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重回十六38 ...

“紀筠, 你和黃老師是什麽關系?”這話一出,畫室裏不少人都豎起了耳朵,黃成餘還沒有教過他們, 往上大三大四左右他才會給他們上課, 紀筠卻已經能出入他的畫室了。

紀筠內心千回百轉,終于能說出這個令自己自豪的回答:“師生關系。”

問話的人洩氣道:“切~我們也是師生關系,你去黃老師的畫室都去幹嘛啊?”

紀筠沒想到他們居然不相信, 笑了笑沒有接話。

黃成餘的研究生給出了答案:“紀筠沒上大學以前就經常過來的, 黃老師很喜歡她,讓她在他畫室畫畫的。”

他們研究生都很少有這種待遇, 研究生人少, 幾個人一個畫室已經是不錯的待遇了,黃成餘的畫室基本上是他臨時存放作品的地方,想想他現在一副作品都上百萬, 畫室門口都按了好幾個攝像頭的,他現在這個地位,一年只畫幾幅畫,畫室并不怎麽用。

黃成餘把他的畫室給紀筠用,他一直覺得創作是需要安靜環境的,除了上課的時間, 紀筠可以随時去黃成餘的畫室,學校給他配備的畫室肯定是最好的,設備齊全,空間還很大, 隔壁是其他一些教授的畫室,這一層人很少。

16油畫1班的學生才意識到原來她說的師生關系是這個啊!

紀筠的畫功有目共睹,當這個關系被揭穿,許多人也發現她的畫是透着黃老師的影子。

“難怪你的畫都有黃成餘的影子,但我覺得你畫的比他好。”某同學像幽靈一樣突然站在她身後說道。

紀筠心髒病都要被吓出來了,回頭一看,是某位平時在班上基本上不作聲的同學。

其實藝術家的脾氣都是有些怪異的,目前還籍籍無名的未來藝術家也是如此,即便他們有比較高的知識素養,但性格可以說是非常特異,有悶聲不響的,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有性格跳脫的,愛在電梯裏找靈感的。

有溫和的有極端的,當然大部分人還是正常人,可能對藝術的野心也不是很強,不少人都是家裏條件很不錯,學美術大概是為了提升格調,能不能出名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

每天開着瑪莎拉蒂或者法拉利來上學的不計其數,美院被稱為富二代聚集地也是不無道理的。

吓她的這位幽靈同學就屬于“藝術瘋子”一類,畫風比較獨特,喜歡刀畫。

紀筠被吓過之後有些無力,道:“老師永遠是我老師,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道路,并不是超越不超越,本不在一條路上,談何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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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風格不同畫派,她越能夠理解,為什麽繪畫很少設置比賽評出一二三名,而是用展覽的形式,把決定權交給看客們。

“袁同學,你下次走路可不可以有點聲音?”紀筠心口剛恢複平靜,無奈說道。

袁同學一臉“我吓着你了嗎”,摸着下巴沉思在紀筠的畫裏,半晌才道:“雖然我覺得你說的有點道理,但是我還是覺得你的畫風比黃成餘好,更純粹。”

下了課,紀筠就去黃成餘的畫室了,黃成餘在給研究生布置任務,門口有動靜,也只是餘光瞥了一眼,心裏清楚應該是誰。

研究生們都習慣了。

紀筠把自己的包放沙發上,等黃成餘講完。

最近是畫展比較多的時候,黃成餘手裏頭也有好多個畫展邀請,他挑了幾個好的,讓他的研究生過去實踐,主要工作就是幫忙挑選畫作、布置展廳。

“我把你們推薦過去,裏面有不少我的老朋友,不懂就問,好好表現。”

拿到任務的都一個個出去了,走之前不忘和紀筠打了聲招呼。

黃成餘和最後幾個說完,就揮了揮手,道:“可以了,沒別的事情了。”

“好的,師妹再見。”

紀筠也笑着朝他們揮揮手。

韓葉子走在最後,似是想起了什麽,轉頭說道:“師妹,你上次給的蜜餞好好吃,我買了點堅果,放沙發上了,給你吃的。”

韓葉子上次來,紀筠分了點蜜餞給她,這個師姐是今年剛考上的研究生,人緣很不錯。

紀筠這才看到旁邊的幾袋子堅果,笑着說道:“謝謝。”

黃成餘喝了一口水,老年人專用茶杯,茶葉加了一大堆,一邊蓋蓋子一邊說道:“紀筠啊,你周末不是沒事情嗎,正好,我接了一幅中世紀畫的修補,資本家屁事多,非要我過去修補,要不是那幅畫不可多得,你随我一道過去,開開眼見,那幅畫一直是被人收藏着,外界不怎麽知道。”

紀筠眼睛亮亮的,想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又猶豫道:“那幅畫在哪裏?”

“就在B市,資本家包吃包住。”

“好。老師,需要我做什麽嗎?”紀筠看過幾回黃成餘修補畫,這算得上是美差,能夠觀摩到常人不能看到的作品。

黃成餘瞥了她一眼:“能讓你做什麽,帶你去漲漲見識,我說會帶個助手,那幅畫很特別,你見到了就知道了。”

紀筠抿着嘴朝着他笑,讨好又親近,黃成餘年輕的時候不喜歡孩子,後來妻子也不在了,沒想到遇着這個學生,當真是怎麽也想不到。

最近紀筠課很少,下周更是只有一節課,除了她和廖雪鏡,其他兩個人課程就比較滿了,每天抱着個電腦,作業都要做到十一二點。

紀筠和廖雪鏡給予萬分同情,其實這也是最高學府的常态,深夜才是屬于自己的。相對而言,她們繪畫系文化課很少,基本上就還是要你畫。

“學完這四年,我覺得我大概也就禿了。”齊卉瘋狂敲鍵盤,一臉麻木地說道。

廖雪鏡和紀筠在聊明天實踐穿什麽,最近天氣冷了,廖雪鏡叮囑紀筠早點去買幾件厚實的羽絨服,“我聽誰說的,你們南方都只穿呢子,我滴天,我啥時候也去南方感受一下穿呢子的冬天。”

齊卉說道:“別,你估計受不了,南方魔法寒冷和北方不一樣,你到哪裏就覺得根本沒辦法穿呢子。”

紀筠有羽絨服,只是開學的時候東西太多不好帶,想想也算了。

來自四面八方真的很有意思,以前周圍都是當地人,風俗習慣都一樣,等上了大學,不僅是全國各地,世界各地都有。

紀筠最近看到那個熱搜,南方人第一次看到雪,下面有評論說,南方的冷和北方的冷不一樣,北方的冷就是單純的冷,而南方的冷,就是魔法攻擊。

在B市生活了一年,她也是有點感受的,那年冬天在B市的暖氣裏呆習慣了,回到H市的那一周,凍得懷疑人生。

“如果你冬天在B市,你就是出不了門,屋裏很暖和的。如果你在H市,你可以出門,但不管你在家裏還是在外面,都一樣冷。”紀筠想到暖氣,想起家裏要裝修的新房,到時候一定要鋪上地熱。

齊卉看了看時間:“餘俏還不回來呢?”

廖雪鏡暧昧的眨了眨眼睛:“也許和她的男神聊得正hi。”

餘俏是本地人,而且家離學校也不是很遠,經常會回去或者和朋友出去玩,今天據說她的男神也在,她開開心心地出去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餘俏木着一張臉進來了,現在十月份的夜裏已經不暖和了,她還光着腿,進門先是把門一甩。

“回來了?晚飯吃得怎麽樣?”廖雪鏡扭過頭問道。

餘俏語氣很喪:“就那樣吧……”

廖雪鏡奇怪道:“不是和你男神吃飯的嗎?吃得不開心?”

紀筠對廖雪鏡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說了,看餘俏的臉色顯然是很不高興了。

“能不能不要提他了!煩死了!”餘俏把鞋子一踢,包一扔。

廖雪鏡尴尬地看了看紀筠,紀筠很不喜歡餘俏這一點,心情好的時候很好,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甩臉色,雪鏡是比較粗神經,話痨,但她絕對是好脾氣,若是換了齊卉,餘俏定是不敢這麽朝她。

齊卉雙手啪得拍在鍵盤上,瞟了一眼,淡淡道:“誰給你氣受朝誰發去。”

紀筠不搭理餘俏,繼續和廖雪鏡說之前的話題:“我周末去買兩條羽絨服,你要不要一起去?”

廖雪鏡立即接話道:“好啊,雖然我羽絨服比較多了,但換季我也買點衣服。”

學美術的,家境一般都還可以,至少是小康水平,宿舍四個人吃穿用都不差,這一點紀筠覺得挺好的,出去玩買衣服什麽的不用顧慮太多。

餘俏紅了紅眼眶,委屈了一會兒,見所有人都不理她,摸出手機,找誰聊了一會兒,心情才好一點,對廖雪鏡也有些愧疚。

不一會兒這事兒也揭過了,紀筠就看着餘俏問廖雪鏡這要不要吃那要不要吃,透着的讨好,隐隐搖了搖頭。

在齊卉看來,餘俏完全就是被家裏寵壞了,而且是對着親近的人脾氣差,還挺會看人挑菜的,她可不慣着,她們是舍友又不是她爹媽。

周一的時候,紀筠跟黃成餘去了傳說中的資本家的地方,在一座山上,一路暢通地進去,停在別墅的前面,紀筠覺得這個風格很熟悉。

應該是助理之類的,請他們進去。

一間大大的房間,裏面有顏料有工具,長桌上就擺放着那幅畫,畫框還裱着,黃成餘看到那幅畫,幾乎是鋪上去了,隔着畫框,眼睛一眨不眨,呼吸聲加重:“太妙了,好啊,真是神奇。”

紀筠這才看到黃成餘所說的稀有而奇特的畫,這幅畫是畫于中世紀末,那個時代宗教題材居多,也多是畫人,而這一幅,它居然是畫景,經歷了上百年,它的顏色多少是有些腿去了,可正是這一份暗淡,給它增添了歲月的沉重感。

這是一副看似很簡約,但又不簡單的,中世紀的畫能透着印象派的風格,夕陽下的森林顯得有些恐怖,那黑暗深處的綠點,是什麽?

這幅畫的歲數久了,原本的畫布被加緊過很多回,現在還有有些地方承受不住了,還有一些顏色也淡去了。

最令人可惜的是,這幅畫的作者并沒有留下任何姓名。

“黃先生,BOSS在開會,一會兒就過來。”

黃成餘正沉浸在畫裏,擺了擺手:“随意随意。紀筠,你過來看這邊。”

紀筠湊過去,黃成餘指着一處,是一個倒影,可惜有些殘缺。

“我參閱了這幅畫的修補歷史,很可惜這幅畫有照片的時候,這裏已經是這樣了,誰也不知道這是什麽的影子,有收藏家說是女子的倒影,但現在修補,只能在這個殘缺的原型上加以填色。”

紀筠并不覺遺憾,也許正是這份殘缺,給了人更多的想象。

“BOSS,黃先生已經來了。”門口的動靜有些大。

黃成餘雖不樂意,也只能直起身。

資本家出現了,他再一次出現在她面前,紀筠竟然沒有任何的感受了。

“章先生,你好。”黃成餘客氣地和資本家招呼。

章疏臨不帶任何情緒地朝他點點頭:“黃大師,很高興見到您。”

世界真是很奇幻,兜兜轉轉,他們三個人竟然又站在同一個屋子裏,紀筠有些恍惚,章疏臨不喜歡黃成餘,因為他給了她出去的野心,黃成餘也不喜歡章疏臨,因為他這樣關着她。只是因為她,兩個人即便互不順眼也能勉強相處。

“紀小姐,又見面了,沒想到你成了黃大師的學生。”章疏臨很坦蕩,坦蕩到紀筠都不好意思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紀筠:“章先生,沒想到您也來B市了?”

黃成餘看向紀筠:“你們認識?”

章疏臨嘴角微微上揚,望着紀筠:“紀小姐還欠我兩幅畫。”

紀筠都快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先是軍訓然後各種事情,她也期盼着他忘記,垂眸道:“我暑假給章先生畫過畫,就是和您說的很大的那幅。章先生,不好意思,我開學以後比較忙碌……”

章疏臨沒有過多糾結于這件事情,目光投向桌子上的畫,道:“可以理解,不過希望紀小姐閑暇之餘還能紀得,正好我這段時間在B市。黃大師,關于這幅畫的修複……”

紀筠稍稍松了口氣,認真傾聽兩個人的談話。

黃成餘制定好修補的計劃,一共大概需要一周左右的時間,當天下午黃成餘就開始了,首先要把畫拿出來,然後架起來。

紀筠幫不上技術活,但是基本上只能夠坐在旁邊看他如何修補,給他做一些下手的工作,黃成餘并不要求她一直在身邊,紀筠就臨摹這幅畫。

碰到章疏臨的次數并不多,也都是禮貌問候。

她怕打擾到黃成餘,詢問過這裏的管家之後,她把畫板搬到了花園裏。

她來這裏更像是來度假的,因為這邊空氣真的很好,原本以為要降溫,誰知道溫度奇怪地又升到将近三十度,傍晚時分的時候,夕陽西斜,就是畫中所展現的時刻,紀筠希望利用這個時間段的感覺。

但她很明顯能感受到不太一樣,和畫裏的不太一樣。

紀筠撐着下巴沉思。

“你在臨摹?”章疏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紀筠扭頭,他似是剛從外面回來,面容有些疲倦,遲緩地點點頭。

章疏臨蹲了下來,紀筠的視線可以低下來了,他的睫毛可真長,她漫無邊際地想着。

章疏臨搖頭:“不像。”

紀筠看了看自己的畫,他都能看出來的事情,她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知道。”

“想不想感受一下那幅畫的場景?”章疏臨問道。

紀筠很警惕:“那是中世紀的畫。”

章疏臨笑了起來,說道:“有個地方很相似,就在附近,現在這個時間也剛剛好,畫景最重要的就是眼見為實,如果不是自己真實所見所感,肯定是體會不到這幅畫的意味。”

紀筠心裏癢癢:“就在這附近?”

章疏臨點點頭,起身,不給她繼續說話的餘地:“走吧,我帶你去。”

紀筠以為應該是別墅的附近,他帶她到車庫,很顯然是要出去。

章疏臨看出她的抗拒,道:“這邊是山。”

好吧,紀筠拉開車門。

的确是不遠,就在隔壁的半山上,他開得很快,為了追趕那夕陽,快到的時候,紀筠聽到了鐘聲,隐隐看到寺廟的尖尖。

“這裏有一個寺廟。”章疏臨說道。

車停在了寺廟的後面,下了車,就是一片樹林,夕陽的光線已經很微弱了,章疏臨非常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自然到紀筠都來不及反應。

“跟着我,小心腳下。”章疏臨帶着她繞過石塊,紀筠四處張望,這片樹林也太黑了吧,哪裏像了。

章疏臨帶她繞到了另一邊,這邊在山的側面了,微弱的金光正好照着這邊,紀筠的影子被照得長長的。

紀筠被這一幕驚呆了,眼睛撲閃撲閃,她的眼裏只有眼前的景色。

而章疏臨的眼中只有她。

紀筠忽然看到幾個綠色的點點,在飛舞,在移動!她難得激動:“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是螢火蟲!”

她仰着頭,眉眼幾乎要飛起來,笑容中抑制不住的喜悅。

章疏臨眼中比這顏色還濃,只是這個角度背光,昏暗下看不清他柔得都要溢出來的神色,許久未見她在他面前這般展顏。

章疏臨聽到了隔壁悠遠的鐘聲,看着最後一點夕陽一點點落了下去,終于,這不再是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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