撫摸過千百遍的掌紋,腕表上金針閃閃發光。

“能邀請你跳支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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