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祝懷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十分鐘以後。
他将羽化登仙。
他将駕鶴西去。
不是爽的。
是吓的。
小小懷竟然,只聽江設離叫了一聲他名字,就擡頭唱歌。
男人之辱。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吐槽自己定力不夠,還是憂傷江設離對他影響之大。
祝懷跨出浴室,江設離剛從門口回來,手裏還托着一盤東西。
兩人一碰面,祝懷一個激靈,猛地後退一步。
江設離随着他的動作望進了浴室,裏面風檔開到最大,發出嗡嗡的風響聲,朦胧的熱氣中似乎還有某種男人都熟悉的味道。
他又看向祝懷。
祝懷“砰”地一聲關上門,将浴室和卧室隔絕成兩個世界。
江設離擡擡手裏的托盤,主動打破兩人間的尴尬,道:“剛才酒店經理帶着前臺來賠禮道歉,送了個果盤,還有兩張燈光秀VIP觀光區的券。”
祝懷心虛的要死,哪敢正面看他,只盯着他手裏的盤子,目光停在下面壓着的兩張觀光券,低低哦了一聲。
他借着幹毛巾擦頭發的動作擋住臉,正慢慢挪到吹風機旁邊。
江設離低聲道:“大家都是男人,我懂,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祝懷一個踉跄。
小朋友不好意思了。
江設離将果盤放在小桌子上,用小叉子叉了一塊水果走過來。
祝懷還沒打開吹風機開關,嘴唇驀然碰到一塊冰涼。
一塊果肉遞到了他嘴邊。
祝懷下意識的張開了嘴,果肉切的很小,根本用不着怎麽咀嚼,等他反應過來味兒不對的時候已經咽下去了。
他将毛巾從頭上拿開,看着光禿禿的小叉子,“剛才是什麽?”
祝懷的臉龐被熱氣熏的紅彤彤的,江設離的睡衣他穿上有點大,舉手擦頭發的時候袖子順着滑落下去,露出一節白皙結實的小臂;衣領口的紐扣雖然規規矩矩扣到最上面那顆,仍舊露出精致的鎖骨;褲腿也挽了兩圈,松松款款的,好在他腰窄腿長,也能撐的起來。
江設離目光從他殷紅的嘴唇上略過,回道:“芒果,不喜歡吃?”
祝懷怔在原地,吶吶道:“我芒果過敏。”
這下輪到江設離愣住了,急急忙忙打量他:“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不說還好,一說祝懷就覺得脖子發癢,忍不住伸手去撓。
江設離忙阻止他:“我看看,別撓破皮感染了。”
他用右手掀開祝懷的領子,果然看見那裏起了一片紅疹,在白皙的皮膚上特別觸目驚心。
江設離不禁皺起眉頭:“去醫院。”
江設離指尖溫熱,祝懷只感覺被觸到的地方像被火星燙了一下,忍不住瑟縮了下肩膀。
江設離眉頭皺地更深了:“這麽難受?”
“不是。”祝懷不敢跟江設離親密的接觸,借着去背包拿東西的檔口躲得遠遠的,“我背包有過敏藥,塗了就好了。”
這是他演出生涯所練出的習慣,有備無患。
江設離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語氣不容置疑:“去醫院,我讓李運備車。”
“真不用。”祝懷道:“我芒果過敏就是癢的難受,看着吓人,實際沒大礙的,擦擦藥就好了。”
江設離仍有些懷疑:“真的?”
“真的!”祝懷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撓脖子,一不小心劃了一道印子,痛的他倒吸口氣。
江設離嘆口氣,“抱歉,我的錯,藥在哪呢?我給你擦。”
祝懷本想自己抹,但有些地方又夠不着,只好将從背包拿出的藥遞給他,“背上也給我抹點。”
江設離點點頭,言簡意赅:“衣服脫了。”
祝懷沒反應過來,猛地睜大眼。
?
怎麽就到這地步了?
江設離看他那傻樣兒,意義不明地笑了聲:“不然怎麽擦?”
祝懷宛如一只煮熟的蝦子。
對不起。
我有罪,我不純潔,我搞顏色。
祝懷轉過身,背對江設離,慢吞吞地解開衣服扣子。
……
為什麽感覺自己像是青樓裏被逼良為娼的姑娘?
江設離見他動作緩慢,問道:“冷?”
祝懷含糊地嗯了一聲。
屋裏跟着“嘀嘀”響了幾聲,沒一會兒就感覺溫度比原先高了許多。
祝懷脫掉睡衣。
後背也沒能逃過一劫,從脖頸到背心一片緋紅,确實不算嚴重,卻也足夠唬人。
江設離皺起眉,接過祝懷打開的藥膏,先看了說明書,然後才将藥膏擠到祝懷過敏處,用棉簽細細抹勻。
一想到江設離就站在背後這樣盯着自己,祝懷就忍不住肌肉緊繃,肩胛撐成一條直線。
不是沒有和別人赤着上身面對面過,但對着江設離,他就是不行。
江設離以為他難受,便用聊天轉移他的注意力:“明天C市的燈光秀,想看嗎?”
祝懷其實是想看的。
以前演出時,舞臺的打光也酷炫,但不一樣。
可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不了,明天早點回去吧,你現在也不适合在這裏久呆。”
後面人沒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聽見江設離出了聲。
“好了。”
江設離将棉簽扔進垃圾桶,又指指他頭發:“去吹幹。”
祝懷松了口氣,快速将睡衣穿好。
他轉身的時候江設離看見他的臉,比原先還要紅幾分,簡直不像話。
“這麽難受?”
說着,手掌覆上了他的額頭。
祝懷差點當場跳起來,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現在臉色是什麽樣。
好半天,他才幹巴巴地找回自己的聲音:“空調溫度高了。”
他這一會兒溫度低了一會兒又高的,祝懷自己都覺得像是在找茬。
江設離聞言沒說什麽,只是默默去将空調溫度調低了幾度。
祝懷吹幹頭發,看向背包。
剛才拿藥膏的時候發現,上次在老家逛街買的G家袖扣一直放在這個包裏沒拿出來,竟然就這麽帶了過來。
“哥。”祝懷打開背包,把包裝精美的盒子拿出來,轉身道:“禮物我給你——”
剩下的話卡在了喉嚨裏。
祝懷盯着眼前的一幕不知所措。
江設離竟然,正在,脫褲子。
哥,這兒還有個大活人呢?不避嫌嗎?
江設離剛單手解完皮帶,手指正壓着褲腰往下褪,聽見祝懷叫他就往他那睨了一眼,“禮物怎麽了?”
他手上動作不停,盡管另一只手受了限制用不了,卻也沒什麽妨礙。
很快,那雙結實精悍,充滿力量感的大長腿就闖進了祝懷的視野。
順着流暢的線條往上看,只能看見三角褲勾勒出的優美緊致臀線,再往前面一點看去……
“……”
人比人,氣死人。
好不服氣哦。
江設離能成為被最想睡的男人不是沒有理由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平時那一雙包裹在西裝褲下的大長腿就夠吸睛了,可現在祝懷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視覺沖擊。
感覺鼻腔似乎有股熱流。
他趕忙仰起頭,聲音悶悶地:“……禮物我帶來了。”
江設離拿過備用睡褲換上,回頭看見祝懷的模樣,疑惑道:“你這什麽姿勢?”
請您別問。
問就是饞您身子。
好在鼻腔裏的熱流沒有奔湧的形勢,祝懷趕忙解放了自己的脖子。
祝懷現在只有一個感受。
就是心虛,非常心虛。
他自從踏入C市的那一刻起,就沒正常過。
丢人。
祝懷将手裏的盒子遞過去,企圖轉移話題:“現在說雖然有點晚了,但儀式感還是要有的,殺青快樂。”
江設離笑,“聽你前半句,我還以為你要求婚呢。”
嗯?
親,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哦。
我現在滿腦子對你黃色廢料,別惹我,OK?
祝懷打了個哈哈:“看看喜不喜歡?”
室內燈光開的足,江設離一眼就能看清盒子上的LOGO,意外的挑了挑眉:“G家?”
祝懷眼神漂移:“支持你工作。”
江設離笑出聲,從胸腔發出愉悅的調子。
笑的祝懷心髒跟着一颠一颠的。
江設離手掌寬闊手指修長,單手也能打開盒子。
黑色為主的施華洛世奇袖扣和領夾靜靜躺在盒中,在燈下閃着璀璨的光芒。
是G家的星海系列。
祝懷小心翼翼觀察着江設離的表情。
然而後者就像是被定住了,半晌不說一句話。
祝懷心裏一咯噔。
完了,不會踩雷了吧?
過了好久,也許只有幾秒,只見江設離擡起眼,深棕色眸子像是一湖水,沉沉不見底。
他說:“送我?”
這句話像是包含了其他含義。
但對祝懷來說,這句就是一句廢話。
“是啊,不喜歡嗎?”
江設離确定似的再問了一句:“真的送我?”
祝懷開始懷疑自我。
“真的?”
江設離合上蓋子,重新揚起嘴角:“謝謝。”
直到他将禮物檢好在行李箱,祝懷也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
準備再問,卻見江設離拿出洗漱用具,問道:“可以幫忙嗎?”
祝懷立馬反應過來,站起身将洗漱用具拿過來,“我幫你吧。”
江設離道了謝,兩人一起走進浴室。
祝懷給他擠好牙膏,放好熱水,試好溫度,擰好毛巾,就差親自洗了。
江設離單手支着毛巾,将臉仔仔細細擦了,鏡子裏映出兩張臉,一張白淨漂亮卻不娘氣,一張棱角分明眼廓深邃略顯涼淡。
他盯着那張側望着自己的臉,雙手略擡着,準備随時接過自己用過的毛巾,兩人站在一處,他像是被賢惠妻子照顧的病患。
江設離丢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快速洗漱完。
卧室內只有一張大床,江設離問他:“習慣睡哪邊?”
祝懷道:“我睡右邊吧,我睡相不好,免得壓着你胳膊。”
江設離應了一聲好,然後拿着手機去了露天陽臺。
祝懷疑惑地看着他:“哥,你不睡嗎?”
“你先睡。”江設離揚揚手,“我想點兒事情。”
什麽事得跑到陽臺吹冷風才能想?
祝懷沒問出來,囑咐道:“那你再披件衣服,外面下雨呢。”
剛走到推拉門前的江設離回過身,從挂衣架上取下了那件呢絨大衣,順手關掉了幾盞大燈,屋內光線瞬間只剩一抹柔和的淺黃。
空氣中都飄着安靜的味道,只有中央空調發出微小的運作聲,宛如一道綿長的催眠曲。
祝懷混亂了一整天的腦子跟着沉寂下來。
他窩在被窩中,就着不明亮的光線往外看,卻只能見着江設離避開受傷的手臂側靠在欄杆上眺望着遠方,腰身挺拓,背脊挺拔。
祝懷一下就挪不開眼了,心房某處滿滿漲漲的。
有些東西好像變的不一樣了。
這是不對的。
他想。
江設離站在陽臺其實什麽也沒看。
空氣中飄着雨絲,還吹着風,但他手心燒的厲害,倒也沒覺得冷。
手機突然叮了一聲,幾秒後又叮了一聲。
一張圖,一條文字消息,都來自屋內的人。
他打開了圖片。
那是一張古代人物手繪,年輕英挺的男子身着華麗雍容的墨色朝服,他正手捧一宗卷軸略低頭在詳細浏覽着,深邃的眼廓,高挺的鼻,厲而不鋒的唇——是他的臉。這是九王爺的同人圖,畫面十分華麗細膩,連布料上複雜的暗紋圖騰和袖口衣擺的金線繡花都畫了出來,對他的形象還原的十分徹底。
江設離兩指放大圖片,圖下右下角簽了一個小小的“歸”字。
是祝不是豬:【G家是我送的,這是晚歸送的。】
江設離回眼望進屋內,祝懷側身背對着陽臺,整個人淹沒在了潔白的羽絨被中,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江設離将原圖保存下來,修改了微信備注。
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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