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重新拿了火柴，我低着頭，拖着步子走回媽媽的墓前，“我拿回來了。”

“真澄！”

這個聲音，這種呼喚我的方式……

我猛地擡頭，然後雙手緊緊的捂住嘴巴，手裏的東西落了一地……老師……

“拉夫托夫斯基先生先走了，要我轉告你一聲。說他，祝你幸福……”老師轉頭，看向媽媽的墓碑道。

“啊？哦！”激動的心情，在瞬間平複，我蹲下身子，揀起地上的火柴，“對不起，老師，我今天該參加練習的。”

老師沒有說什麽，只是看着媽媽的墓碑，“這是你媽媽的墓？”

“恩，是的。”我機械的給媽媽掃完墓，“已經可以了，老師。”

兩個人，默默的走在回寺廟的路上。

“對，對不起，我沒有和你說一聲，就自己跑來這裏……”總，要說點什麽吧。要不然，這種沉默的氛圍，讓人害怕。

“恩？”老師停下腳步，然後嘆了一聲，指着寺廟臺階前的長凳道，“坐一下吧。”

我依言坐了下來。

他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早餐呢？”

“在寺廟裏吃過了。”我一愣，然後傻傻的答道。然後，有點想哭，這個時候，老師還會關心我。

“你是不是有點感冒？聲音怪怪的。”

“啊！”我撫了撫喉嚨，然後搖頭，“沒有。”哭得久了，聲音沙啞了而已。

“心情，好點了沒？”

一句話，讓我好容易矗立起的堤壩，轟然崩塌，“老師，老師，對不起，我都不知道以前發生的事，對不起……我一點也不知道，我的媽媽給老師的媽媽，帶來了那麽大的痛苦，還有老師你……對不起！我只會撒嬌，只會哭，只會依賴老師，我什麽都不知道，卻那麽的，那麽的……”我頓了頓，淚水一直流，卻仍然繼續道，“但是對不起，老師，我無法責備媽媽！我以前不懂，但是我現在懂了，那種愛着一個人，哪怕傷害了別人，也無法放棄的心情！控制不了，壓抑不住……”

“算了，已經無所謂了！”老師突然的一句話，讓我僵立當場。

“老師……”我轉過頭，震驚的望着他。我，我，我聽到了什麽？！

“老師，你不恨我媽媽嗎？你不恨……我嗎？你看到我，不會覺得很讨厭嗎？”光是這麽想着，胸口就是一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好想哭叫出來，好想發洩出來，但是，什麽都不能做！

老師伸手，就像很多很個過去一樣，擦掉我的眼淚，“你媽媽，如果說我沒有恨過她，那是騙人的！在我印象中，我媽媽無論何時，總是……不停的哭泣。不管，我告訴她多少次，我不會像爸爸一樣跑掉的……”

老師，老師……

啊！我想象中的痛苦，根本不不及老師經受的萬分之一。

心髒，痛得快要碎掉一樣，但卻不再單單是為了我自己的感情。

看着我，老師繼續道，“我……剛才，不自覺的的轉身叫他，這如果是以前的我……不，在還沒認識你以前的我，是根本不可能那樣做的。而現在……現在我還是很驚訝自己的心情，竟然會有那麽大的轉變。不要說恨了……甚至……當我現在看到你時，好像也能了解當年爸爸的心情了……”

“老師！老師……”你，是那個意思嗎？我沒有理解錯誤嗎？真的沒有嗎？

忍不住伸手，我拽住他的衣袖，“老師……”

他看着我，微微的，微微的勾起唇角笑了笑，明明不是多麽燦爛的微笑，卻像是一縷陽光，照進我的心底。下一刻，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朝我伸出手，主動的，沒有任何負擔的，“真澄，來……”

我一怔，随即伸手，撲入他的懷抱中。

溫暖的感覺，再一次回來了。消融了積雪，融化了寒冷。渾身，像是泡在溫泉中一樣，舒服得讓人像要驚嘆。

“真澄，當我第一次握住你的手的時候，你的信賴令我非常感動。再之後，就算以前心中有什麽怨恨，也都被你一點一滴地融化了。在不知不覺間，你已經改變了我。那一天，聽到你說喜歡，我真的很吃驚。但是，并不讨厭，甚至，還有喜悅的心情湧上來。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接受，該如何表達。你還不知道以前發生的事……”

“老師，老師……”

什麽都不用說了，已經夠了，夠了……

在寺院休息夠了，我們兩人一起下山。

“老師，你看！現在煙囪冒着白煙的地方……那裏！那就是我媽媽的娘家，我就是在那裏出生的。我大概在那裏住了兩年，然後就在我開始懂事時，就搬去北海道了！”我拉着老師的手，指指點點，然後，抓着他的手搖晃着撒嬌，“老師，老師，別光聽我說，你也說說你以前的事嘛！”

“你想聽什麽？”

“什麽都好啊，我想要了解老師的過去嘛！”在遙遠的西伯利亞，白雪覆蓋的世界……

突然，就想起葵以前說過的話，“老師，你老是板着一張臉，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啊，他們都好怕你呢！”

“你也害怕嗎？”

“當然啊，才遇到你的時候，你一吼我，我就一個勁的發抖呢。”

“現在呢？”

“現在啊……當然不怕了。”來，耳朵覆下來，我要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哦，只在你耳朵旁邊，輕輕的說，“我啊，最喜歡老師了……”

陽光，從樹木之間灑落而下，就這麽不經意間，似乎就能抖落一地金黃。

落葉，鋪滿腳下，輕輕的踩上去，有嘎吱嘎吱的聲音，比春日踏着落花，還要美妙的聲音。

“嘻嘻，老師，你看！這是楓葉、洋槐、那邊的是荻草、銀杏、常春藤……老師你認識嗎？”

“真澄，剛才我就想說了。”

“什麽？”

“這種時候，就不要叫老師了！”

“為什麽？一直都是這麽叫的啊。”

“……反正不要叫了！”

“哈哈，那叫名字可以嗎？”

“恩。”

“亞列克斯？”

“恩。”

“亞列克斯！”

“恩。”

“亞列克斯……”

“不要一直叫！”

“咦？為什麽？很難得可以這麽叫？啊……老師，你臉紅了……老師，老師，不要走那麽快嘛！亞列克斯，亞列斯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