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在看着JJ666號進入航站樓, 且上面的乘客已經順利的離開飛機,并在機場工作人員指導下有序疏散後, 地面控制臺上神經緊繃的空中交通管制員王建國, 多少找回了一點狀态和冷靜的心态。

與國家民航空中交通管理局中斷的總網連接仍未恢複,就連與機場地面人員的短距離聯絡, 都似乎受到了一些莫名異常的波動影響。

王建國一直盯着機場上那架不請自來的古怪的飛機, 直到自己控制臺上的通信頻道, 突然有了電波的波動, 他才重新回到工作狀态。他一開始,以為是終于與總網恢複了通信, 他正要向國家總局報告狀況時, 就看清楚通信波段的來源。

他的表情就瞬間變了, 這個相信唯物主義幾十年的社會主義接班人, 手在微微顫抖。猶豫片刻,他最後還是按下了通話鍵。頻道的電波在幾聲嘈雜的噪音後, 終于成功對接。

那艘意外來客的飛機中駕駛員的聲音, 同一時間在地面控制臺中的操作室中響起。控制室內, 伴随着猶如設備損壞的刺啦風聲,那駕駛員卻開口說了一段讓王建國無法分辨的語言。王建國在刺耳的噪音中側耳傾聽, 終于确定這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語。

怎麽會有外國的民用飛機,在沒有拿到國家航空管制局的空中入境許可的情況下, 詭異的出現在江城的機場呢?

作為一名空中交通管制員, 王建國一個必須具備的技能, 就是要熟練掌握航空英語,能與來自全世界各國的飛行員無障礙交流,指揮他們起飛降落的次序和位置,保證航空交通的安全。

于是他嘗試用英文溝通,“這裏是中國江城機場,請明示你們的飛機編號和航程目的地。”

這一句話,卻突然讓對面陷入了詭異的沉默。正在王建國懷疑對方是不是連航空英文都聽不懂的時候,對面終于傳來了磕磕絆絆、帶着口音的英語,“你再說一遍……你說,這是在哪裏?”

“中國江城國際機場,今夜我們機場的航空記錄,并沒有任何國際航班的排程,請……請即刻出示你們的身份!”

以往通訊的時候,控制室中出現這樣吵人的電流噪音的情況,是從來都不曾有過的,國家的航空科技處于全世界領先水平,在民用航空的領域中,一些先進技術也得到了相應的普及應用。

但在今晚的控制臺上,這些精湛的設備卻齊齊失靈,風向風速、氣壓雲量、這些往日裏有專業人員精心維護的氣象儀器,都像一起約好了去罷-工似的出現了異常或故障。

在這樣令人不安的環境中,王建國死死盯着的控制臺玻璃窗外的飛機,一段仿佛飄在空中的聲音從嘈雜不安的刺耳電流聲中透了出來,向他傳遞了驚人的信息,“中國?開什麽玩笑!我們是尼泰航空公司XX144航班,從泰國清邁飛往印度尼西亞雅加達,機上共有56名乘客和4名機組成員,我們怎麽可能……來到中國?這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方向!”

那聲音仿佛是飛機中駕駛員嘴巴貼在話筒邊,再從嗓子眼裏漏着氣才擠出來的,那段話不上不下地飄在空中,直叫人起了一身帶着寒意的雞皮疙瘩。

但這位飛行員的疑問,就連王建國也同樣無法理解,這個“尼泰航空”的公司名字,王建國是聽都沒聽過。他飛快的記下了“XX144”的航班信息,在斷網狀态下,于本地存儲的世界航空公司的信息資料中搜索,沒想到還真的叫他給找出來了。

只是看到上面的信息,他久久陷入沉默。

尼泰航空公司是一個業務主要分布在亞洲的國際民用航空公司,卻因經營不利,在1970年就宣告破産倒閉,資産也随之被拆分售賣,關于這個航空公司的編號,就已經徹底消失在慢慢歷史長河中了。

但是關于這個XX144記編號的飛機,他更是完全搜索不到相關信息,這更讓王建國對他話語的真實性産生了懷疑。

看着窗外那一架與現代社會完全脫節的古老機型,王建國的直覺卻告訴他,那個人可能不是在騙他。被警車團團圍住的飛機機翼的下方,仍然挂着上個世紀常見的舊式螺旋槳,而這種過于落後的航空設備,早在二十世紀就被渦輪發動機全面取代并淘汰了。

……更別說飛機外那些不知道是鏽、還是幹涸血跡的噴漆,在這漆黑的夜色下,愈發顯得無端猙獰起來。

在這樣的壓力下,王建國依然記得切換到機場跑道外地面安保部隊的內部通訊頻道,報信道:“說是泰國來的,很可能是非法入侵了我國航空領域的外國飛機,還用了我方雷達無法探測的反雷達隐身技術,躲過了空中偵測……”

與飛機的頻道重新傳來了聲音,王建國立刻切斷與自己人的交流,他聽到對面斷斷續續的氣聲,在控制室內響起,“我們是從泰國代號為VTCR的清邁國際機場起飛,前往印度尼西亞馬腰蘭機場的XX144航班!我們本該于1969年4月13日淩晨4點抵達雅加達的!我們……我們怎麽可能在中國!?”

1969年……在這個時間從駕駛員口中說出後,江城機場的地面控制室中,陷入了一陣窒息的死寂。

王建國和同事們神色或是不敢置信、或是驚慌恐懼,卻都面面相觑,誰都不知道該如何對這段信息做出回應。

王建國抓着通話器的手顫抖得幾乎都要握不住了,他抖着聲音問:“印度尼西亞馬腰蘭機場……這座機場,不是都關閉好幾十年了嗎?”

那邊的飛機裏,在短暫的沉默後,傳來了歇斯底裏的咒罵:“你是傻了嗎?我說的是——ICAO國際民航組織代碼為WIID的雅加達馬腰蘭機場!我一周前才飛過這趟航班,什麽叫已經關閉了幾十年了!?”

從話筒中傳來的聲音,幾乎能讓每一個正在值夜班的空中交通管制員感到入骨的陰寒,王建國那一瞬間腦袋空白,聲音顫抖道:“難道你不知道……現在已經是2019年了嗎?”

有好一會,那邊都不再有聲音傳來,王建國的同事阻擋不及,神色緊張的沖着王建國連連搖頭,似乎在責備他此時的心直口快,實在是不合時宜。

那邊駕駛員并不是瞎子,他早就看到了這機場中種種超出他所認識熟悉的科技設施,但直到聽到了王建國的這句話,才終于讓他的情緒徹底崩潰。

“你在胡說什麽!?”對面駕駛員的聲音又尖又細,在失控的狀态下,簡直不似人類能發出的音調高度,“不可能!騙人!你們都是瘋子!”

王建國見事态失控,立刻向地面部隊傳達警報,“地面部隊請注意,實行一級戒備狀态!”

看着地面安保部隊緩慢靠近,飛機中的駕駛員頓時陷入了恐慌,大聲嘶吼道:“別過來——別過來!統統滾開!!我這就走!我這就離開!!”

在機場明亮的照射燈下,窗外老式飛機的螺旋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旋轉起來,王建國大吃一驚,機場這麽多人流乘客,這樣的擅自起飛太危險了,會出安全事故的!

湧上心頭的使命責任感,立刻壓過了他對這趟鬼航班的恐懼。他在電流聲嘈雜的通訊頻道裏大聲指揮道:“停下!停下!我們江城機場的跑道上有即将起飛的飛機,你不能不遵守空中管制,肆意行駛,這會與我們正在跑道上加速的飛機相撞的!太危險了,我命令你立刻停下你現在的動作!你根本不熟悉我們機場的結構!”

與此同時,在這架鬼航班幾十米外距離的航站樓裏,貝凡接過了邙明遞過來的濕巾擦幹淨了爪爪,然後在遠處武警虎視眈眈的注視下,悄悄趴在邙明耳邊說,“那個飛雞好奇怪,和我們剛剛坐的不一樣。”

記   邙明将輪椅推到了武警看不到的地方,走到了貝凡的輪椅前,蹲下-身體與魚平視,“我認出來了,窗外的那個飛機,是美國飛機生産商麥克唐納·道格拉斯公司所出産的型號,這種只存在于上個世紀的老古董,如今早就淘汰的差不多了。沒想到居然還能在現實中見到這樣古老的舊式螺旋槳,我以為只有航空博物館中才對外展出。”

“這架怎麽看都是上個世紀的飛機,出現在江城機場本身就很奇怪……所以就在剛剛,我做了一個小調查。”邙明将手機遞到了貝凡身前,示意他一同觀看,“我搜索了飛機機身上的噴漆‘尼泰航空’,又輸入了麥克唐納·道格拉斯D4機型,就搜索到了一個有點意思的新聞——在50年前,這家航空公司有一趟編號為XX144的航班,就在1969年4月13日的那天,它從泰國前往印度尼亞雅加達,卻在途中失去聯絡,就再也沒人見到過它。經過搜救隊為期半個月的調查後,确認其在太平洋海域墜毀,機組人員及乘客無人生還。再後來,航空公司給遇難者家眷發了一筆撫恤金,不久後生意就因為此次航班受到影響,宣告破産倒閉了。”

邙明把手機遞給貝凡,貝凡對這種娛樂設備一直充滿好奇,接過來之後,兩只爪子在上面一頓狂風暴雨的操作,在堅持不懈的嘗試下,他終于點出來一個熟悉的界面,重新聽到了草泥馬的迷人叫聲。

手插着兜的邙明看向外面的飛機,笑了一下,“有點意思,什麽飛機能在天上一直飛50年?這件事蹊跷,我已經通知了當地的玄門來處理,咱們才不管,趕時間回家過節呢。”

可是剛剛還興高采烈的貝凡,戳着那只羊駝的爪子,卻慢慢的停了下來。

“……人類,我好像聞到了一種很難聞的味道。”貝凡皺起了小鼻子,似乎很嫌棄道,“有點像我以前在湖底,吃過的那種陰氣……嘔,難吃死了,我不要想起來這個惡心的味道。邙明,快給我去買炸雞!”

“這裏面沒有賣炸雞的,出去再給你買吧。”邙明自然而然的回答,“這東西确實是從那架老古董飛機上下來的……诶,它的螺旋槳怎麽轉起來了?”

貝凡擡頭去看時,就見到地面安保部隊在起飛的飛機前匆忙躲閃、撤離的場景,飛雞翅膀上有個圈,此時已經呼啦啦地轉了起來,整個飛雞很快的重新進入了啓動狀态。

但它似乎有些慌不擇路,啓動引擎後,在飛機還沒離開與建築的安全距離時,就以一個極不合理的錯誤角度,進行了機身旋轉。

引擎持續加速,通過飛機轉頭的反向,可以判斷它是想駛離航站樓,重新進入跑道起飛的。但因為飛機轉彎的角度太急,如此龐大笨重的機身根本不能靈活跟上,所以有一邊的巨大機翼,眼看着 對着航站樓的方向沖了過來。

航站樓裏等待了不止一個航班的乘客,足足有數百人之多。此時已經有人看到了外面異常靠近的飛機,發出驚慌尖叫。比起脆弱的人類身體來說顯得過于堅硬的機翼,正以鋼鐵之軀持續加速,向航站樓撞來。

它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快到人們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見到飛機側翼已經直直插-進了航站樓的玻璃牆,在一聲驚天動地的碰撞後,那巨大的鋼化玻璃牆碎成了無數尖銳的碎片,連同失控後栽向航站樓的飛機,鋪天蓋地的向乘客們襲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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