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過夜
送趙惜月回去的路上,車裏安靜得讓人心慌。
當車快開到小區的時候,趙惜月突然想起跟媽媽撒的那個謊,于是道:“回學校吧,我媽睡了。”
許哲一打方向盤,到旁邊的小路裏調個頭,出來後就往學校開。
結果開到校門口又有了麻煩,保安說時間太晚,要出示學生證還要給輔導員打電話。趙惜月出來得急,又是看電影,學生證落家裏沒帶。她就在那兒跟人解釋,說能不能給同屋打個電話,讓她出來做個證什麽的。
偏偏那保安軸得很,或許也誤會她大半夜坐男人車回來不是好人,死活不同意,只問她輔導員名字,要給人打電話,聽起來像要告狀。
許哲平時挺冷靜一人,今天卻有點煩燥,直接把趙惜月那邊的玻璃一關,調頭開車走了。
趙惜月看他也不像送她回家的樣子,不由緊張起來:“你幹什麽?”
“給你找個地方将就一晚。你放心,我不是莫傑西。”
趙惜月臉微微發燙,光顧着害羞也沒看路,等車子拐進小區時才發現,許哲竟帶她回家去了。
這地方她熟得很,從前一星期來好幾回。自打辭職後她就沒進過這裏的大門,夜深人靜透過車玻璃看周圍的環境,竟有種親切感。
許哲把車停在5號樓前面的車位裏,帶着她搭電梯。保安正打瞌睡,見到許哲一個激靈,看到他身後跟着的趙惜月更是眼前一亮。
這不他家從前小保姆嗎?
趙惜月心虛得縮縮腦袋,快走幾步去搭電梯。
許哲有點意外:“你知道電梯在哪兒?”
“猜的,看結構應該在這兒啊。”
她收回摁電梯的手,尴尬地立在那兒。好在許哲沒追究,電梯門開後兩人進去直上十二樓。出來後趙惜月默默提醒自己,千萬別條件反射去掃指紋。
許哲家還和從前一樣,幹淨整潔東西擺得一絲不茍。看來新來的阿姨除了做菜不對他胃口,其他的都很過關。
趙惜月看看客廳裏大得能躺兩個人的沙發,喃喃道:“借我條毯子吧,我在沙發上睡一晚。”
許哲卻指了指房門:“你睡那兒。你要不要先個澡?”
趙惜月趕緊搖頭。跟他回家已是不合适,再洗澡再成什麽了。可她又想許哲有潔癖,于是堅持要睡沙發。
“別把你的床單弄髒了。”
“弄髒了可以洗,我給你找身睡衣,你要覺得不舒服就去沖個澡,房門可以上鎖。”
說着他帶她進屋,開了衣櫃找了套新睡衣出來。然後他又打開浴室門,把裏面的日用品指給她看。趙惜月看着那個後裝上去的水龍頭,不由想到那天的事情。
幸好那天來的是謝志。
她這麽想着,拿着睡衣站在浴室門口發呆,等回過神來時發現許哲已經出去,并且把門給她帶上了。
好像從頭到尾他的神情都很自然,沒有一絲尴尬和不自在。趙惜月忍不住想歪,他是不是經常帶女生回家過夜?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他這麽愛幹淨的人,那時候也沒天天讓她換床單啊。
她在熟悉的屋子裏踱一圈,習慣性伸手到處摸摸,看有沒有灰塵。最後她停在門後,猶豫了半天還是把門鎖上了。
安全為妙,她也不想兩個人鬧得不好看。
鎖上門後她進浴室洗澡,沖完後正在那兒吹頭發,聽到外面有敲門的聲音。
她就頂着半濕的腦袋去開門。許哲站在那裏解釋:“我拿床被子。”
“哦,我給你拿。”說完她轉身到櫃子前,拉開最裏面的一扇門。
剛開門就覺得不對,趕緊解釋一句:“你拿睡衣的時候我看見了,上面有床被子。我拿不着,你來吧。”
許哲壓下心裏的一點疑問,進屋拿了被子。然後他打量趙惜月一眼,沖她道:“吹幹頭發早點睡。”
趙惜月目送他離開,這才松一口氣,回浴室繼續吹頭。
等上了床她才想,許哲好像沒洗澡,那他今晚怎麽辦,還能睡得着嗎?
今晚真的太戲劇化了。請人看電影被放鴿子,在冷風裏吹了好久。後來又被人“綁架”,跟個無賴磨了大半天。最後居然被許哲帶回家來,還睡在了他的床上。
這算是高級待遇吧。以往給他打掃衛生的時候,她也不過摸摸罷了,誰能想到有一天她竟能睡在這張床上。
滿腦子都是事情,趙惜月就沒睡好,在床上烙了半天的餅子,拿出手機一看都快三點了。
屋子裏打了暖氣,待久了口幹舌燥,她就索性爬起來去廚房倒水喝。
外面客廳裏漆黑一片,只有一點月光灑進來。她沒開燈,熟門熟路繞過所有障礙物進到廚房,開了油煙機上的小燈,只照出一點光來。
她輕手輕腳拿了個杯子,從冰箱裏拿礦泉水出來倒。倒了之後又覺得太冰,正猶豫着要不要放微波爐裏打一打時,聽到客廳裏傳來輕微的哼哼聲。
許哲睡在那裏。趙惜月一下子緊張起來,借着一點微光走過去看他。他那床被子幾乎蓋住整個腦袋,聲音從被子裏傳出來,顯得悶悶的。
趙惜月忍不住,拿着杯子就往他那兒走。走近後拉下被子細細看,發現許哲臉頰微紅,呼吸有點急促。
她就去摸他的額頭,有點燙手,不知是發燒還是捂出來的。
她就輕輕推推他:“要不要喝水?”
許哲意識模糊,隐約間吐出兩個字:“不用。”
趙惜月就想去找個體溫計來給他量量。結果剛站起來,對方突然出手抓住她的手腕,一個用力就她扯進懷裏。
沙發不算很寬,她跌進對方懷裏,手裏那半杯水直接潑在了被子上。然後她屁股撞在沙發邊沿上,整個人沒坐穩,一咕嚕摔到了地上。
好在沙發下鋪了地毯,這一下倒不太疼。只是摔倒了不免心慌,她就掙紮着想起來。
可還沒等爬起來,沙發上那人竟也是一個翻身,直接壓到她身上。
這一下可就重了,許哲再瘦骨頭也有不少分量,把趙惜月壓得“哎喲”一聲,差點沒背過氣去。
她深吸幾口氣,伸手去推對方。可許哲似乎睡得很沉,壓她身上一動不動。
趙惜月慌了,難道就要跟他兩個在沙發前的地毯上貼餅子睡一晚嗎?
她只能又去拍對方的臉頰。許哲身子微微一動,眼睛睜開又合上,似乎并沒看見她。然後他突然出手,緊緊抱住趙惜月,将頭埋進了她的脖頸裏。
趙惜月整個動彈不得,身子微微發顫,只覺得對方貼着自己的皮膚燙得灼人,叫她既尴尬又擔心。
許哲在睡夢裏喃喃自語,反複說着一句話:“你怎麽還不回來,為什麽還不回來。我一直找一直找,可你就是不回來。”
他的聲音低沉含糊,帶着濃濃的悲傷,趙惜月聽了就鼻子發酸。一方面為他難過,另一方面也為自己。原來她真的搞錯了,對方根本對她無意。他的心裏已經住了一個人,久到她完全沒辦法撼動她的地位。
她不由伸出手來,輕輕摟住他的身體,像安撫孩子那樣輕撫他的背。大概過了幾分鐘,她聽到對方輕輕說了句:“謝謝你。”
那一刻趙惜月再次無語。所以他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抱着的是什麽人。或許只是一時情緒上頭,才想借由她發洩一下。
做了別人的替身,趙惜月很是傷感。
唯一慶幸的是許哲終于放開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坐在沙發上撫着額頭閉目養神。趙惜月尴尬得要命,慌慌張張爬起來,連掉在地上的杯子都撿,就沖回了房裏。
關門聲有點響,許哲睜開眼睛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視線。撿杯子的時候他在想,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知道她不是她,卻還是忍不住想抱抱她。好像把她抱在懷裏,失去的她就能回來一樣。
一個趙惜月,把他二十四年平靜的心湖,攪得亂七八糟。
那一晚他們兩個誰都沒睡好,第二天起床後趙惜月在浴室找了個新牙刷刷牙,不敢用他的杯子只用手接水。然後又胡亂洗個臉,拿紙巾擦幹淨水。
等她換好自己的衣服出去後,發現對方已經起了。
許哲吃了退燒藥,人好了許多,就是臉色還有一點蒼白。工作了一整天又在兩個城市間打了個來回,他的身體也開始發出抗議。
聽到動靜他沒轉頭,只和對方說:“我在煮粥,你喝嗎?”
趙惜月的肚子叫了一串聲兒,她只能屈服道:“喝。”
粥很快煮好端了上來,許哲又把炒好的兩個配菜往趙惜月面前一放:“家裏沒肉,你将就點。”
他看起來廚藝不錯,雖說都是素的,倒叫人很有食欲。趙惜月沖着粥碗吹了兩下,拿起筷子吃起來。
許哲解了圍裙在她對面坐下,卻沒有立即動筷子。而是盯着趙惜月看了許久,才開口道:“昨晚的事情,不好意思。”
趙惜月一口粥差點噴出來。
他怎麽還記得?他不是發着燒嘛,睡一覺應該忘了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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