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洗白

石梅微微一笑，再抛出一個驚雷：“赦兒, 你大哥已經找到了賬簿子, 你派人去迎一迎。”

賈赦聞言驚喜不已。

找到賬簿子, 等同賈代祿這點公案完美落幕, 賈敬賈赦大獲全勝。

剩下的就是重新洗牌的事情了。

有人歡喜有人憂！

祠堂裏一衆族老驚愕不已，雖然大家都擺出一副淡定之色，似乎這些都在大家的預料之中。

其實卻是各自肚腸。

賈代羽為首的不受寵的幾家家主，齊齊嘴角上翹：“你也有今天！”

賈代祿的幾個跟班親信賈代旺幾個家主, 心裏五味俱全翻騰的厲害。

一個個抿緊了嘴巴，攥緊了拳頭, 極力壓制即将噴發的憤怒！

大家都知道賈代祿完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以後不知道會怎樣呢！

看着石梅的眼光又驚又怕，這個女人實在太陰險了！

既然早知族長大獲全勝, 卻非要等到他們犯蠢之後才說出來？

這不是故意坑人嗎！

賈代旺心裏直拱火：這個老娘們真是太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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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斑聞言，身子越發瑟瑟發抖，父親罪證确鑿，他們兄弟完了！

這般時候, 門外一陣車馬喧嚣，卻是賈敬幾個回返。

一行人喜形于色, 押着十幾口箱子到了祠堂。

石梅一笑起身。

她猜得不錯，賈敬這是要做散財童子。

賈敬賈赦賈政三兄弟進門, 齊齊向石梅行禮問安，個個喜形于色。

石梅說道：“好了，祠堂重地, 不是我該待的地方，我該回去了，今日的經卷只怕是抄不完了。”

賈敬賈赦賈政三人齊齊作揖：“母親（嬸娘）安心，只要母親（嬸娘）不嫌棄，兒子（侄兒）願意承擔幾卷！”

石梅滿臉笑意：“不嫌棄，怎麽能嫌棄呢！”

石梅看了看歡欣鼓舞的族人，竟然沒有半個人瞅一眼賈斑。全當他是空氣！

石梅嘆口氣，人情冷暖，古今一般。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

人都有走背字的時候，那李氏也是難得的清醒之人。

扳倒賈代祿，賈斑兄弟也算有功。

這事兒不能當衆褒獎，卻不能給予補償。

石梅牽涉其中，不好袖手。

石梅親手攙扶賈斑，說道：“好孩子，起來吧。

你父親是你父親，你是你。

大家都是血脈至親，這裏是祖祠家廟，又不是冰冷的朝堂衙門，咱們是親人，不搞株連！

只要你果然與走私無關，我擔保，族長必定不會牽連無辜！”

賈敬知道這是嬸娘在表達她對八房的處理意見。

賈敬當即力挺：“嬸娘說得對，賞罰分明才是興旺之兆。賈斑兄弟，你的情況，你舅舅羅秀才已經向本族長申訴，本族長已經答應你們羅秀才，會秉公而斷，絕不徇私！”

賈斑淚眼汪汪：“敬大叔，我保證，我們兄弟絕對沒有沾染半點，若有謊言，叫我不得好死！”

賈代興賈代洲幾個這時聽聞株連二字，頓時醒悟，賈代祿果然罪行暴露，他們也在株連之列。

再聽賈斑發誓，他們越發不自在了。

賈代興原本就同情賈斑，這時忙着上前說話：“哎喲，都是叔叔大意疏忽，都沒瞧見你還跪着。你這個孩子也是太實心眼，我們族裏人都長着眼睛，再不會好賴不分，你爹的罪過，與你什麽相幹呢！”

邢氏這時候已經被嘈雜聲吵醒。她已經聽明白了，她的財寶暴露了，賬簿子也被搜出來。

八房完了！

她拼命掙紮，想要撲向石梅拼命！

健婦大力摁住邢氏，她嘴巴被塞住了，想要叫罵也不能。只能眼睜睜看着石梅衆星捧月一般走出了祠堂。

她卻還要以這種屈辱的方式留在這裏，接受族會的裁決。

邢氏風光幾十年，一招敗落，實在不甘心。

她眼中盡是瘋狂：你們都等着，等我老爺回來，你們一個個都不得好死！

傍晚，賈敬與賈赦賈政兄弟一起到了榮府。

八房的公案落幕。

賈代祿私賣鹽茶，罪犯律條。

為警惕後人，賈氏宗族一致通過，将賈代祿賈齋父子除族驅逐。

羅書謙提出的貶谪邢氏的提議，卻被賈敬否決。

作為補償，賈敬同意賈斑以長子身份繼承八房財産，位列十二族老之一。

鑒于賈代祿與賈齋失蹤，邢氏暫押在家廟，由健婦與十二家主母輪流看管。

賈齋的媳婦則因為膝下兩女年幼，暫留八房，由李氏徐氏看管，只等賈代祿父子回家，一并驅逐。

八房父子驅逐除族的卷宗，明日就會送去衙門備案。

八房所有浮財收歸族裏，平分給所有族親。

賈氏立族四代，老十二已經分支變成一百一十八戶。

每家千兩白銀。

賈斑兄弟也有份分潤。

餘下五萬銀子，歸入族中，用于族學與族中子弟求學科舉之用。

賈敬采納石梅的提議，不在設立代族長，實行十二家長老共管族務。

石梅等到賈赦賈政回去墳堂守墓，這才把賈敬的錦囊交還。

賈敬卻當面拆開錦囊：“嬸娘，您再沒想到，賈代祿有多貪婪，他估計是被五房的事情吓着了，把銀子換成銀票，這裏竟然足足五十萬，一色都是官票。現銀還有十八萬，珠寶首飾無數件，怪得陛下每次提起鹽商就咬牙切齒，回回勒令她們捐輸，我從前還覺得陛下下手太狠了，這回真是見識了，鹽商的潑天富貴。”

石梅提醒道：“這中間礙着甄家呢，甄貴妃的能量不容小觑，侄兒還要想想如何應對才好。

別的也罷了，眼下私鹽販賣利潤豐厚，少了咱們他賺的更多。怕只怕一日東窗事發，甄家把咱家賣了。

所以，五房的銀子我預備分成三份，一份充盈府庫，我預備替你二弟在榮寧街隔壁買地，另外修建一座三進的宅子，日後他的子孫也有一份基業。

第二份，我預備購買祭田，出息作為賈氏宗族子孫的教育費用。

這樣，哪怕是榮寧二府齊齊倒黴，子孫們也能耕讀傳家，以圖東山再起。”

賈敬聞言起身作揖：“嬸娘計謀深遠，侄兒難及萬一！”

石梅擺手：“這并非我的心意，而是你叔父生前嘗嘗念叨，只是，咱們再戶部還有欠債，一直難以實施。所以，這第三份我預備拿去替你叔父了卻戶部那筆糊塗賬。

你也知道，你叔叔這些年，常常替人背黑鍋。我知道的是二十萬，不知道私下還有多少。

你們寧府只怕也有不少糊塗債。我覺得，侄兒回京之後，還是詳細了解一下，兩府欠債的情況，也好早做籌謀。”

賈敬說道：“嬸娘既然知道兩府的欠債因何而起，為何還要替他人背黑鍋？”

石梅言道：“陛下并未責令兩府替他的兒子背債。兩府背債，是咱們兩府對未來皇帝的投資。如今太子失敗，咱們賭輸了，願賭服輸。

此乃其一。

其二，這錢來路不正，咱們不能用這造孽的錢。送去還債，則可洗白這些贓款。

他日東窗事發，咱也不驚。用鹽茶收入，替他兒子抵債，他若是還要臉皮，就該替咱們兜着。

免得撕破了臉，大家都難堪。”

賈敬聞言肅然起敬，再次沖着石梅躬身作揖：“多謝嬸娘指點。”

随即面色讪讪：“這三十萬，我預備跟嬸娘均分……

若不是嬸娘及時提醒，侄兒還糊裏糊塗蒙在鼓裏，也沒這些資財。

如今，您看……”

石梅笑道：“你的心意我領了，等回京，若是榮府的窟窿太大填不上，嬸娘再跟你開口吧！”

賈敬收起銀票：“如此侄兒先收着，回京再議。”

然後，賈敬說起賈珍，十分高興：“侄兒跟餘兄說定了，今年五月下定，明年五月成親，屆時嬸娘也回了京都了，剛剛好。“

石梅也很高興：“這就好，那楊家姑娘呢？”

賈敬說道：“預備定給族裏的賈璜，他是寧府側枝，左不過我們夫妻将來替他置辦一份嫁妝，婚後多照應些就是了。”

賈璜？

這個名字，石梅有些印象，只是人不大熟悉。

賈敬又道：“侄兒預備也去墳堂與兩位兄弟作伴，替叔叔守墓三月，叔叔生前待我如同親子一般，我想替叔叔盡一份心意，還請嬸娘答應，以後再送吃食，也給侄兒預備一份！”

石梅能說什麽呢，唯有感激的答應了。

左不過寧府也沒個女人收拾，他回去也是冷鍋冷竈，不如跟賈赦兄弟們作伴一起讀書，一起習武。賈敬也有人照顧生活了，賈政讀書也有伴當了。

之後，石梅每日憫人送三個食盒去墳堂。區別是賈敬的夥食總有一二個葷腥。

娘兒們達成一致，賈敬正要告辭，石梅忽然記起一事：“賈齋那外室是怎麽回事？”

賈敬言道：“這事兒與侄兒無關。嬸娘安心，我派了人盯着那小子，賈齋那外室母子性命無憂。

這事兒想起來就窩火，實在丢人現眼。”

石梅蹙眉：“難道那外室有什麽不對？”

賈敬道：“那綁匪其實就是外室的未婚夫阮家的小子。正月十五走病，原本那阮家的小子也在，就是他裏應外合，找了人綁架了外室之子。”

石梅不解：“這卻是為何？這種為了金錢輕易改弦更張的女子，兒子都生了，難道他還想破鏡重圓不成？”

賈敬搖頭：“據我的人手回禀，賈齋那小子其實早就知道外室沒跟前頭的未婚夫斷幹淨，兩人據說在外宅碰過面，還動過手，只是那外室攔着，賈齋沒下死手。

那小子的目的是奪回妻子，并堅稱那兒子是阮家之子。

賈齋卻像是中了蠱一樣，硬是認定孩子是他的。帶着他爹去吳家村搶人，這倒方便我們，不用在城內動手，直接在城外捉住了賈代祿。

賈齋這小子也是狠毒，他爹被抓了，她竟然不管不顧，依然往吳家村去了。

我的人看着呢。吳家村人不敢怎麽他。我聲稱他失蹤，不過是丢不起這個人。

頭頂着綠帽，還樂呵呵出錢替人養兒子！

我在想，幹脆也把他送去挖煤得了，省得丢人現眼！”

石梅再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鬧劇，賈齋這是想兒子想瘋了？

再有賈代祿，賈斑的兒子堂堂正正，他偏要對一個來路不明的孫子掏心掏肺，這不是有病嗎？

合該下半輩子不見天日！

石梅對于賈齋并無半點同情之心：“賈齋那小子随便你們如何處置，只是他媳婦不會為他守，他那兩個丫頭要妥善處置。”

賈敬颔首：“這日省得，肯定安排妥當，族裏也有不能生育的族人，不是還有賈斑兄弟呢，八房養活兩個閨女應該不難。”

賈齋最後如何處置，石梅妹子過問。也在沒聽過他們父子的消息。

正月十八，五房賈代祥求見賈敬。

這日正是賈敬露面的第三日。這說明五房賊心未死。

本來有些猶豫的石梅最終下定決定，吩咐賈赦：“五房就是白眼狼，留不得了，你馬上動身，他們這種人手裏有錢就要生事，只要餓不死就成了。”

石梅這時候對于沒有收繳五房全部細軟後悔不疊。

一群人不知道感人的東西，不值得善待！

賈代祥求見賈敬被拒，一直守在墳堂之外整整三日。

賈敬估摸提前三天，足夠搶在五房到達之前，處理好一切田産契約了。

這才撥冗見了賈代祥。

賈敬避而不談賈敾的問題，直接把賈代祥販賣私鹽的罪證擺出來：“五叔先看看這些文件吧。我不見五叔是怕五叔尴尬，給您留着顏面呢。

八叔可是除族，嬸娘對您足夠寬宥了。

您老還想怎麽樣呢？

您看，是您自個馬上拔營啓程，還是要侄兒召集族會？

您決定吧！”

賈敬毫不留情的撕下最後一絲遮羞布：五房就是活脫脫的白眼狼，榮府給他留下了生路，他竟然不領情，還要來申訴！

賈代祥留在金陵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

賈代祥知道，這輩子他們五房別想再回故鄉了！

再想不到，等他們到了東省地，那些他看不上山林窪地也不再屬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