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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邕不論是比馬上箭術、馬上狩術、馬上槍術等都連連拔得頭籌,這樣的情況,只太祖皇帝在位的時候發生過,而惠帝、景元帝在位期間,年年皇家狩獵上的一番比試,都還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人才。
故此,今兒趙邕一連數個項目都得第一,着實是可喜可賀的事情。雖然在場多數人都瞧得出來,趙邕不是回回都贏得實打實,有近乎一半是薛平助他贏得比賽的,不過,趙邕此番為了能夠求得一道賜婚的旨意,也真是使出渾身本事來了,就算沒有薛平一旁相助,他也定然能夠贏,只不過,贏得不會有這麽順利罷了。
趙邕是作為儀王府人質被圈養在深宮之中,平素為了不橫生事端,自當是該低調行事。所以,雖然平時馬球賽上的趙邕已經叫人望塵莫及,但那還不是他真正的水準,而直到今日,所有人才知道,儀王府的公子邕是有多英勇神武。
但很明顯,因有薛平相助,趙邕少用不少氣力,倒是還隐藏了不少實力。
但是只表現出來的這些,就已經叫太皇太後放在了心上,平素四位州王之子中,太皇太後最為忌憚的人就是這趙邕,如今又見他本事如此厲害,更是讓她動了除之而後快的心。只是,她也有她的顧慮。
第一,她瞧得出來,這趙邕如今還是沒有完完全全使出真本事來,而且,她不知道趙邕背後有沒有什麽旁的勢力,畢竟,他既然能夠隐藏自己本事,就能夠暗中養兵養一方勢力,再說,他還有莊淑太妃那個老賤人相幫,想來暗中不可能沒有動作。
所以,她想一時間除去趙邕,是不可能的。
第二,就算她有本事除去趙邕祖孫,可他們一死,儀王定然會要為子尋仇,如今天下已然頗為不穩,很多地方都有民間開始舉旗造反,而四王也早已不滿她劉太後當權,早就蠢蠢欲動要奪回趙燕江山,若是此刻除去趙邕,正好給了儀王一個出兵的機會。
所以,她不能莽撞,行事必須思前顧後才行。
之前在宮中的時候,她有先算計黃美人落胎,然後掏空太醫院。再趁趙邕打馬球賽疏于防備的時候命暗衛對他放暗箭,暗箭自當事先抹了毒汁,她原是想着,待得趙邕死了,她就将這一切罪責推在肅王之子趙敏身上。
到時候昭告天下,是趙敏陷害得趙邕,從而挑撥儀王與肅王兵刃相見。而她劉太後,則可以坐山觀虎鬥,一石二鳥。
卻沒想到,好好的算計,卻被那林家丫頭給搞砸了。
不但趙邕沒死成,還救活了黃美人母子,讓陛下有了子嗣。陛下一旦有子嗣,這個皇位,算是又坐穩了一步。而如今,陛下是走到哪兒都将皇長子帶在跟前,生怕她動手要了皇長子的性命。
想到此處,太皇太後心中那郁結之氣便更深了一層,只能靠閉目端坐來暫時緩解郁氣。
她不管趙邕是真心喜歡林家那個丫頭,還是說,他看上的只是林家丫頭背後的一番勢力,她都不會允許。可如今他手中有一張王牌,而陛下也已經親口說了要賜婚,好在這道賜婚的旨意還沒有頒發出去,還有轉圜餘地。
太皇太後獨自一人站在窗前,她身着宮裝,雙手背負,微微仰着頭凝神思忖。大拇指上套着扳指,而她的食指不停轉動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心中已經閃過數個念頭。靜靜在窗前站了會兒子,直到外面天空漸漸呈現黛青色,她才收回思緒,而後轉頭問一直靜靜候在身後的甄嬷嬷道:“今兒晚上在流清宮舉行的家宴,是誰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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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被冷落了,雖然陛下顧及着多年情分,此番之行也有将皇後帶在身邊,可很明顯,皇後已然不再有之前的地位。皇後蠢笨,不是一顆好的棋子,被處置了也是活該,她早有意另選一名劉氏女入宮。
而此番文昭儀也被處置,後宮竟無以為首,這正是她引進另外一個劉氏女入宮的好機會。
甄嬷嬷一旁恭恭敬敬回道:“回太皇太後的話,是黃婕妤。”
“黃婕妤?”太皇太後身形微微一頓,探向窗臺邊花盆裏花的手輕輕頓住,繼而笑着道,“後宮之中,什麽時候有了個黃婕妤。”說罷,她手又動作起來,掐斷花盆裏一朵開得嬌豔的話,明明心中了然,卻還在等着甄嬷嬷的話。
甄嬷嬷道:“是之前的黃美人,皇長子的生母,文昭儀被廢黜之後,陛下升了她為婕妤。”
太皇太後鄭重點了點頭道:“好,她生了皇長子,這個位份,早就該要升一升了。婕妤,呵,陛下倒是吝啬得很,怎麽說也該是給個昭儀的位份。”她用套着蔻丹的手指一片片将花瓣撕了下來,慢悠悠道,“只有升了昭儀,才有資格主辦這個家宴啊,否則的話,一個區區婕妤,豈不是要将這家宴給辦砸了?”
甄嬷嬷眸光輕輕閃爍一下,稍稍低了些頭道:“請太皇太後明示。”
太皇太後将那朵被蹂躏得已經不成樣子的花朵丢棄在花盆裏,輕輕拍了拍手,然後用頗為嫌棄的眼神看着那朵花道:“能夠在這後宮中生存下來的女人,都是不簡單的,當初太祖皇帝有四位寵姬,到如今,就只剩下莊淑太妃一人。甄珍,你是真覺得這莊淑太妃過于懦弱無能嗎?呵呵……恰恰相反,她是太聰明了,知進退,懂分寸,以退為進,倒是将哀家拿捏得很好啊,太祖皇帝走後,哀家一一除掉了其她三位太妃,卻是拿莊淑太妃無能為力。不但如此,在哀家的殘忍無度下,倒是襯得她越發賢良淑德,連先皇都尊她為上。”她一雙拳頭緊緊攥起,眸中閃過陰冷的恨意,“你倒是說說,這樣一個女人,她教養出來的孫兒,又怎會是一般之人?這趙邕已然如此了得,若是再與林家姑娘結親,往後儀王府的倚仗可就越發不可小觑了,這叫哀家怎能放心。”
甄嬷嬷道:“貴安侯府早已沒有實權,不過是空有一個爵位罷了,老侯爺手上并沒有什麽實力。以前林大老爺在的時候,倒是有一番作為,至于其他兩位老爺,依奴才看……林家二老爺竟然能做出寵妻滅妾這樣的事情,而且是有薛家這樣的岳丈都不知道倚仗,的确是蠢得可以,更不肖說仕途上能有一番作為了。林三老爺更是連他二哥都不如,實在不成什麽氣候。至于幾位小爺中,如今林大爺被陛下立為世子,想來的确有過人之處,不過,到底年歲小,又一直在孝中,不過是在禮部挂了個虛職,不打緊。”
“而薛老将軍此番已經上繳所有兵權,更何況,老将軍一直對太祖皇帝忠心耿耿,就算趙邕祖孫欲圖謀不軌,薛老将軍也定當不會偏幫儀王府。否則的話,他便是對太祖皇帝不忠,對陛下不忠,是亂臣賊子。”
太皇太後倒是不以為然,只輕笑搖頭道:“你少唬哀家開心了,如今民間怎麽說哀家,別以為哀家不知道。他們都說哀家想要謀朝篡位,想奪了這趙燕江山,說我劉家想取趙燕而代之,想效仿女皇武氏。”
甄嬷嬷于此不敢多言,只能含糊道:“當初太祖皇帝馬上打江山的時候,是太皇太後您跟着太祖帝一路殺入京城的,生死危難時刻,也是您伴在太祖帝左右。奴才不敢多言什麽,奴才只知道,太皇太後您為此付出的一切,旁人瞧不見,奴才卻是瞧得真切。”
“可惜啊可惜,哀家拼死拼活為他,他卻覺得哀家殺氣太重,得了天下之後,漸漸疏遠哀家,寵信那些姬妾,甚至一度想要立秦端太妃的兒子肅王為儲君。”想到此處,太皇太後眸色更深了些,那又細又長的蔻丹狠狠嵌入肉中,只有那絲絲疼痛感方才能夠讓她冷靜,“後來太祖皇帝意識到自己身子不行了,怕他死後哀家對肅王母子不利,就打發了肅王去封地。他想保秦端太妃,只是那個女人實在蠢笨,真是有龍威庇佑,都難逃一死。”
“幾位王子當中,哀家最為忌憚的便是公子邕與公子敏,若是能叫這兩人互相殘殺,呵呵,倒是一場好戲。”
甄嬷嬷在太皇太後跟前侍奉數十年,此番太皇太後的言外之意,她自當是明白了。
“那奴才即刻去辦,請太皇太後放心。”甄嬷嬷沖太皇太後微微一俯身子,便利落地邁步走了出去。
雖則人已年過半百,可步伐依舊穩健,行中人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
太皇太後則依舊站在窗前,仰頭看着窗外黝黑的天幕,輕聲道:“太祖帝,你在天上看着,好好地看着,看看你的好孫兒,一個個自相殘殺,是不是覺得很過瘾呢?哈哈哈,臣妾倒是覺得十分開心,臣妾就是要鬧得劉家子孫,自此兵刃相見,永無寧日。”
“這個天下能夠打下,臣妾功不可沒,臣妾如今不過是想奪回自己打下的那半面江山而已,又有什麽錯?為何這天下人都在罵臣妾,說臣妾牝雞司晨,可陛下您不得不承認,臣妾若真是當了皇帝,不一定比您的兒孫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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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要在流清宮舉辦家宴,跟着前來的一衆朝臣與世家子、世家女,自當也是受賜前往的。林琬今兒心情實在不是一般的好,她擇了件頗為清雅的裙衫穿在身上,既不會奪了宮中娘娘的風采,而又瞧着清新淡雅,着裝恰到好處。
周華如穿着的則是一件墨綠色的長裙,顯得無端老了幾歲,再加上她氣質原就端莊,這樣一打扮,倒是減了幾分顏色。
崔靈倒是扮得嬌俏,她皮膚白皙,此番着一身枚紅色裙衫,越發襯得眼眸黑亮。
一轉頭見周華如只穿着老氣橫秋,不由蹙了蹙眉心,一把抓住她手道:“周姐姐,你今兒怎生這副打扮啊?不但絲毫沒有顯出你的姿色來,反而瞧着還老了幾歲呢。”說罷便笑着推道,“這時間還來得及,我跟琬妹妹等着姐姐,姐姐快去換一身吧。”
周華如道:“今兒琬妹妹必然是焦點,我穿什麽都不重要。再說,如今天氣實在炎熱,我穿這樣一身,人家看着也清爽。”她抽出帕子自然地掩蓋在鼻尖處,以此來掩飾她的不自然,只是垂着眼眸,整個人精神都不大好。
林琬知道周華如是故意穿得這般不入眼的,怕是不想惹事端。她如今年歲大了,卻是還沒有定下一門親事來,想必周國公府的人早就開始着急了。此番陛下流清宮設宴,自當是整個大燕朝的能人志士全去了,到時候,肯定會有人瞧上周姐姐。
說不定,還會趁機求陛下恩澤庇佑,賜婚。
陛下心中有周姐姐,自然不會賜婚,可是旁人不知道啊。
所以,還是穿得低調些好,這樣的話,也少惹些事端。
看了周華如一眼,林琬連忙笑着道:“崔姐姐可別這樣說,周姐姐模樣好,自然是穿什麽都好看的。”又去挽起崔靈的手來,拉着她往外走,“咱們三個,還是崔姐姐最好看,今兒崔姐姐清流宴上,肯定會有很多世家公子瞧上姐姐。”
崔靈臉刷的紅了,伸手戳了林琬手臂一下,低着頭嬌俏道:“你可別瞎說,我哪裏及得上你跟周姐姐,琬妹妹取笑我了。”
林琬與崔靈并肩走在前面,周華如則默默跟在兩人身後,唇角雖挂着笑意,可面上卻又幾分苦澀。她走在長廊上,微微濕熱的風吹拂着在她臉上,一陣陣熱浪打來,讓她有種不知身在何地的感覺。
長廊邊上挂着一排排燈籠,暖黃色的光打在她面上,便是衣着普通,也掩蓋不住她傾城姿色。
三人前後腳走到流清宮門口,恰巧撞見迎面而來的陸荃兄妹,陸荃本來就不待見林琬,而此番見到林琬,竟然怒氣沖沖上前來,想要與她打架。林琬自當不會給陸荃這樣一個機會,一把截住她揮過來的拳頭,然後緊緊捏住她手腕。
陸荃痛得咬牙切齒,卻是滿眼猩紅,她美目圓瞪,怒氣沖沖看着林琬。
陸淵臉上挂着彩,此刻半邊臉頰微微有些淤青之色,他雙手背負在身後,垂眸靜靜看了林琬一會兒,眸色漸深起來。而後擡手,只稍稍用力便将林琬手指掰開,淡聲道:“表妹,荃姐兒沒有壞意,你便別與她計較。”
他聲音又冷又陰沉,對林琬的态度,已然不如之前那般熱情。
他一如往常穿着青色長袍,白皙如玉般輪廓分明的臉精致得好看,他目光只在林琬臉上不在意地輕輕掠過,而後便沒再理會,只低頭對陸荃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要記住,不要惹是生非,咱們走吧。”
一陣清風吹來,吹起他碧青色的袍角,露出裏面白色中褲跟黑色皂靴。
陸荃不能不聽哥哥的話,但卻走到林琬跟前,惡狠狠道:“你真是惡毒,我好讨厭你!你瞧瞧我哥哥臉上的傷,他為了娶你真是以命去搏,你倒是好,不但從來不領會我哥哥的好意,反而還叫薛三爺對他這般下狠手。哼,林琬,我陸荃這輩子都與你勢不兩立。你不但害了玥姐姐,還害我哥哥成這樣,你以後千萬別落在我手裏。”
說罷,她狠狠跺了跺腳,然後追随陸淵而去。
陸淵站在前面等她,回過頭來的時候,目光狀似不在意地輕輕掠過林琬,但也只是蜻蜓點水,之後目光就落在妹妹陸荃身上。
☆、53|8.8|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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