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酬勞

陸長瀾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道袍， 除了是短發以外，氣質倒真的挺像回事。

章導演也沒懷疑，沒想到竟然這麽簡單容易。

他頓時長出一口氣， 就準備跟着陸長瀾離開的地方走，差點在門檻處絆了一下。

蒲團上的小紙人抱着石子看着他。

章導演腦袋裏咣當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看到它對着上面的雕像跪拜，簡直眼珠子都要瞪直了。

這麽神奇的嗎？

道觀裏非常清涼， 和外面盛夏熱度形成了鮮明對比， 讓幾個人心裏舒服了許多。

這一路過來巷子裏開不進車， 走路可是熱死了。

蘇可妍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小聲問：“導演， 我們會不會找錯了？”

章導演搖頭：“不會的， 出雲觀就這麽一個， 而且你看到那邊挂的營業執照了嗎？”

營業執照上寫着陸見微。

這個名字一看就是得道高人， 肯定是剛才那位小道士的師父叫這個， 又恰好姓陸， 不是半仙是什麽。

蘇可妍回過頭去看。

牆上還真挂着營業執照，甚至還有其他的證明， 看起來比一些商家都要正規。

現在開道觀都要弄這些了？果然與時俱進。

從道觀進去後到了會客室， 這房間不大，非常簡樸， 給人以返璞歸真的感覺。

牆上挂着一幅山水畫。

章導演盯着瞧了半天， 正準備移開視線的時候看到裏面的水動了動， 吓了一跳。

再看時已經恢複了正常。

章導演的心髒被吓得一驚一乍的，偷偷問旁邊的蘇可妍：“你看到牆上畫動了嗎？”

蘇可妍疑惑：“沒有啊。”

章導演越來越覺得這個破舊的道觀裏不簡單，心想自己還真來對了，估計能解決公交車的事。

幾個人坐下來。

陸長瀾問：“你要什麽？”

章導演組織了一下措辭，說：“那個我們劇組用來拍攝的公交車裏有不幹淨的東西，想請道長幫忙解決。”

“幫忙？”陸長瀾面無表情，淡定地開口：“章導演，你起來看看你周圍，有什麽感覺？”

章導演不明所以，還是站了起來，觀察片刻後只憋出了幾個詞語：“很樸素，世外高人！”

陸長瀾嘴角一扯：“道觀修行不易，要找我，出場費很高的。”

談到錢，章導演就心裏咯噔一聲。

他來之前就有過心理準備，但是這個出場費很高是高到什麽程度……

蘇可妍和高振兩個都作壁上觀，不說話。

陸長瀾氣定神閑地坐着。

章導演猶豫了半天，突然想到了蘇可妍跟他說的那個符的問題，眼前一亮。

他小心翼翼問：“道長這裏有驅鬼的符嗎？”

陸長瀾挑眉：“有。”

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疊，一一擺好放在桌上，整齊劃一，擺滿了小桌子。

章導演呼吸加重，“那……那我就買一點符吧。”

買符應該比請出場要便宜吧，稍微厲害點的得道高人出場就需要幾萬十幾萬，符應該沒那麽貴。

陸長瀾作出邀請的姿勢：“你可以自己選，都是可以驅邪的。”

章導演沒耽擱，立刻一種拿一張，心滿意足地拿了将近十一張，準備回去把公交車全貼上。

正要起身時，陸長瀾拿出了手機，咧開嘴：“你手中的符一共八千七百九。”

章導演：“？？？”怎麽回事？

陸長瀾淡定道：“微信還是支付寶？”

章導演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肉疼又心疼：“這……這符紙這麽貴啊？”

陸長瀾說：“出雲觀獨門符紙，驅邪效果絕佳。”

他宣傳起來一點都不用思考，順嘴話就出來了，聽的人一愣一愣的。

蘇可妍在背後道：“導演，很管用的，你看我昨晚，我覺得買的不虧。”

聽說娛樂圈裏很多信風水的，買符幹什麽的花幾十萬的都有的，這還算少的。

章導演眼皮子直跳，手又舍不得松開那些符，只好拿手機微信支付了八千多。

聽到對方收錢的叮當聲，他都說不出話來。

陸長瀾關了手機，終于露出一個笑容：“希望章導演下次有機會再來光顧，平時可以替我們宣傳一下百年老道觀。”

章導演：“……”

他真傻，真的。

陸長瀾又補充道：“對了，那價錢是十張符的，第十一張是免費贈送的。”

贈送也疏散不了章導演現在郁結的心，他站起來說：“陸道長，我就先走了，先走了。”

下次再也不來了。

再出道觀的時候，章導演看都沒看那個神奇的小紙人，抖着肉出了大門。

陸長瀾送他們出去，然後又補充道：“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你不會後悔的。”

章導演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真的是現在就後悔了！

***

陸見微午睡醒來後發現小紙人不見了。

她打開手機，随手登了微博，看到了蘇可妍給她的私信，一條條的，顯然主人很急。

陸見微心裏有數。

她去了前面，看見陸長瀾在畫符，剛好一張引雷符結束，面前的香已經快燒完了。

引雷符和五雷符現在是業內最稀有的符。

陸見微等他收好斂神才開口詢問：“之前是不是那個劇組過來了？”

陸長瀾點頭：“嗯，然後買了符離開了。”

陸見微懷疑：“這麽簡單？”

聞言，陸長瀾一本正經道：“他買的符，我給他漲價了百分之十。”

道觀現在生活不易，漲價當然是理所當然的，而且他還送了一張符。

自己這樣良心的商家都不多了。

陸見微：“……”

可真會做生意啊。

任務預知的時間是昨晚，時間有五天，已經過去了兩天，剩下的時間要去完成了。

陸見微說：“既然買了符，那我就去看看。”

陸長瀾放下筆，“要去嗎？”

陸見微捏了捏蒲團上的小紙人，溫聲道：“我去看看就行了，你就不用去了。”

聞言，陸長瀾哼哼唧了兩聲。

早知道就多宰那個劇組一點。

陸見微一邊逗弄小紙人，一邊微信給蘇可妍回複她今天傍晚會過去。

蘇可妍顯然在玩手機，秒回：“太好了！”

發覺太激動，她又思考了幾分鐘，将一段話發了過來，也把地址發了過來。

陸見微其實早就知道地址。

傍晚時分，她打車去了劇組所在地。

《死亡末班車》劇組真的是深谙恐怖片的套路，去的路上周圍景色一段比一段荒涼。

真正所在地更是荒涼，也就他們劇組紮在那裏，多了幾分熱鬧人氣。

陸見微一邊看一邊走。

旁邊草地上有幾個人在背臺詞，他們是群演，陌生人來都擡頭去看。

陸見微停了下來，問：“你們幾個都上過車？”

群演們點頭：“我們的劇情是在車上。”

也就是炮灰，劇情裏有的是上車裝鬼，有的是直接被鬼弄死的。

陸見微點頭：“最近幾天就不要上車了，早上、正午時分去太陽底下多曬曬。”

他們的眉宇間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黑氣，像霧一樣，蒙住了他們的眼睛。

陰氣只是浮于表面，曬曬就能消失。

群演們都摸不着頭腦，以為她是請來的新演員，陸見微已經離開了。

陸見微來到攝像機旁的胖子身後，道：“章導演。”

章導演回頭：“誰啊？”

陸見微說：“陸半仙。”

等回頭看到陸見微，章導演差點把手裏的劇本給扔了出去：“陸……陸半仙？”

陸見微禮貌地笑笑：“出雲觀觀主，陸見微。”

其實實際上應該稱作道正才對，但是現在世俗根本不知道，觀主就比較通俗了。

章導演想起那張營業執照上的名字。

他一心以為對方是個得道高人，搞半天原來是個這麽年輕的姑娘？

章導演憋出來句話：“你真的是陸半仙？”

陸見微點頭，拿出手機晃晃：“我在微博和你說了今天傍晚來。”

章導演信了，只是吃驚怎麽也消不了。

他突然想起來一回事：“那……那個小道士是什麽人，你徒弟嗎？符是真的假的？”

陸見微說：“我師弟，真符，物有所值。”

章導演心想你就吹吧，面上恭敬道：“半仙要不要去看看那輛公交車？還有那個……出場費？”

他還是心有餘悸，總覺得自己被坑了。

陸見微勾了勾唇，容顏姣好，看得周圍人目不轉睛，驚豔萬分。

她開口道：“不用出場費。”

章導演大大地松了口氣，笑容滿面，帶路開車去了劇組公交車所在的地方。

破舊的公交車就放在荒地上，周圍只有樹木。

陸見微走近了點，看的更清楚，白天的公交車看上非常舊，似乎一切正常。

現在也沒人敢上車，不過門還是開着的，裏面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陸見微直接走了上去。

身體沒什麽感覺，但是鼻尖能夠嗅到一種殘留的血腥味，很淡。

她下了車，道：“車上有血腥氣，死過人。”

即使被清洗過無數次，這輛車上的血腥味也不會散掉，除非死去的人永遠離開。

這也是為什麽死過人會不吉利的原因。

從古至今，死過人的車、房子、地方都會被人說不吉利，小則倒黴生個病，不舒服兩天，大則連命都能丢了。

乘客只是短期乘坐，最多幾小時，但是司機不同，一天到晚都在車裏，會受侵的更厲害。

一直跟着的蘇可妍連忙點頭：“對對對，死過人，我那晚看到的那個人就是一個月前死了的。”

她後來回去搜了相關新聞，還真找到了。

一個月前這輛公交車還在運行中，它的路線繞的比較大，還會經過一個城中村，中間還有一片正在改建的荒區。

新聞上說，那天經過荒區的時候，有個人喝醉了酒，把頭伸出去，對着窗外嘔吐。

結果公交車剛好經過一片樹，伸延出來的樹枝直接劃到了他的臉上，死的很慘。

警方後來去的時候人已經死了，臉上被劃的血肉模糊，十分血腥，特別驚悚吓人。

微博為了噱頭，沒有打馬賽克。

這也是蘇可妍為什麽對圖片印象深刻的原因。

陸見微聽完她的話卻搖搖頭，“不對，還死過人。”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真正的事故并不是蘇可妍說的那個，那個應該只是個存留的靈魂而已，最多吓吓人。

醉漢的死亡是自己造成的，還沒有成随意攻擊的厲鬼，并不會牽扯別人。

死亡末班車這個任務給的壽命是三個月，可想而知任務不會這麽簡單。

蘇可妍震驚：“啊，還死過人？”

章導演呸了一口，罵道：“怪不得公交車公司這麽便宜就賣給我了，搞半天這車簡直就是靈車了！”

死一個人就算了，還死多個人。

陸見微倒是不覺得害怕，“你們之前見到的是在車裏被樹枝劃死的醉漢，他現在是束縛在公交車這個固定的地方。”

聽到這種事，幾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章導演，他可是近距離接觸的，魂都被吓跑了一半，現在還記憶深刻。

陸見微安慰道：“這個等晚上來了，用一張符就能夠解決了。”

幾人又松口氣。

陸見微認真道：“另外一個才是關鍵。”

聽起來就不簡單，剛剛大出血一場的章導演腦仁開始疼，自己買的符還沒用呢。

他想起之前的問題，小心翼翼地問：“道長，這個驅鬼做法，您辛苦了，請問……需要多少酬勞？”

陸見微依舊回道：“不用酬勞。”

聽見這個答案，章導演立刻眉開眼笑，誇獎道：“半仙道長真的是良心道長。”

一對比，她的師弟真的是黑心了。

陸見微沒回答他這句話，繼續說：“只要到時候章導演在直播間宣傳一下我們出雲觀就可以了，臺詞已經寫好了。”

章導演一呆。

他還沒想好怎麽回答，手裏就被塞了一張白紙，上面是打印出來的兩段話。

陸見微露出微笑：“章導演不介意吧？”

看着那上面的臺詞，章導演眼皮子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