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

不過夏雨就是有個優點,不管在哪,不管有什麽心事,到了該睡的點,到頭就能睡。沾着枕頭。就能睡得天翻地覆,雷打不驚。

趙朔在外頭站了一會,便聽得屋內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這丫頭,心真寬。

縱觀這睿王府,乃至他身邊的所有人,能做到不管何時都安然處之的,怕少之又少。心坦然,行泰然,不過是以心照形罷了!

黎明的光,伴随着紛沓的腳步聲,金殿之上。百官聚首。

趙祿端坐朝堂,笑着去看殿下行禮的謝家姐弟,“将軍快快平身。”

“謝皇上!”謝家姐弟起身。

“将軍為我大燕駐守邊關多年,實在是功不可沒。”趙祿笑道。“朕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褒獎于你。”

謝環眸色微恙,“臣為皇上駐守邊關,乃是分內之事,不敢言功。”

東方越上前一步,“皇上,謝環大将軍雖為女流之輩,卻有巾帼之才,實乃國之大幸。皇上一定要好好褒獎,表彰于天下,如此才不負大将軍駐守之苦。”

“微臣為國效力,為皇上盡忠,為黎民謀福,乃是微臣之幸事。”謝環行禮,“成不要賞賜,無需褒獎,臣的一切皆皇上所給。不敢有求,臣謝過皇上!”

趙祿連連點頭,“好!大将軍果然是忠君愛國。”

東方越道,“皇上——”

不待他說完,趙朔亦是上前,“皇上。謝将軍駐守邊關多年,是該褒獎。”

這話一出,不少大臣附議。

趙祿蹙眉,“大将軍,你就不要推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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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環與謝蘊對視一眼,跪身行禮,“臣,謝主隆恩。”

聞言。東方越冷笑着睨了趙朔一眼,趙朔無奈的搖頭,“不知攝政王覺得該如何褒獎,才能既表彰了三軍之首,又讓皇上容顏有光呢?”

東方越心道,你個老狐貍,解了皇帝的困,把一切都推給了本王!

所幸他早有準備,“啓奏皇上,臣以為,謝家乃是世代忠良——”

“嗤——”趙朔坐着輕嘆,漫不經心的揉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好似有人打了一耳光。

衆臣皆不語,東方越冷了眉,這厮是念着前些年對謝家的冤案處置。昔日東方越說過,謝家皆是不軌之徒,竊國之賊。如今說是“世代忠良”确實有些——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可卻是必要之言。

東方越冷然吐出一口氣,繼續道,“臣以為,可着封謝老将軍為世襲鎮遠侯,謝環謝将軍為忠義郡主。犒賞三軍,以彰大燕之德。”

“世襲?”趙朔挑眉,不冷不熱道,“也罷,死了的受用不了,活着的還能用得着。”

“看樣子,睿王爺似乎頗有微詞,不知可有他法?”東方越冷笑。

趙朔擡頭,一臉的茫然,“微詞?本王哪有微詞,請皇上定奪吧!”

趙祿咽了咽口水,不敢去看東方越一臉的冰冷,只能壓低聲音問,“諸位愛卿可有什麽異議?”

百官下跪,“臣等沒有異議。”

“既然如此,朕,準了!”趙祿聲音輕顫。

“哼!”東方越掉頭就走,拂袖走出金殿,渾然不顧皇帝還沒喊退朝。這種戲碼,已然不是一次兩次。先帝駕崩的前幾年還有些收斂,如今是想走就走,皇帝也不過是個擺設。

百官皆向謝家姐弟賀喜,世襲侯爺之位,可不是誰都能要的。

可若是接替了世襲侯爺之位,就意味着謝蘊必須要留在京城。留下了一個謝蘊,并不能讓東方越滿意,他要做的是謝家姐弟兩,都留在京城。

如此一來,邊關十數萬大軍,三軍無首,就會找人接替謝環之職。而謝環三軍之首,會這樣輕輕松松的,被取而代之!

這段時間,要督造侯府,謝家姐弟自然是回不去的。

何況大夏的使團即将入京,現在回去也不是時候。

謝家姐弟緩步走在宮道上,謝蘊不解,“姐姐,你說東方越為何突然對咱們這麽好?又是封侯又是封郡主的?這擺明了有意要拉攏咱們。可睿王,為何又要暗示咱們應下來?”

謝環深吸一口氣,“王爺自有他的考量,不過如此一來,你便要留在京城,做你的小侯爺了。這樣也好,省得你跟着我在邊關餐風露宿。京城到底是咱們家,你——是咱們家最後的男丁,姐姐還指着你給謝家開枝散葉呢!”

謝蘊笑道,“姐姐還未成家,蘊兒不願成親。”

“我這一生注定漂泊,征戰沙場已然習慣了。你讓我忽然洗手羹湯,為人妻子,我會無所适從。還是握劍策馬來得痛快,沒那麽多的煩心事。”謝環輕嘆。

“姐姐說的哪裏話,你為我耽擱了大好年華,而且——”謝蘊垂首,“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謝家榮耀。這一點一滴,何處不是姐姐用性命和鮮血換來的。蘊兒這一身所有,皆是姐姐所賜。”

謝環拍了拍謝蘊的肩膀,“姐弟兩個,分什麽彼此。”

一扭頭,便看見趙朔站在不遠處,二人快步上前。

“王爺!”謝環行禮。

謝蘊也跟着行禮,“王爺,你怎麽在這?”

“皇上今晚設宴,為你們接風洗塵,着我來安排。”趙朔笑道,“恭喜忠義郡主,鎮遠小侯爺。”

“不敢。”謝環謝蘊俯首。

謝蘊道,“只是我不明白,為何王爺要聽從東方越的安排?”

“留在京城不好嗎?”趙朔瞧了一眼謝環。

謝環點了頭,“很好。”

趙朔負手,緩步朝禦花園走去,“邊關需要安穩一段時日,你們自然不能回去。大夏的使團即将入京,爾等還在邊關駐守,那些蠢蠢欲動的,就動不起來了。”

“明白。”謝環深吸一口氣,“王爺思慮周到,吾等遠不能及。”

“東方越給你們求的官,你們自己去謝他吧!”趙朔瞧了二人一眼。

謝蘊謝環點了頭,目送趙朔離去的背影。

誰人不知,攝政王府與謝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如今,這是要化解?

要化解的何止這兩家,還有夏雨與葉爾瑜。不過,人心隔肚皮,夏雨雖然收了禮,但對葉爾瑜還是防備再三。她也不是傻子,葉爾瑜那種官家小姐,豈會白白吃虧放過自己。

這種仗勢欺人的,夏雨見得多了,她不計較,但不代表她真的傻。

坐在花園裏的秋千上,疏影推着夏雨蕩秋千,“還好你沒砸,若是砸壞了,保不齊今兒個你就要出事。”

“她變着法的想害我,可我哪能那麽容易就被她害了?”夏雨撇撇嘴,“她也給你送了?”

疏影點頭,“送了,是一只玉镯子。我估計,全睿王府的後院,但凡與王爺較為親厚的,她都會送。阿雨,你不得不防。”

夏雨一笑,“有你這個軍師在,她哪裏贏得了我。”

“瞎說什麽,我是讓你小心點,萬一我不在你身邊,你怎麽辦?”疏影輕嘆,“凡事留個心眼,三思而後行,總是沒錯的。”

想了想,疏影又道,“對了,上次教你的還記得嗎?”

夏雨蹙眉,“還、還記得一些。”

“那你背給我聽聽。”疏影站在她跟前。

夏雨咬唇,想了半天才想到一句,“關關雎鸠,在河之洲。雎鸠是鳥,對吧!”

疏影會心一笑,“沒錯,繼續。”

下面是什麽?

她忘記下面的內容是什麽了,疏影說過的,雎鸠是鳥——抓到了鳥該怎麽做呢?

疏影蹙眉,“怎麽了?忘了?”

“沒忘沒忘,多大點事。”夏雨輕咳一聲,“聽好喽。關關雎鸠,在河之洲,拔毛煮粥,剛好下酒。”

那一瞬,夏雨看見疏影那張,如同被五雷轟頂的臉。她抽了抽嘴角,“抓到鳥,咱們不都是拿來煮粥了嗎?”

“阿、阿雨——”疏影苦笑不得。

不遠處,哄笑一堂。

葉爾瑜領着人緩步上前,身旁的奴才們早已笑得人仰馬翻。

杏兒尖酸刻薄的笑着,“喲,不會背詩,倒學會該詩了。這接的還挺溜,不是吃的就是喝的,果然是什麽人念什麽詩。小姐,你說好笑不好笑?”

“杏兒,不得取笑。”葉爾瑜皮笑肉不笑。

杏兒笑着,“是,小姐!”

王氏輕嘆一聲,“果然是爛泥扶不上牆。”

疏影行了禮,“見過葉姑娘!”

“免了。”葉爾瑜冷笑。

疏影拽起夏雨,“走吧,別鬧笑話了。”

“狗眼看人低。”夏雨撇撇嘴。

“站住,你方才說什麽?”王氏冷然上前。

夏雨沒吭聲,抓起疏影的手,擡步欲走。

“放肆!”葉爾瑜一聲怒斥,“這是睿王府,你們二人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男女有別,一個是睿王府的舞姬,一個是王爺的人,今日竟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手牽着手。今日不說清楚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誰也別想走。”低住名圾。

夏雨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是男兒身,而疏影——一男一女,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确實是——

疏影快速收了手,如今所有人都當夏雨是男兒,她自然也不會說破。夏雨是為了虎子進來的,疏影心知肚明。

“朋友。”夏雨答了一句。

語罷,夏雨掉頭就走。

趙朔知道她是女兒身,肯定不會因為她與疏影牽手,而責罰她。所以,夏雨不怕葉爾瑜因為這件事而從中作梗。

“站住!”王氏帶着人上前,攔住了夏雨與疏影的去路。

夏雨驟然轉身,“葉爾瑜,你別太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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