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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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家的途中林以恩一直沉默不語，西法擔憂地看了她好幾次，但她卻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似的，依舊低頭龜速挪動着。

“二姐……”西法諾諾地喊了聲，在沒能得到回應之後他強行拉住了林以恩的手說，“走，我們去賽格醫生那裏。”

賽格是名退役軍人，擁有非凡建築設計才能的她原本是作為技術兵種被征兆入伍，在調查兵團呆了幾年，全程參與人類第一座牆外壁壘“境界”的建造，并于“境界”竣工當日提交了退伍申請，此後轉職成了心理醫生。

“英秋”建造計劃被提上日程的時候，也有人勸她重新出山，賽格猶豫了，在“又可以和自己的偶像康德特裏昂神父一起工作了”和“還是繼續淨化人類的心靈吧”之間取舍不定。

最終她還是選擇了留下，她覺得那些因恐懼而夜不能寐的人們、那些因無法拯救隊友而極度愧疚的人們、那些因失去親人而以淚洗面的人們會更加需要她。

她自己，就曾是這樣的人。

三種都是。

那一段時間有多難熬，根本就是不能用言語能完整描述出來的。

林以恩在聽到“賽格醫生”幾個字的時候臉頓時黑了下來，她叉起腰：“西法，這事兒咱們得說清楚，為什麽我需要去看心理醫生？難道你覺得我是個心理扭曲的變态嗎？”

很多年後西法回想起這一幕時不住感嘆說當時他二姐不過也就是個未滿二十的少女了怎麽比誰都有自知之明，但他現在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白兔，于是他慌慌張張地辯解道：“怎麽可能！我只是覺得二姐你今天很消沉啊……幹什麽都有氣無力的樣子……我知道的。那個時候在牆頭上你一定不是故意磨蹭的。二姐其實你比誰都珍愛生命，每次教義禮儀課的作業都被當成範文，我都感動的想哭呢！”

這話說的……林以恩連槽都不知要從何吐起，有這樣一個天真爛漫的弟弟，林以恩也感動的想哭。她一臉嚴肅地拍拍西法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親愛的西法，如果你把教義禮儀課上的作業當做評判人品優劣的标準的話，那就太糟糕了，你會發現這世界人人都三觀頗正節操滿分。比人心，山未險，長點心眼兒吧，傻小子。”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沒好氣地揉了揉西法的腦袋。

“二姐……”

“姐就姐，別二，最煩那字。讓我一個人靜會兒，你先回去吧。”

西法撇撇嘴：“那我真走了……走了哦！哦？哦？哦……”

“哦屁啊你煩不煩！”林以恩擡腳就要踹他，卻又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剛離地的腳又放了回去。她往街邊的長椅上一靠，極是不耐地擺擺手：“快滾快滾，杵在這兒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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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西法走得不見人影了，林以恩立即一掃頹唐之色，起身拐進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軍靴一脫，三兩下就解下了腿上的板條形負重，塞進了單肩包裏。

她的步伐立即輕快了不少。

林以恩對這塊居民區并不熟悉，為了吸引到巨人的攻擊，這裏的居民樓密集的如同蛛網一般，第一次來的人不迷路就已經是很不錯的了。她在街邊的簡易街道圖前停頓了幾秒，手指無意識地沿着地圖懸空走着。

她這是要去哪兒呢？

林以恩前腳一離開，一直跟在她身後的拉帕立即竄到街道圖前——他個人的考試結束後他就一直注意着林以恩，他完全不能理解想要害弟弟考試不及格的姐姐的心态。很快的，他注意到，林以恩手上動作麻利，可一旦涉及到下半身，跑步、行走、甚至只是擡腳，她就會變得緩慢而遲鈍，再聯想到西法考試時林以恩某些不自然的小動作，拉帕幾乎可以肯定林以恩的腳上一定是綁了什麽東西！

在輔助操作的時候故意不把螺絲擰緊，待到西法發射的瞬間用腳踩上去，借用全身及負重的力量使固定炮的震動減到最輕——這種極細微的震動是不會被肉眼察覺到的，可是卻能使瞄準點偏差一大截！

剛一解散，拉帕就借故支走了容易沖動壞事的蘇珊，他獨自跟上了明顯是在打着什麽壞主意的林以恩，迫切地想知道這個怪種究竟想要做什麽。

他跟着她越走越偏，越走越偏，越走……

人不見了=L=

拉帕覺得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就帶上蘇珊直接撕破臉把這事兒揭露出來呢！

>>> >>>

甩掉了小尾巴的林以恩心情很不錯，随便找了條湍急的河道銷毀了罪證之後她決定去老約翰的店裏買點臘肉。

憑着軍校發放的臨時通行證，她沒費一個銅幣就擠上了當日最後一班進入瑪利亞之壁的渡輪——這是她少有的、覺得自己身上這身屎-黃-色軍裝也不是那麽一無是處的時候。

當然啦，像這種搭免費船的，豪華艙和座位都是不用想的，甲板上呆着去吧。在這方面林以恩也不挑，随意找了個寬敞的地兒看着河水發呆。

大約過了二十來分鐘，林以恩在一個中型港口下了船。港口附近有一個名叫卡薩的小集市，老約翰的店就開在這裏。

和賽格一樣，老約翰也是退役的調查兵團士兵，他曾三次出牆，最後把一條腿掉在了外面。政府想和往常一樣用一筆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意味深長呵呵一笑的撫恤金打發掉他，老約翰果斷一口濃痰吐到那個趾高氣昂的派遣員臉上，然後在戰友的幫助下開了這間小酒館，一開就是三十年，憑着一手釀玉米酒的獨門絕技十裏八鄉遠近聞名。

老約翰的酒館在士兵間很受歡迎，這裏各類酒水小菜一律五折優惠——前提是你得穿着調查兵團或者駐紮兵團的軍服來，至于憲兵團，滾蛋。

林以恩是這裏的老顧客了，酒館門口那個特嚣張的“憲兵與巨人不得入內”還是她的手筆。

“唷，丫頭！”剛一進門，老約翰就眼尖地發現了她，熱情地沖她招招手，“過來過來讓老頭子我看看！”

林以恩無奈一笑，展示似的轉了個圈兒。

“去！誰要看你轉圈！”老約翰吹胡子瞪眼。

林以恩歪頭想了想，恍然大悟，她行了個标準的軍禮，無比嚴肅地說：“我願随時向臘肉獻出我的心髒！”

這下全酒館的人都笑了，老約翰則氣得要拿拐杖敲她頭。

腌臘肉是老約翰的令一項絕活，他靠這一手誘拐了不少無知少女，哦，不對，是獲得了無數的忠實信徒，三姐弟都是老約翰的粉絲，林以恩一度還曾想要不認這老頭做幹爹得了天天蹭在店裏吃臘肉。

唠嗑了片刻，老約翰突然一感嘆，說：“到底是歲月不饒人啊，當初認識你的時候你才到我這兒，現在都長這麽高了……滾，別踮腳啊，再踮敲你，诶，對了，你那跟屁蟲呢？”提到西法的時候老約翰胡子一翹，那個小鬼不知道要比眼前這個心眼多的鬼丫頭可愛多少倍，小時候還經常披着加布麗娜的披風跑到店裏眼巴巴地望着他，嗯，望着他手裏的臘肉。

“跟屁蟲考試考砸了，現在估計躲在被窩裏哭呢吧，所以啊，”林以恩十分做作地長籲一口氣，“我這做姐姐的打算給他買點臘肉回去安慰一下小可憐，先來個十七八挂吧。”

“找抽呢，結業考試都過不了還想吃臘肉？！我的臘肉不賣廢物，你回去告訴那臭小子，想吃臘肉就給我認真考！穿上軍裝才給吃！”老約翰毫不客氣地把林以恩往外轟。

老約翰腿腳不利索，可一手拐杖卻舞得像打狗棒，恁憑林以恩左躲右閃最後還是被趕出了小酒館。

林以恩嘴角一耷正準備離開，卻看見老約翰用拐杖把酒館門口的牌子拍的梆梆響。

——憲兵與巨人不得入內。

老約翰目光如鷹緊緊盯住她，不錯過林以恩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林以恩立即收起她那套嬉皮笑臉，神色一肅，行軍禮。

老約翰很滿意，心說真是棵好苗子。

林以恩心說，一切為了臘肉。

>>> >>>

“唷，你這是get到了新技能嗎？”

林以恩最恨睡覺的時候被別人叫醒，一般說來對付那些吵醒她的人她會直接抄刀上，無奈面前這個一臉沮喪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她弟弟，所以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嘲諷模式火力全開：“孫悟空一個跟鬥能翻十萬八千裏，你一晚上在床上輾轉反側也能翻這麽多，哦，半晚上。”

“姐……”也認識這麽多年了，林以恩盡拿些他聽不懂的東西調侃他他早就見怪不怪，西法的聲音可憐兮兮的，一副被□□糟蹋了的小媳婦樣兒。

“有事快說沒事晚安！”

“你明天讓讓我吧。”踟蹰了一小會兒，西法終于在林以恩的耐心告罄之前擠出了一句話。

林以恩翻了個白眼，一拉被子蓋住腦袋。

最難啓齒的話都已經出口了，西法又怎麽會這麽輕易地放過林以恩，他往床邊一坐，把袋鼠一般的林以恩從被子裏拽出來：“姐我算過了，明天的考試我要是拿不到二十五分以上我就進不了前三名了——誰都知道我們這一屆，不對，我們目前軍校的所有學生裏就你立體機動玩的最好，有你在明天我肯定搶不到分的你讓讓我吧！”

“……學霸滾開！”西法的說法讓林以恩想到一個當年很火的段子，說是學渣問學霸數學怎麽才能考到一百四十分，結果學霸回答說少寫兩道填空題=L=，作為三分靠努力七分憑天賦剩下一百四十分真是沒辦法的學渣林以恩平生最恨的就是西法這一類的生物。

“姐——”

林以恩被他鬧的頭都大，她索性也不睡了，沒好氣地坐起身來：“你說，你要争前三幹嘛？進憲兵團嗎？你要敢說是，我就敢放水讓你！”這一屆的學生并不多，加上王城前段時間發生了一些動亂，憲兵團遭遇大整頓，于是今年的招新名額只批下來三個。

“我才不去憲兵團！”西法立即跳了起來，“我的目标是調查兵團，調查兵團！一輩子不會變的！”

“那你要前三幹什麽？”

“我……我只是覺得能力越突出的話應該會越被重視吧……我可不想千辛萬苦進了調查兵團之後做一個打雜的！我問過比利老師了，他說歷屆成績優異的學生一加入調查兵團就會立即被編入先鋒小班和前輩們一起戰鬥！

“姐……我要去牆外。”

最後一句，西法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地說道。

冷場。

冷場冷場。

冷場冷場冷場。

林以恩白眼一翻：“去個狗-屎的牆外，牆外有紅杏嗎，去去去，去睡覺去！”

“不去！”西法倔得像頭驢，不過是頭會賴皮的驢，他一掀被窩鑽了進去，直把林以恩擠到了牆角，“姐不答應我我就占你床跟你睡！”

“滾滾滾！”

“不！就不！”

林以恩指着西法的鼻子眼中要竄出三丈火焰，可西法卻理直氣壯地梗着脖子就不退讓。互瞪了半天，林以恩頹了，她非常自覺地往牆邊挪了挪：“睡就睡，大哭包我警告你啊，你睡可以，別半夜抱着我哭！”

“我什麽時候抱着你……”

西法嚷嚷了一半突然收聲了。

半晌，他低聲說：“晚安，姐。”

“嗯，晚安。”

姐弟兩人擠在一張小床上相擁而眠，就好像剛失去加布麗娜的那無數個日日夜夜。

當然，在那些日日夜夜裏大哭包西法絕對沒有在熟睡的時候被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氣的黑心魔林以恩狠狠地一腳踹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