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腦袋受傷忘記她】

夜晚,陸小魚站在蘭書寒的房門前,伸出手想敲,想了一想又放下手。踱了幾步後,她又回到房前,咬了咬下唇,手都放到門板前了,卻總是無法敲響那扇門。

她暗恨自己的懦弱,索性回身擡頭看着上頭的月亮,在冬日的寒夜之中,月色顯得更加凄迷,讓她想起了父親離開那夜,她依偎在他懷中時所感受到的溫暖。

“我的門廊快被你踏平了,還沒決定要不要進來嗎?”蘭書寒的聲音突然由門口傳來。

“你走路怎麽沒聲音的?”陸小魚嗔了他一句。

“我走路一向都這個樣子,倒是你半夜在我房間外閑晃,難道是為了探究我走路有沒有聲音?”蘭書寒難得打趣她。

“原本你還算正直,現在都讓潘胖子那痞子帶壞了!”陸小魚佯怒,之後噗嗤笑出聲,“其實我來這裏是想向你道謝,讓我這等市井小民也能在禦廚面前露露臉。”

“那是你的實力,我只是穿針引線罷了。”蘭書寒并不居功,他認為就算她得到了什麽好處,那也是她自己努力而來。

“不過廖禦廚邀請你到京師,你為什麽沒有立刻答應呢?”在蘭書寒看來,這的确非常奇怪,因為這等于她否決了自己先前的努力,順帶打了自己一巴掌。

“我……”陸小魚小心翼翼地回道:“你們會不會覺得我不識好歹?”

她口中的你們,指的自然是蘭書寒與寥禦廚。

“你放心吧,寥禦廚何等人物,這一點器量他還是有的,更何況他那麽看好你。”蘭書寒啼笑皆非地說道。

“能請來廖卸廚,你的身份一定高不可攀吧?”陸小魚突然說道,笑容變得有些勉強,“你總有一天是要走的,不會永遠假扮陸樽的角色,我想距離你離開應該也不會太久了,對吧?”

蘭書寒默然,她說的正是他一直不想面對的事情。

陸小魚鼓起勇氣,正眼看着他。“如果我答應了廖禦廚的邀請,應該立刻就要啓程去京城,那麽,我們相處的時間就更短了,或許未來很難再見,所以我想陪着你,多一天是一天……”

蘭書寒訝然,她沒有答應寥禦廚的原因,竟然是為了和他最後那短短的相處時間?!

她說的沒錯,京城的鬥争快要告一段落了,陸樽做得比他想像中還要好,他沒多久就能回宮,重新換回太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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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或許是一個月,甚或是幾天,她卻希望陪他到最後,寧可放棄她一心追求的夢想。這丫頭多麽傻、多麽癡啊!

“傻丫頭。”他嘆息,低頭吻住她。

這樣的人兒叫他如何不動情?她表達情意的方式很直接、很真摯,從不強迫他接受,也不想給他壓力,但卻一再摧毀他原本堅定的意志,讓他想為地打破所有原則。

這個吻讓陸小魚一陣鼻酸,因為她在其中嘗到了告別的味道。

是不是被她猜中了?如果沒有今晚的坦白,他是不是就會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想到那種空虛,她不由緊抱着他。

蘭書寒停止了這個吻,由她的甜美之中抽身,也緊緊的回抱着她。

天上飄下棉絮似的雪花,灑落在一對相擁的有情人身上,天上的月亮,滿園的空枝,皚皚的白雪,和地上合而為一的兩個影子交映,極具詩意的美麗畫面,但是這樣的美麗卻顯得有些哀傷。

這脆弱的關系必須非常小心的維持着,其中得付出的心力及專注,都讓彼此太辛苦,就在這時,蓬萊飯館的後院無聲無息地冒出了許多黑衣人。

蘭書寒反應極快地将陸小魚護在身後,厲聲問道:“你們是誰?怎麽闖進來的!”

行動這麽鬼鬼祟崇,絕對不是他的人馬。

“胡一刀還是有那麽點用,告訴我們這路線果然省事許多,就賞他一口薄棺。”其中一名顯然是帶頭的黑衣人嘿嘿笑了起來。“想不到你們這家小店外面也有那麽多人守着,只可惜,守不住我們!”

蘭書寒心中一凜,看來這群人是從胡一刀那裏知道了進飯館的辦法,先前為了偷師他便做過一樣的事,要不是他早有防範,差點就讓他得逞。

然而這次他輕忽了,由于胡一刀已經被抓,他讓護衛們避得遠了一些,別妨礙他與陸小魚獨處,想不到竟給了匪徒可乘之機。

“我問你們,陸子龍死後,有沒有留給你一本叫百珍譜的秘笈?”黑衣人單刀直入地問道。

“什麽百珍譜,我沒聽過,我爹就留了這家飯館給我們!”陸小魚怒道。

“既然這麽說,就別怪我們把你們拿下,再把這家店翻個底朝天了。”黑衣人冷笑。

蘭書寒眸子一冷,之所沒有大聲呼救,因為他知道只要有太大的動作,對方不是直接将他和陸小魚給宰了就是擄走。

幸好他的護衛每一刻鐘就會來到他視線可及之處,确認他安全無虞才會又遠離,而現在離一刻鐘沒剩多久了。

他必須拖時間!

于是在黑衣人準備動手的時候,蘭書寒突然說道:“你們是幽影的人吧?”

“你居然知道?”黑衣人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恢複正常,甚至帶了點笑意。“陸子龍什麽都告訴你了?”

“沒錯,而且我知道你們要什麽,但百珍譜不過就是一本菜譜,你們要那東西究竟想做什麽?”

黑衣人笑了起來,“看來陸子龍還是沒有全盤托出,你真認為百珍譜只是尋常的菜譜?那可是價值連城的東西啊。陸樽,你既然知道我們要什麽,最好乖乖把東西交出來,我會讓你們死得沒那麽痛苦……”

這時,一直沉默的陸小魚突然插口道:“如果你說的是所謂價值連城的菜,我小時候我爹倒是給我過一本。”

黑衣人眼睛一亮“在哪裏?”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她又不傻,沒給還有一線生機,給了就必死無疑。

“沒關系,我有幾百種方法讓你說出來……”黑衣人說到一半,突然聽到牆外有動靜,連忙低喝道:“把他們拿下!”

此話一出,其餘的黑衣人立刻沖向了蘭書寒及陸小魚。而蘭書寒也不假思索地在他們要抓住陸小魚時,用身體護住了她。

一柄刀托就這麽重重的擊在蘭書寒的後腦勺,痛得他眼冒金星,可是為了懷中的人兒,他不能倒下,只能咬牙撐住那極暈眩的感覺。

攻擊他的黑衣人見他居然挺住了,又用力地敲了好下,可是就算血流滿了蘭書寒整張臉,他也依然不松手。

突然,黑衣人感到手臂傳來一陣痛,低頭一看,竟是被護住的陸小魚用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該死!”

他本能的一甩手,将陸小魚連同蘭書寒打得滾到一邊去。

蘭書寒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暈了過去。

“來不及了,走!”

感覺到外頭的動靜越來越靠近,黑衣人首領大喝,所有黑衣人三兩下飛身竄了出去,沒入黑夜之中。

幾乎是同一時間,蘭書寒的護衛也飛身進了飯館後院,卻只看到血流滿面的蘭書寒,及尖叫不止的陸小魚。

他們低咒一聲,很快讓人去找醫術高明的大夫治蘭書寒,并重新安排人手,将蓬萊飯館守得如鐵桶一座……

陸小魚已經好幾天無法看到蘭書寒了,她心中的痛苦及煎熬可想而知。

這一天,她終于忍不住了,前來敲響蘭書寒的房門。

蘭書寒的護衛前來開門,看到外頭是她,臉魚轉為鐵青。就是因為這個女人,太子殿下才會身處險境。

“他還沒醒嗎?”陸小魚才不管這人臉色有多難看,她在乎的只有蘭書寒一人。

她問過大夫,大夫說他頭部受傷,或許還有瘀血,所以醒來時可能會有短暫的記憶錯亂或喪失等情形,但是幾天過去了,他仍昏迷不醒,讓陸小魚擔心得吃不下睡不着。

“還沒。”護衛冷冰冰地道。

陸小魚想繞開他進去看,卻被攔住,她不由問道:“你們這麽保護他,他的身份應該很尊貴吧?能不能告訴我,他究竟是誰?”

“不能。”

“那我能摸摸他嗎?”

“不能。”

“可是大夫說了,給予适當的刺激,他說不定會早點醒來。”

“不行。”

陸小魚有點火了,明明她才是跟蘭書寒關系最親密的人,這裏還是她家,憑什麽他們占着她的地盤,還擋着不讓她進去。

“你們別忘了,他是為了救我才變成這樣,如果我不能讓他醒來,還有誰可以?”她語氣強硬了些。

之前對這些人客氣,是因為他們是他的手下,但是該強硬的時候,她也絕對不怕跟人吵。

她的聲音驚動了屋內的護衛統領劉大,只聽劉大淡淡地吩咐道:“放她進來,讓她試試。”

陸小魚瞪了那護衛一眼,閃過他直接進了房間,一進去就聞到滿屋子的藥味,她的心就酸了,一時也顧不得旁邊的人,直奔到蘭書寒床前,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蘭書寒躺在床上,俊美的五官略顯蒼白,要不是有着微弱的呼吸,她真會以為他永遠睡去了。

“舒寒……你得到我說話嗎?我是小魚啊!你睡了好久,該起來了,再睡下去身體都要垮了。”她的頭貼着他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覺得自己胸口一陣陣地痛着。

聽到她直喚太子之名,衆人的表情都不由變得奇怪。

“舒寒,你真的不醒?再不醒我要出絕招了。”她又輕撫了下他的臉,心一橫,咬牙說道:“好啊,你真的不醒?那麽以後你休想我再煮任何東西給你吃了!本姑娘要罷工,你吃屎去吧!”

居然有人敢叫太子殿下吃屎?衆人的臉幾乎同時沉了下去,就在有人要出言喝止時,床上的蘭書寒突然動了一下。

護衛們一驚,立刻圍到床前,但蘭書寒只動了這麽一下,接着又回歸平靜。

陸小魚看這辦法有效,又加重了語氣道:“你還要繼續睡嗎?我告訴你,我已經選好了相親的對象,明天就要和那男人見面了,你再繼續睡下去,我就要嫁給別人了……”

這番話顯然更有殺傷力,床上的蘭書寒動了一下,接着在衆人緊張又期待的目光中緩緩皺起了眉頭,發出了呻吟聲。

不一會兒,蘭書寒睜開了眼睛,但很快又閉上,直到他适應了屋子裏的光線。

“這……”他眼前有些模糊,啞着聲道。

陸小魚連忙端了杯水給他,解釋道:“這是你房間啊,你為了保護我被人襲擊,現在看你醒了,我也放心多了……”

豈料,蘭書寒沒有接過水,而是面無表情地望着她。“你是誰?”

“你……你真的不認得我了?”陸小魚拿着杯子的手猛地晃了下,裏頭的水濺出,落在地面上。

即使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她仍然有些無法接受。

蘭書寒将目光移到她身後,赫然看到自己的護衛們,于是又開口說道:“劉大,本宮為什麽在這裏?發生什麽事了?”

本宮?聽到這個稱呼,陸小魚心下浮現一個猜測,接着猶如被打了一拳般傻傻地瞪着蘭書寒,心頭一陣冰涼。

她同樣看向劉大,抖着嘴唇道:“你們告訴我,他自稱本宮,說的是那一宮?不會是我們蓬萊鎮外十裏那個普隆宮吧?”

衆護衛原本相當敵視陸小魚,因為她配不上太子,又害得太子重傷,但現在看她強忍着不哭,眶眶卻仍隐隐泛紅的模樣,都不由有些同情了。

“本宮,指的是東宮,本宮是當今太子。”蘭書寒沉聲道。

“你……”陸小魚覺得自己的心崩塌了,對他那洶湧的感情、深刻的感激在瞬間碎成了一片一片。

她原本還抱着一點點希望,如果自己到了京師,得到寥禦廚的栽培,成為這金鷹王國廚師第一人,或許就能配得上他了。

然而知道他是太子的這一刻,她發現一切成了妄想。

她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反應,只能呆在當場,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他瞞她了嗎?嚴格說起來也沒有,畢竟他說過他叫書寒,只是她從來沒把他和當朝太子蘭書寒聯想在一起……

“好了,先告訴本宮發生了什麽事?”蘭書寒無視了陸小魚,詢問劉大等人。

雖然這女人一臉神傷的模樣有些牽動他的心,但他确定自己不認識她。

劉大立刻回道:“啓禀殿下,殿下難道忘記了,您采納了蘇泉先生的建議,假扮成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陸樽,潛伏在蓬萊鎮嗎?”

“這件事我還記得,但之後的我就沒有記憶了。”蘭書寒這才注意到己所在之處,“我已經在蓬萊鎮了嗎?”

“殿下,離您最後的記憶已經過了将近一年了,京城那裏的事也快要有結果了。”劉大隐晦地道。

他并沒有把發生在蓬萊鎮的事全盤托出,比如陸子龍的事,還有蘭書寒與陸小魚相戀的事,畢竟陸小魚仍在場。

蘭書寒聽出劉大隐瞞了許多事,不過不急,事後劉大自然會和他說清楚。

“殿下,前日襲擊殿下的人仍有餘覺,這蓬萊鎮已經不安全,加上京城那裏只怕需要您主持,是不是請殿下啓程回京?”劉大提議道。

“這樣嗎?”蘭書寒想了想,既然劉大說這裏的事已告一段落,那麽他便當機立斷地道:“那就回京。”

“你要回京?”陸小魚終于回神了,神情難掩失落及震驚地望着他。

她之所拒絕廖禦廚,就是希望和他多相處一陣子,但這時間竟是那麽短,馬上他就要離開她了,這叫她情以何堪?

“她是……”蘭書寒看着陸小魚,心中那股異樣一直揮之不去。

“她是陸樽的妹妹。”劉大簡單地回答,順便瞪了一眼陸小魚,警告意味濃厚。

蘭書寒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我們回京前,給她一筆錢,就當是補償她吧。”

“是。”劉大領命,正要派人去安排,陸小魚卻在此時出聲了。

“等一下!”她肅着小臉,正色道:“我也要和你們去京城!”

“……不行!”劉大臉色一變,這女人難道真要纏上太子殿下?

“為什麽不行?”她倔強地擡起頭,在一群男人之間,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你們把我哥帶去京城,我現在無依無靠,想去找他不行?何況,廖禦廚也請我到京城,說要栽培我不是嗎?”

蘭書寒靜靜地望着她,總覺得事情沒有她所說的那麽簡單。

“還有,我是你待在蓬萊飯館的期間負責服侍你的人,你不用給我錢財,只要讓我跟着去京城就好。”說完,陸小魚瞪着劉大。

她知道劉大的顧慮,他怕她把自己與太子相戀的事情說出來,所以她這麽一說,劉大反而不敢吭聲了。

她并不是貪慕虛榮的女子,非要巴着太子殿下不放,她只希望能和他在一起多些時間,待到了京城,他們就真的要分離了。

到了那時候,她心情應該也調适過來了吧?

蘭書寒看着陸小魚與劉大的無聲對峙,心裏明白這兩人一定有什麽事瞞着他,不過沒關系,他相信自己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的。

尤其是自己和這個女子的關系,絕對不如她所說那麽簡單。

“那你就去準備下,一起動身吧。”

由于蘭書寒的身份敏感,又不能大張旗鼓的回京,免得京城裏的陸樽被拆穿,因此衆人只能選擇林間小路,緩慢前行。

而他們選在隆冬趕路,所以此行特別辛苦,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夥兒是由北往南,天氣會漸漸變暖,雖然還是冷飕飕,但至少不會那麽難以忍受。

按理來說有蘭書寒在,陸小魚即使辛苦也能忍受,畢竟她是為了愛情走這一遭,然而事情并非她所想的那麽簡單。

這一路上,劉大那群人對她冷冷淡淡,這容易理解,畢竟是她害蘭書寒受傷,但連蘭書寒都對她視而不見,只是享受着她的服侍,偶爾還用奇異的目光瞅她瞧,卻始終不發一語,這就令她很不舒服了。

她發現,若不打破這個僵局,那麽她接下來一路上都會處于這種陰陽怪氣的氣氛之中,總有一天她會被逼瘋。

她可是陸小魚,在蓬萊鎮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陸小魚,沒有什麽困難她不能解決的,對吧?

懷抱着這種信念,她看着蘭書寒的目光更熱烈了,看得後者心裏都有些毛毛的,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得罪這個侍女了。

雖說他總是對她有莫名的好感,但他極度克制,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能過于親近她,畢竟兩人日後再無交集可能。

可是每當兩人視線相交時,那種打從心底生出的渴望以及難以解釋的親密感,又令他渾身都不對勁,只能對她更冷淡。

這天中午來到森林裏的小溪邊,附近恰好有塊平地,衆人便在此生火稍作休憩。

劉大等人将午膳送來給蘭書寒,是一顆幹硬的饅頭和牛肉幹,在大冷天吃這種午膳,跟吃石頭木板是一樣的感覺。

蘭書寒原就挑嘴,即使知道是情勢所逼,但他實在無法強迫自己将這些東西咽下去,寧可不吃。

“給你吧。”蘭書寒二話不說,将手上的食物給了陸小魚,便面無表情地看向馬車外頭。

陸小魚一拿到那足以砸破頭的饅頭和肉幹時,當下便明白了蘭書寒的問題——他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下。

這種連一般人都嫌棄的東西,以他那被養刁的嘴是絕對不會碰的。

靈光一閃,她拿着東西下了馬車,走到幾個護衛身邊交代了幾句話,只見那幾名護衛走到了河邊,在冰水之中抓起了幾條魚。

衆目睽睽之下,陸小魚極為熟練地将魚處理好,叉上樹枝放到了火堆上,就這麽烤起魚來。而那被蘭書寒嫌棄的饅頭也被她夾上了肉幹,又灑上了水和不知名香料,放到另一枝木條上面烤。

漸漸的,香味開始飄散,那些吃着幹糧的護衛們都忍不住将視線移了過來,大吞了好幾口口水。

他們都聽說陸小魚是廖禦廚指定的接班人,現下看來果然有一手,也不知道她在魚上灑了什麽,将魚烤得微焦又帶着一種香草氣味,肉汁由魚身滴到火中,發出滋的一聲,讓衆人心都跳了一下。

但是他們知道,這幾條好吃的魚沒他們的份,因為陸小魚說了:太子殿下吃膩了幹糧,命她烤魚給他吃,所以這些都只有太子殿下才能享用。

陸小魚正專心烤魚,突然眼前的光被一道影子遮住,擡頭一看,蘭書寒親自來了,神情複雜地看着她手上的烤魚。

“我什麽時候傳了我要吃烤魚的命令?”他一臉古怪地問,這是他方才問護衛得到的答案。

陸小魚朝他一笑,直接将烤好的魚遞給他,“現在啊。”

蘭書寒本能的接下烤魚,雖然這魚散發的香氣令他腹中饞蟲大動,卻沒有開吃,因為他對她的答案并不滿意。

陸小魚沒好氣地道:“太子殿下,不管是你還是你的護衛們,真的都好傻啊!”

衆護衛轉過頭來,個個一臉不悅地望着她。罵他們就算了,竟連太子也一起罵進去,這女子簡直膽大包天!

陳小魚才不管他們怎麽想,迳自接着說道:“若是夏天在林子裏,你們怕引來猛獸不敢烤肉吃,這我還能理解,但現在可是大冬天,熊都不知躲到哪個山洞去了,你們就算烤熊掌他都不會出現,為什麽委屈自己吃那些難吃死了的幹糧?看你們食不下咽的樣子,體力肯定不夠,到時候怎麽保護太子殿下?”

被她這麽一說,衆護衛頓時也覺得他們傻,委屈了自己也就算了,還委了太子殿下,連蘭書寒自己也抿抿唇,默默同意她的說法。

陸小魚又指着自己,“最笨的是,你們帶着金鷹王國未來的廚藝第一人,居然還不懂得利用?”

這話又給了衆護衛另一次當頭棒喝,當他們看着陸小魚将充滿肉香又烤得熱氣騰騰的饅頭拿給蘭書寒時,不得不承認他們簡直傻到天邊去了。

就算是石頭和木板,到她手裏都能成為美味佳肴,他們這幾天趕路已經很累了,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在他們眼前,他們為什麽集體無視?

而左手拿着魚,右手拿着饅頭的蘭書寒也不再矜持,就在她對面席地而坐,不顧形象地吃了起來。

當第一口魚肉咬下,肉的鮮嫩簡直令他感動得快要流下淚來,加上那不知什麽香料的味道充塞着整個鼻腔,肉汁飽滿,比他在京城皇宴中吃的魚還要更勝一籌,好吃得讓他都快把手指一起吞下去。

咬了口饅頭,雖然饅頭本身的味道不怎麽樣,但經過她一番改造後,幹澀的饅頭滲入了微微肉汁,搭配香氣四溢的香料,變得松軟夠味,他相信光是這饅頭,他就能吃下十個!

衆人看着太子大快朵頤,都羨慕不已,不受控制地移不開目光,只能拚命的吞口水,覺得手上這沒吃完的幹糧再難入口,讓他們很是挫折。

看看時機差不多了,陸小魚笑着說道:“如果有人也想吃,自己抓魚過來,還有那樹上的果子也可以入菜,料理十幾個人的食物對我來說還不是問題,我想你們太子殿下應該也不會介意的。”

衆人聽得明睛一亮,你看我、我看你,卻是沒有人先動,而是紛紛看向了護衛統領劉大。

劉大臉色鐵青,他知道陸小魚此舉意在收買人心,從人性最脆□的地方下手,他卻無可奈何,因為連他也心動了。

衆人見劉大似乎不太高興,又同時轉向了蘭書寒。

蘭書寒輕輕地點了點頭,便不再理會他們,繼續吃着他的烤魚,似乎連抽點時間說話都嫌浪費。

終于,一個侍衛鼓起勇氣,到河邊抓了兩條魚,在衆人的注視下交給了陸小魚,腼腆地說了聲,“有勞。”

陸小魚看着他,真誠地一笑。“不敢,這一路還要靠你們保護我呢,烤條魚算什麽?”

這句話一出,無疑得到了衆人的認同,他們原本想着不應該接受陸小魚的恩惠,但她既然說這是在報恩,他們自然也就順勢放下矜持,開心接受。

衆人紛紛起身到河邊抓魚,有人甚至将其他的幹糧都拿過去給她,以便她做更多的搭配。

約莫半個時辰,陸小魚便輕輕松松搞定了十幾個人的午膳,每個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甚至還煮了魚湯,寒冷的天氣似乎對他們不再有影響,連蘭書寒都吃得興致高昂,把前幾天沒吃到的全補回來了。

“本宮有些明白,為什麽會是你待在我身邊了。”蘭書寒突然莫名其妙地說道。

陸小魚有些期待地望着他。“你想起來了?”

“我只知道,你做的東西合我胃口。”她太過驚喜的反應令蘭書寒狐疑,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淡然地解釋着。

“就只有這樣?”陸小魚滿心的期待又被一桶冰水給澆滅,“沒有別的了嗎?”

“你區區一介平民,如何接近本宮?”蘭書寒反問。

他知道自己和她一定有些故事,但他不喜歡那種一見到她就不受控制的感覺,尤其是她只是小露一手,他便無法自已,這對身負重任,不能片刻失去冷靜的他來說是十分致命的缺陷,他必須斬斷那種奇怪的情感。

然而他的說法讓陸小魚誤會了,以為他是在說自己投懷送抱,不禁心頭一痛,有些難以置信地望着他,“明明是你接近我的,我……”

“陸小魚!”在一旁的劉大出言喝止,“不該說的你就別說。”

“難道不管他對我有什麽誤解,我都忍痛吞下嗎?”陸小魚很不滿。

“他是太子殿下。”劉大冷聲道。

陸小魚心中的熱情再一次被狠狠澆滅。是啊,他是太子,她注定不能站在他身邊,那她還争什麽?

陸小魚不語,轉身默默回到馬車上,沒有看到蘭書寒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傍晚,馬車無法入城,只能暫宿在荒郊野外。

陸小魚睡不着,從帳逢內走了出來,迳直來到一座小坡上,擡頭癡癡地望着天上的月,眼神流露着凄楚。

她的背後默默的出現了個男人,沉聲道:“你今日逾矩了,下次不許再犯。”

來人正是劉大,在他看來,既然老天安排要太子殿下忘記他們經歷的一切,她就不該說出來,而是該趁這個時候斬斷她對太子殿下的妄想。

陸小魚咬着下唇,她覺得很委屈、很不甘心,更多的是因為被鄙視而産生的怒火。

她轉過身來,神情冷肅,一雙美目瞪着劉大,壓抑着憤怒及悲哀說道:“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要比感情,太子殿下對我的感情只怕比對你還更深;要比官位,寥禦廚欲栽培我成接班人,如果我未來成了禦廚,品級也不會比你低。”她昂起下巴,毫無畏懼地面對着這個身材幾乎是她三倍壯的男人,“你沒有資格管我對太子殿下的情感!”

劉大眯起眼,有些驚異她的勇氣,但她與太子之間那道鴻溝是存在的,他不會也不可能讓她跨過去。

“為了太子殿下好,我必須管!”

“如果不是為了他好,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忍?”陸小魚真的受不了了,那種被強迫不能愛的酸楚壓垮了她,讓她眼眶漸漸紅了。

“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發現他不是陸樽的時候,我并沒有馬上揭穿他,而是觀察了他一陣子,我承認我沒有看過舉止那麽優雅沉穩、氣質那麽高尚貴氣,有着渾然天成威嚴的男人。

“他并不多話,但我們兩個卻極有默契,光用眼神我就知道他想做什麽,我義父不愛我為別人下廚,我卻願意為了他特地開火動竈,寥禦廚的考驗讓我練習練得兩只手傷痕累累,吃肉丸子吃到吐了三天,可是我沒有告訴也,因為我不想讓他擔心,我想通過那個考驗,為的不是寥禦廚的賞識,而是不能讓他丢臉。”

她滔滔不絕地說着,在心中複習了一遍自己是怎麽愛上他的,即使到了今日這種景況,她仍然不後悔愛上他,因為有他,她的人生才變得多采多姿。

然而劉大卻是皺着眉,固執着自己的想法,偏頗地說道:“你對他有情感,不代表他對你也有一樣的情感,或許太子殿下只是在蓬萊鎮的時候太過空虛,身邊又沒有其他人,才會找上你……”

陸小魚冷冷地打斷他,“你可以阻止我們相愛,但不能否認我們的感情,你這麽說不僅對我是侮辱,對你最敬重的太子殿下一樣是侮辱。”

她走到劉大面前與他四目相對,裏中有着不容質疑的堅定,“你知道他為我做過什麽嗎?他陪伴了我送我爹最後一程,甚至以陸樽的身份替我爹送終,當胡一刀找人來飯館鬧事,是他出面解決,我被綁架時是他帶人來救我,甚至連他現在受傷失憶也都是為了救我,你能說他對我沒有一樣的情感?”

她越說越激動,嬌軀因憤怒而為顫抖着,眼淚盈滿了眼眶,但她忍着不讓它落下來。“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不問他的身份嗎?因為我怕一問,那答案是我難以觸及的距離,如今事實證明果然如此,那對我是多大的打擊,你明白嗎??

原本她以為只要努力,或許有機會能夠得着他,知道這只是她的癡心妄想後,她只能讓自己理智些,用屬于她的方式來結束這份感情。

“前往京城的這一段路是我最後可以陪他的時候了,為了不讓他有負擔,我絕口不提對他的感情,只是用我的方法對他好,希望他的傷勢能更快恢複,能無後顧之憂的去做他的大事,連這樣都不行嗎?”

終于,眼淚無聲的落下來,而她的低語到最後幾乎變成了吶喊及控訴,“我無緣成為他愛到最後的女人,至少希望能在他心裏留個印象,讓他知道在他的人生裏曾有過我這個人,我要的就只是這麽簡單而已,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懂,你憑什麽管?憑什麽?”

劉大被她深深震撼了,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

的确,他并不知道她與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相戀的,只是在蓬萊鎮密會太子時,發現太子與一個女子走得極近,産生了感情。

他認為所有女人都是想來攀附太子殿下,所以對陸小魚一直不一屑一顧,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下的感情有多重,被傷得有多深。

太子殿下遺忘了她,并不會感到痛苦,然而記得一切的她注定要苦一輩子。

好像……真的做了一回惡人。想到這裏,劉大頓時有些後悔。

陸小魚沒有再多說,轉身回了帳內,獨留劉在站在原地沉思,久久無法釋懷。

就在這時,蘭書寒默默地走到了劉大身旁,依舊用那淡然的态度問道:“她說的是真的嗎?”

虎軀一震,沒想到蘭書寒會突然現,他先是沉默,而後苦笑起來。“啓禀太子,屬下不知道……”

蘭書寒正色望着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劉大,本宮的腦袋雖然不記得她了,但本宮的心不是,因為她在訴說這一切的時候,本宮的這裏很痛、很痛。”

劉大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份濃重的愛到最後還是傷害了兩個人,而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蘭書寒擡起頭,像陸小魚那樣望着月亮,卻只看到一片朦胧,“她說,她為了我好,所以忍着什麽都不說,可是本宮何嘗不是為了她好?在本宮想起來與她的情感究竟有多深刻之前,本宮又怎麽能只依循着本能就親近她?那樣對她不公平。”

這是他尊重她的方式,卻也是最傷害她的方式。

蘭書寒一向是明快果決的人,卻第一次為了一段感情迷惘了,“如果注定沒有結果,那麽我和她,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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