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叩叩叩、叩叩……”

敲門聲持續響起，像是不得到回應就不肯死心一樣，拉住被子蓋住頭的呂浩妮擰起眉心，頭痛得像是被人拿棒槌敲打過。

“妮妮，你醒了沒？”呂母在門外高聲叫喚。

“喔媽……你饒過我吧。”呂浩妮翻開被子，看着睡前忘了拉上窗簾的窗子，外頭已經陽光滿照，她被刺眼的光線照得頭暈，不舒服的扶額呻吟。

她昨天都幹了什麽？為什麽她的頭會這麽痛？難道她因為失戀想不開，拿頭去撞牆了？

“今天中午我們全家跟呈凱約好了要聚餐，你沒忘記吧？”呂母的提醒傳進房裏，将卷着被子還想賴床的呂浩妮瞬間吓醒。

一聽見“呈凱”這個關鍵詞，她失蹤的記憶全都回來了！

氣氛慵懶舒适的鋼琴酒吧……她拉着呈凱哥灌酒……然後咧？

驀地，一幕接吻的畫面閃過腦海，呂浩妮先是一愣，揉着太陽穴的手霎時僵住，遺漏的細節全都在瞬間浮現。

最後停留在腦海中的畫面，是柏呈凱深情款款地凝視她，對呆若木雞的她說——“浩妮，其實我已經喜歡你很久了，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啊啊啊！”一聲響徹雲霄的尖叫，穿透了呂家的屋頂。

房門外的呂母才轉身要下樓，差點就讓這聲尖叫吓得摔一跤，連坐在一樓吃早餐的呂父也差點噎到。

呂浩妮一時太激動，連人帶被子一起跌到床下，後腦還直接撞在原木拼貼的地板上，痛得眼冒金星。

“完了……我完了！”她傻傻地直瞪着天花板，腦中一直重複昨晚兩人接吻的畫面，心跳居然還是瘋狂漏拍。

這種感覺……是因為呈凱哥火熱的眼神？還是她忽然發現他總是溫柔地陪在身邊，不嫌煩的聽她訴苦，就連在得知男友劈腿的最難堪的時刻，他也為了她挺身而出，差點就痛扁了那個爛人一頓？

還有那天聽到奕凡在電話中惡作劇說的那些話之後，她的反常行為……追根究柢，她忽然發現了一個重要的症結點。

那就是——遲鈍的她居然直到現在才發現，原來她對呈凱哥并不是完全沒感覺，也不是單純的把他當作家人或朋友。

也許是昨天親眼目睹餘賢南劈腿的畫面太震撼，加上她不停回顧、反省這四年的光陰，自己在這段戀情中究竟失去了什麽，又得到什麽。

所以忽然間，她好像從一個幼稚不成熟的幻境中跳出來，才發現其實這段長達四年的戀愛，都是她自己營造出來的美好假象。

最貼切的說法，就是她根本是一頭熱，跟自己在談戀愛，餘賢南冷淡的态度早已經說明了一切，是她執迷不悟，一直催眠自己初戀很美好，這段戀情沒有任何問題。

然後她發現，這幾年最常參與她喜怒哀樂的人，總是默默陪伴在她身旁，當她有困難或是受到委屈時，第一個伸出援手或肩膀供她依靠的人，都是呈凱哥。

本來她以為呈凱哥對她只是對妹妹般的感情，所以不管他對她多好、多溫柔，她都不會想歪，雖然有好幾次她不小心撞見他用充滿感情的眼神凝視她，但她都以為那只是想太多的錯覺。

原來不是錯覺。

呈凱哥是真的喜歡她。

這一刻，呂浩妮的腦袋很亂，心也是，才剛結束難堪的初戀，一時間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柏呈凱的告白。

但是她又忽然想起，自己對柏呈凱的依賴和習慣，她可以盡情在他面前放松自己，毫無壓力的撒嬌，還有他帶給她的安全感……光是想到這些，遭受初戀男友背叛，好像被挖空的心，似乎沒那麽寒了。

一下子無法整理好複雜的心情，呂浩妮靠着床腳，抱住因為宿醉而又沉又痛的頭，不住的呻吟。

但是，還是覺得好尴尬……超級尴尬！想到再過幾個鐘頭就要跟柏呈凱見面，她就慌得快瘋掉。

這時，擺在書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将陷入自我情緒的呂浩妮吓得回神，她站起身，抄過手機，看見熒幕上的來電顯示，霎時又慌得更厲害了。

是呈凱哥打來的！她該怎麽辦？接，還是不接？

手機鈴聲重複響了好幾遍，呂浩妮咬着手指，焦慮的瞪着手機熒幕，就在鈴聲快斷之前，她閉着眼睛接通了電話。

接通之後她沒說話，只是拚命深呼吸，就好像溺水的人，不停換氣想呼吸新鮮活氧。

“浩妮？”那頭傳來柏呈凱不确定的聲音。

“呈凱哥早安。”她紅着臉回應，幸好他看不見，不然她肯定會糗死。

“頭很痛吧？昨晚搭計程車送你回家的時候，伯父和伯母都已經睡了，你應該沒捱罵吧？”

柏呈凱似乎也有所顧忌，語氣有點僵硬，不是很自然。

“啊哈哈。”呂浩妮尴尬地傻笑，一手還摸着後腦，表情又呆又蠢。“對啊，他們完全不知道我拖着你陪我去喝酒的事。”要是被爸媽知道還得了，早就一大早沖進房間，揪起她的耳朵從天亮罵到天黑。

聽見她的笑聲，柏呈凱才稍微放下心，沉默數秒後，語氣更僵硬的問：“昨晚在酒吧的事情……”

呂浩妮表情大變，心髒跳得幾乎快蹦出胸口，十萬火急的插話，“昨晚我有對你做出不禮貌的舉動嗎？呈凱哥你應該也知道我酒量不好，喝醉酒也常說奇怪的話，昨晚我應該沒有亂說什麽吧？”

“你不記得昨晚的事了？”沉默了一下，柏呈凱語氣沉重的問。

怎麽辦？呈凱哥果真問起昨晚的事情了，她應該要怎麽回答才好？

想了想，呂浩妮故作鎮定的說：“嘿呀，我很糟糕吧，因為喝得太醉了，竟然對昨晚的事情一點印象也沒有。”

一說完謊，呂浩妮立刻咬住嘴唇，眼睛閉得死緊。呈凱哥對不起，她還沒有心理準備面對，請原諒她假裝對昨晚的一切失憶。

過了幾秒的時間，她聽見手機那頭傳出一個深呼吸的聲音，她可以想像柏呈凱皺緊眉頭的陰郁表情。

不知道為什麽，光是想像他的反應，就讓她感到快窒息。

“嗯，那沒什麽事了，你別想太多，記得喝點蜂蜜水解酒，宿醉會比較快醒。”一陣沉默過後，柏呈凱又恢複成昔日的口氣，聲音中的不自然也解除了，溫柔叮咛了幾句才匆匆收線。

望着已經結束通話的手機熒幕，呂浩妮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卻有點悵然若失，她是不是傷害了呈凱哥？

也許是兩人太有默契，光是從手機交談，她就能感覺出來，他的聲音裏充滿失望。

呂浩妮扶住額頭，這下不只頭痛，就連罪惡感也跑來攪和，她該怎麽面對呈凱哥？她真的能在呈凱哥面前裝得若無其事嗎？

突然間，她想起來了，每次她笑得一臉甜蜜，打算去見餘賢南的時候，呈凱哥的表情都會閃過一絲落寞。

每次當她提起餘賢南，向來沉默的他話也會變得更少，只是靜靜的聽她說，很少主動參與話題，然後她就會得寸進尺的不停說下去……

天啊！她好遲鈍，竟然都沒發現他的心情，還老是在他面前說起自己和餘賢南的交往點滴，他心裏一定很不好受吧？

懊惱的拉開椅子坐下，她困擾的想着各種逃避方法，就在這時，她的視線落在書桌上的地圖，旁邊規劃着旅程路線的筆記本也攤得開開的。

想起了前幾天，當她興奮的向餘賢南提起環島旅行時對方冷淡的态度，還有他突如其來的發怒，現在都有了解答。

她苦笑，發現自己在這段初戀裏跌得滿身是傷。

看着路線圖，她渴望旅行的熱情依然在。

但是這一次，她決定自己一個人旅行，讓旅途中的美麗風景幫助她遺忘這段難堪的初戀，把那個曾經讓她以為付出一切就會得到回報的爛男人也一并忘記。

她不知道這次的旅行算不算是逃避呈凱哥的感情，不過，她知道她真的需要一些時間，好好沉澱心情……

知道呂家兩老喜歡泰式料理，每次聚餐時，柏呈凱總會貼心的吩咐秘書預約泰式餐廳，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坐在預約好的位子上，柏呈凱心情沉重，想事情想得出神，也沒管身旁的柏奕凡人小鬼大地拚命發問。

“呈凱叔叔，你昨天陪浩妮阿姨去喝酒對不對？”雖然問了老半天，就是得不到半句回音，柏奕凡還是不死心。

昨晚被秘書暫時托育，很晚才被柏呈凱接回家的他，在翻閱日記本時，意外發現随着他改變了一切，日記的內容也跟着變動，因此他知道昨晚父親在酒精壯膽下勇敢吻了母親，也對她告白了。太好了，把拔終于有進步，也不枉他穿越時空回到十年前來幫把拔。

“小孩子不要問這麽多。”柏呈凱敷衍的回道。

“你心情不好？怎麽了？難道是浩妮阿姨拒絕你的告白了？”柏奕凡沒多想就問出口。

柏呈凱轉頭正想訓話，卻忽然一愣。昨晚在鋼琴酒吧的事，除了他們兩人，沒有第三人在場，這個小鬼是怎麽知道的？

他詫異的皺起眉頭，才想開口詢問，呂家兩老已經走進餐廳，朝預約好的位子走來。

“好可愛的小孩。”呂母一走近，就雙眼發亮的直盯着柏奕凡。

“呂奶奶好。”柏奕凡很有禮貌的起身打招呼，心裏吃吃偷笑，其實應該喊外婆才對。

“好乖。”呂母一向喜歡小孩子，而且不知怎地，就覺得跟眼前這個漂亮的小男孩格外投緣，又是摸頭，又是摸臉的，好不親熱。

“呈凱，這個小孩是？”呂父也忍不住将注意力擺在小男孩臉上，發現他幾乎是柏呈凱的縮小複刻版，內心不禁大大的納悶起來。

柏呈凱解釋道：“他叫柏奕凡，是我堂哥的兒子，因為一時間也聯絡不上堂哥，所以暫時由我照顧。”

“難怪你們長得這麽像！”呂母了然的點頭。

柏呈凱望着餐廳門口，又看了一眼位在門口左手邊的女廁，疑惑的問：“浩妮是去洗手間嗎？”

“別提了。”呂母一臉不高興的拉開椅子坐下，呂父也搖頭嘆氣。

“發生什麽事了？”柏呈凱心中忐忑。

“早上我陪着你呂伯伯進公司，中午想折返回家接她來吃飯時，她忽然打手機給我們，說什麽她已經跟朋友去環島旅行了，下個周末才會回家。”

柏呈凱聽了一愣，整顆心往下沉。

原本還不确定她說不記得昨晚的事是否在說謊，如今聽見她一聲不響就跑去環島旅行卻反常的沒先知會他，證實了她不只是說謊，還打算逃避他昨晚的告白。

這是不是也代表着，他被拒絕了？

答案無從得知，柏呈凱垂着雙眼，不知何時握緊的拳心慢慢松開，有種心死的感覺。

一旁的柏奕凡也滿臉錯愕，難以置信事情會演變成這樣的發展。

日記裏明明就記錄着，這場環島旅行是在把拔的陪同下完成的，怎會變成馬麻一個人出發？

這頓午飯吃下來，柏呈凱形同嚼蠟，完全食不知味，柏奕凡也沒好到哪兒去，他一心只想快點回家，翻閱父親的日記本找出答案，連塞進嘴巴的是什麽都沒注意，還被辣椒辣到好幾次。

等到上甜點的時候，呂母看着他語重心長的說：“呈凱，你找個時間好好勸一下浩妮，我跟她爸爸都很擔心，她被我們保護得太好，想法太天真，要是不注意就很容易被欺騙玩弄。”

“我知道。”柏呈凱眼神苦澀的回應，但，他知道又能怎樣？她逃避了他的告白，可見她并不打算給他機會，也否決了他能陪在她身邊的資格。

午餐結束後，雙方在停車場各自分開，柏呈凱駕駛着座車要返回公司，柏奕凡卻突然吵着要先回家。

柏呈凱心情已經夠亂了，但又拿他沒轍，只好掉頭返家。

一回到家裏，柏奕凡就直奔客房，把藏在床底下的背包拉出來，抽出日記本，開始檢查發生變化的內容。

可怕的事情卻在這刻發生了！

他翻開的那幾頁，居然是空白的！一陣強烈的暈眩感突然籠罩住他，他全身發冷，腹部也陣陣絞痛。

然後他看見自己拿着日記的那只手，慢慢變成半透明狀，他驚恐的瞪大眼睛，意識到自己就快消失了！

他改變了一切，卻沒顧好某個環節，馬麻單獨去旅行，把拔一副打算放棄的樣子，這樣一來所有人的命運都會整個逆轉。

如果他們沒有結合，也就沒有後來的他……所以十年後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柏奕凡吓白了臉，忍住身體的不适，爬起身沖到樓下，柏呈凱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用平板電腦收發郵件。

工作工作工作！把拔就是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連句話都說不好，才會讓馬麻跑掉！

害怕自己就這樣消失，柏奕凡生氣的大吼，“我受夠你了！”

柏呈凱的目光從熒幕上擡起，就見柏奕凡滿臉驚惶，仿佛世界末日即将來臨，那雙酷似自己的漂亮大眼蓄滿淚水。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工作？”柏奕凡将變透明的那只手藏在背後，不顧一切，只想把父親罵醒。“都已經到這種時候了，為什麽你還要放棄？浩妮阿姨現在很難過，需要有人照顧她、安慰她，你應該趕快追去，讓浩妮阿姨知道你很在乎她、關心她！”

父親的沉默還有不敢勇敢說愛的個性，将導致一切都被改變，他必須阻止！

想不到，柏呈凱只是看了他兩眼，旋即目光又回到電腦熒幕上，修長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動。

柏奕凡好生氣，臉蛋糾得像皺巴巴的包子。“難道你打算就這樣失去她？讓她又變成別人的女朋友，你自己卻只能傷心難過的看她跟別人在一起？”

柏呈凱無動于衷，敲打鍵盤的手指反而更俐落快速。

柏奕凡真不敢相信他居然置若罔聞，還繼續埋首工作。

“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

柏呈凱似乎嫌吵的皺起眉頭，終于停止敲鍵盤，就在柏奕凡以為自己的鼓吹起了作用時，又見他掏出手機，撥電話給秘書。

“王秘書，我要交代你幾件事情……”

柏奕凡乍喜的笑容剎那間垮下，小小的身體氣到都發抖了。

“你還在猶豫什麽？公司又不會突然倒閉，你寧願賺很多錢，卻很寂寞的過一輩子嗎？看見浩妮阿姨嫁給別人，幸福快樂的過日子，這樣你會感到快樂嗎？”

柏呈凱拿開手機，眼神很兇的瞪他一眼。“安靜一點。”

難以置信！

柏奕凡氣得握緊小拳頭，憤怒的回瞪父親。

柏呈凱迅速交代完秘書幾件事項，然後結束通話，同時關掉平板電腦，終于肯正眼看柏奕凡。

“小鬼，我已經交代好王秘書等下過來接你，這幾天你就先住到呂伯母的家，我沒辦法照顧你，你給我乖乖的，別調皮搗蛋。”

怒氣瞬間蒸發，柏奕凡錯愕得愣住。“那你呢？”

柏呈凱唇角勾笑，大手拍拍他的腦袋，順手拎起桌上的車鑰匙，動作俐落的走向玄關，丢下一句話就出門——“當然是去追求我的幸福。”

柏奕凡傻了，那個堅定的眼神，自負的笑容，真的是總是保持沉默的父親？

哇，他都快認不得了！

這樣的把拔超帥！超級Man的！他喜歡！

太棒了，十年前的把拔，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果斷帥氣，只是身邊缺少鼓吹煽動的聲浪，原來只要稍微推一把，馬上就開竅了嘛。

柏奕凡松了口氣，整個人像虛脫似的跌坐在沙發上，看着自己呈現半透明狀的手掌，現在的他，也只能祈禱父親會扭轉一切了……

切換車道的時候，柏呈凱戴上耳機，撥了電話到公司交代秘書有事就打他手機，順便說自己這幾天都不會進公司，然後又撥給呂母，告知她從呂浩妮失戀以來的所有前因後果後，同時将柏奕凡托付給她照顧。

“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奕凡。”在電話中得知柏呈凱是要去追女兒，呂母開心得阖不攏嘴，不忘叮囑他要趁這個機會好好加把勁。

“呂伯母，謝謝你。”收到呂母的加油打氣，柏呈凱感覺到那晚在鋼琴酒吧突發的勇氣又回來了。

奕凡說得對，他怎麽能輕易放棄，天曉得他已經默默守在浩妮身邊多少年了，如果他在這個時候輕言放棄，往後只能吞忍滿腔悔恨的看着她投入下一個男人的懷抱。

不！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他要改變現狀，不管她逃到哪裏，他都會緊追不舍，讓她看見他的決心，他對她的感情與執着不會輸給任何人！

安頓好一切，柏呈凱總算可以放下心，開始撥打呂浩妮的手機。

第一次撥出她沒接，他不氣餒，又連續撥了好幾次，最後還利用語音功能傳了一封簡訊給她，讓她知道自己正在高速公路上，要她回報她現在的所在位置。

過了幾分鐘後，呂浩妮果真回撥了，柏呈凱苦笑，落實了她是故意不接他電話的猜測。

“你人在哪裏？”接起手機，柏呈凱不給她逃避敷衍的機會，劈頭第一句就直問。

等了老半天，才聽見手機那頭的呂浩妮嗫嚅地說：“呈凱哥……剛才那封簡訊，是你開玩笑的吧？”

“不是開玩笑。”他嚴肅的回答。“我剛過造橋收費站，你搭火車還是客運？”

“……我搭火車。”

“到哪一站了？”他的态度很強硬，就像工作的時候對下屬下命令般，完全不給對方喘息拒絕的空間。

“火車已經快到臺南了。”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看一眼窗外正停靠的車站，預計差不多再過兩個區間小站就會抵達臺南。

“你在臺南站下車，等我過去。”聽她乖乖的回答，柏呈凱的口氣稍微和緩。

“呈凱哥，你是認真的嗎？”呂浩妮不确定的問。

“非常認真，你在車站裏等我，不準亂跑，等我過新營收費站的時候再打給你。”

“知道了，我會在臺南車站等你過來。”

收線之後，坐在火車上的呂浩妮管不住自己的心跳，全身血液好像都滾沸了，直往頭頂沖，整張臉很快就布滿紅潮，就像蘋果一般，看起來紅通通的很可口。

剛才電話中那個态度強勢、口氣強硬的男人，真的是呈凱哥嗎？他怎麽忽然像變了個人，說話好直接有力，而她不習慣之餘，竟然不覺得讨厭。

溫柔的呈凱哥讓人有安全感，可以放心信任，強勢的呈凱哥很有男人味……噢，她在想什麽啊？說不定他是因為看穿她的說謊逃避一時氣不過，才決定追上來攤牌說清楚的，她居然還有閑情逸致想這些！

連她都被自己打敗了。呂浩妮感到無比困窘的抱頭呻吟，不管身旁乘客的異樣眼光。

真糟糕，等下兩人見了面，她該怎麽解釋？

火車抵達臺南車站後，呂浩妮忐忑不安的尾随人潮下車，她拖着行李，滿臉懊惱的想着該如何請求柏呈凱原諒她說謊。

大概是因為柏呈凱突然就南下來找她，一時之間她腦中一片空白，竟然就這樣坐在車站外的椅子上發起呆來。

将近兩個鐘頭後，手機響了，她深呼吸一口氣才接起。“呈凱哥……”

“浩妮，是我，阿南。”出乎意料之外，撥這通電話的人竟然是餘賢南。

呂浩妮愣了一下，立刻回神，口氣很冷的說：“餘先生，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以後請你不要再打給我。”

“浩妮，全部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沖動才會帶怡婷回家，除了這一次，我跟她真的沒什麽，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事情發生後，餘賢南內心很後悔，也恨自己當下那麽沖動。

一想到如果他能好好的哄哄呂浩妮，暫時忍下這股鳥氣，往後要是真當上了呂氏科技的女婿，就是鹹魚翻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甚至要什麽樣的女人都可以，到時候，他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對呂浩妮低聲下氣了，哼，還是忍一忍吧！

念及此，餘賢南睜眼說瞎話的繼續替自己辯解，“其實那天全都是誤會，是前一晚怡婷一直纏着我，要我請她吃飯，又吵着要到我租屋處喝酒，我才會帶她回家，說到底就是她誘惑我的……”

“該說的，那天我們都已經談清楚了，我有大小姐脾氣，又有嚴重的公主病，這樣的我實在配不上高貴有主見的餘先生，也許善良美好又不會背叛朋友的怡婷更适合你，祝福你們戀情長長久久，都不會再劈腿有小三，往後請你不要再打來了，免得造成彼此的困擾。”

冷靜的嘲諷完，也不等餘賢南回覆，呂浩妮火大的收線。

她以為自己還會有依戀，或是一些不舍，畢竟這是她的初戀，時間更長達四年之久。

但是，當她再次聽見餘賢南的聲音，也許是心情沉澱過的緣故，她發現自己竟然心如止水，除了憤怒和委屈外，沒有其他多餘的情緒了。

她終于從一段幼稚、不成熟，只有她自己單方面投入的愚蠢戀情中徹底解脫了！

這一刻連她都覺得自己成長了，想法與看事情的角度也變成熟了。

“呼，剛才應該多罵幾句才對，太便宜他了。”她緩和下激動的情緒，不理會口袋中持續震動的手機。

才剛起身想到旁邊的投飲機買罐飲料，但一從座位上站起來，她就看見柏呈凱的賓士座車開近。

前一刻的如釋重負登時消失，她心慌的僵住腳步，雙手緊抓住行李拉把，看着柏呈凱開門下車，朝她走來。

就在他靠近的短短時間內，她發覺自己好像從來沒仔細端詳過他。

他很高，有一雙長腿，走起路來強勢堅定，肩膀寬大，完美的體型被高級的手工訂制西服包裹，五官英俊有型，是一個走在路上，會令女人再三回頭注目的發光體。

呂浩妮心神怔忡，忽然不敢相信這麽優秀的好男人居然會喜歡她，而她卻後知後覺，一直到他坦白心意才發現……

如果當初，她跟他再早一點見面相識，會不會他才是她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