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波瀾

舒微爸爸喝醉了就喜歡打電話，平常話不多的一個人變得絮絮叨叨，但是舒微發現……顏覓喝醉了的模樣就像一個不講理的小孩，油鹽不進。

咳咳，看來酒精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

舒微尴尬的說：“學長，讓我過去吧。”

顏覓一只長腿架在另一面牆上，低頭掐了煙，嗓音低低的說：“不想看見我？”

哈？

什麽情況？？

舒微眨眼：“沒有呀。”她不自然地用手指梳着額邊的細發：“我就是有點緊張。”

顏覓撲哧一聲笑了。

“我有這麽可怕嗎？”

“不是不是！是、是我自己的問題啦！”舒微說的有點不好意思，生怕顏覓誤以為真是她讨厭他了。這句話說出來終于暴露出了她的一些真性情，因為在顏覓面前她總是拘束着，像一個小老太婆似的，不是低着頭就是轉移視線看別的地方，但今晚酒意熏人，她說話的聲調亮起來，尾音也帶上了小女生的嬌憨。

顏覓掐煙的動作一頓，眼裏含着些笑意，反問道：“你自己的問題？”

他話裏帶着探究，舒微生怕他察覺到什麽，急忙掩飾：“沒什麽沒什麽，我對你沒什麽。”

此地無銀三百兩。

慢慢的，顏覓低笑了一聲。

許是覺得二人出來的時間太長顯得太微妙，顏覓這才悠悠的把煙給掐了，長腿一縮，把阻絕的路給空了出來。

他揚了揚下巴，說道：“回去吧。”

舒微擔心的看他。

顏覓一腿抵着牆壁，收回來的腿就随意的搭在前方的地面上。他低頭把玩着打火機，金屬的蓋子一下一下反複來回，發出清脆短促的聲響。

舒微說道：“學長，你還好嗎？”

他沒有擡頭：“你回去吧。”

舒微愣愣的點頭。

她向前走了兩步，越過倚在牆邊的顏覓。

腳步聲平和，漸漸遠去，顏覓漫不經心地收了打火機，雙手插在口袋裏。

沒有想到，那個小姑娘竟然跑了回來。

她的腳步聲停在他的身旁，呼吸比平常急促一些。

顏覓轉頭，看進她清澈的眼睛。

她見他看過來，登時目光躲閃，倉忙的把手中的礦泉水遞給他：“學、學長，這個給你！”

顏覓沒有接，說道：“我沒有醉。”

這點小心思被識破，舒微覺得有點尴尬，臉頰紅撲撲的：“我，我就是覺得……”

“我有點不太清醒？”

他接話。

舒微咬了咬嘴唇，手裏的水瓶放下來，整個身子都僵住了，像是失去了線的木偶，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一步。

他的眼睛很黑，表情淡淡的，帶着點天生涼薄的意味。舒微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口水，怕他說出什麽讓兩人都不愉快的話。她其實有點怕，怕現在這樣的顏覓，怕顏覓和她想象裏的人有差距，女性的第六感告訴她，現在應該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有話要說，而她，不想聽。

“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不回去？”

他的聲音在幽暗的走廊裏響起。她出神地啊了一聲，無意識的點頭：“我要走了。”

舒微慢半拍的反應很明顯使顏覓得到了愉悅。燈光從天花板一撒而下，光狡猾的溜過他的肩膀，頭發，他微微偏頭，挑起唇角，留下好看又深邃的陰影。

顏覓說了一句話。

舒微猛然擡頭，微微睜大眼睛。

世界無聲，之後的話，她根本無法聽見，只能呆呆的看着他的唇一翕一合，大腦的所有思維被瞬間抽空，再不知該怎麽行動。

而這之後，舒微除了在臺上，再也沒見過顏覓。

10.

顏覓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時候對舒微産生想法的。

也許……是清晨起來，發現自己昨夜做了一個夢。

褲子黏黏的，帶着腥味的粘稠。顏覓無奈的嘆氣，掀開被子，走進浴室。

或許是她睜着那雙幹淨的雙眸看着他的瞬間，或許……是因為她側頭，從領口露出的那一塊嫩白的肌膚。

就這麽起了邪念。

一發不可收拾。

早晨的光從遮陽簾的罅隙裏透出星星點點的微光，顏覓沖涼出來，手機便恰好響起鈴聲，像是計算好的，就等着他接起來。

但是他不會接。

巡演已經結束，他沒有找過舒微。

只要一看見她，心裏那些念頭就會冒起來，擋也擋不住。所以不如趁這個機會離她遠一點。

顏覓不知道自己對她是什麽感覺，似乎沒有達到喜歡，可是又在乎。只要在身邊就像多看一眼，見不得別的男人碰她一下，這是喜歡嗎？聽起來挺像的，但是為什麽他又那麽想控制這份感情呢？

他笑了一下，有些輕蔑。

或許像他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一份這麽單純、幹淨的愛情。

手機鈴聲不死心的又響起來，顏覓用紙巾擦去手指上的水，帶着濕意的手拿起手機，一眼就看見屏幕上閃爍的綠色接通标志。

是吳筱绮。

哼，不接也罷。

他把電話劃掉，發現屏幕上顯示已有二十三個未接電話，都是吳筱绮打來的。大拇指毫無戀意的滑下去，在看到“舒微”兩個字的時候，停住。

是她的短信。

言簡意赅，像是鼓足了勇氣。

“學長，那天的話，我會當作沒有聽見。”

……

大拇指摩挲着光滑屏幕上的那兩個字，顏覓覺得心裏某一根弦被觸動了一下，然後迎來了洶湧的浪潮。

舒微。

他在心裏默念這兩個字。

很好，舒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