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皇後單獨留下太子說話, 唐細有些擔心。所以, 即便是先回了自己的營帳來, 她魂兒還丢在皇後太子那裏。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唐細也算看得明白, 這對母子都是倔驢。但凡有一個肯先低頭服軟的,也不至于關系一直僵到現在。

唐細自認為自己盡力了,這些日子來, 一直周旋在婆婆和丈夫之間, 效果嘛,自然也有一些。本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若是這個節骨眼上他們母子再吵一架,那她從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她的辛苦倒不算什麽, 只是,他們不是普通母子, 若真鬧得厲害,受波及的人可是會有很多的。

唐細心不定, 回來後一直來來回回于營帳內走,秋意見了也跟着擔心。

“娘娘, 不會有事的,您坐下來吧。”秋意總得勸着些, 且往好的方向說,“殿下是穩重人,且這些日子來皇後太子母子關系明顯比從前好多了,定會是好消息。”

唐細擔憂道:“若真能那麽容易和好的話, 那皇祖母在中間調和了二十年,不也沒效果嗎?我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秋意笑着說:“娘娘,您這是關心則亂了。太後娘娘雖有心調和,但在她老人家心中,不論是淑妃,亦或是皇後,其實都是一樣的人,她老人家心不偏不倚。咱們皇後娘娘是性情孤傲之人,她知道太後只是想家和萬事興,而不是向着她,所以,她便不領太後的情。”

“但娘娘您卻不一樣,您為了皇後疏遠淑妃,那在皇後心中,您就是她一個陣營的人。既是自己人,自就不一樣了。”

唐細認真想着秋意的話,一時沉默,恍然後,倒是誇她:“你平時默不吭聲的,講起話來還真有些道理在。”

秋意可不敢擔這個誇,忙說:“奴婢懂什麽啊,奴婢都是胡言亂語的。”

主仆正說着話,太子回來了。秋意見狀,忙退到了帳外去候着。唐細也起身,給太子行禮。

太子扶住她,順勢握着她手,拉着人到一旁床邊坐下。

唐細見他面色不錯,而且也沒有在皇後那裏呆太久,猜度着他們母子想來談得不錯,所以也就稍稍放心了些。不過,她還是要關心着問一問的。

“母後單獨留了殿下,和殿下說了什麽?”她眨眨眼,壯着膽子問。

太子側首望着人,握住她手說:“母後和孤提了太子妃?母後說,孤和她的關系能夠緩和,太子妃當居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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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細可不敢領這個功,她想的也很簡單,只希望他們母子可以冰釋前嫌就好。所以此刻,她心情也的确是好的。

“臣妾哪有什麽功勞,還不是因為殿下自己心裏有母後。若殿下心中沒有母後這個母親,任臣妾做再多的事兒,那也是無濟于事的。”

太子卻把人攬入懷中,唐細小鳥依人,開開心心縮靠在他懷裏。她主動往他懷裏擠了擠,太子感覺到了,垂眸望着人,倒把人摟得更緊一些了。

太子皇後把話說開了,如今母子感情自然更近了一步。皇後果然說到做到,如今待齊王和待太子都一樣。見着面了,關心齊王一句,自然也會關心太子一句,端的是一碗水端得平平的。

皇後沒有刻意在淑妃面前炫她和太子的關系,不過,這裏是獵場不是宮裏,總共就這麽大點地方,淑妃想看不到都不行。淑妃是有什麽話都往心裏憋的主,即便她心裏再恨一個人,但輕易也不會去論誰的長短。

可淑妃受得了這個委屈,淑妃身邊的侍婢素霜卻看不下去了。

只主仆二人在的時候,素霜難免要替自己主子打抱不平:“太子殿下如今和皇後娘娘母子情深,娘娘您倒成了笑話。這宮裏宮外誰不知道,殿下當年可是娘娘您一手帶大的,您付出了那麽多,如今倒被皇後撿了現成的。”

“話也不能這麽說。”淑妃面無表情,卻反駁素霜的話,“畢竟人家是親母子,本宮又算什麽,本宮不過一個乳母而已。”

“本宮出身不好,娘家又無什麽權勢,自是比不得皇後娘娘。皇後背靠孟國公府,孟家掌軍權數萬,那可是鐵砂掌硬拳頭。本宮若是太子,自也會更親皇後一些。”

淑妃平時在貼身宮婢素霜面前,也是從不會說半句皇後的不是。最多就是素霜看不過去,替她這個主子抱不平的時候,淑妃由着她說而已。可現在,一反常态,雖說還是沒有說誰的壞話,但言詞間卻有暗諷之意。

素霜知道自己主子委屈,忙附和着說:“太子殿下如今豈是只是更親近皇後一些,他如今都不來探望娘娘您了。這宮裏的人個個是人精,太子有意疏遠娘娘您,誰心裏都瞧得明白。”

淑妃卻說:“他疏遠本宮,大家都看在眼裏瞧得明白。本宮一手帶大他,誰也不瞎,也都知道。本宮雖只是乳母出身,可如今怎麽說也是四妃之一,是皇後的女人,是他庶母,于他有撫育之恩。他待本宮不好,若想尋錯,總也有尋得出來錯的時候。”

“本宮雖不比皇後尊貴,可本宮也不是好欺負的!”淑妃眉目淩厲,看得素霜都傻眼了。

從前,只覺得主子溫柔膽小,處處小心,不管待誰,都十分友善,對他們這些奴才,也從未說過半句衆話,是再和善的一個了。可如今,素霜卻覺得主子也是有脾氣的,再溫順的貓,也有被逼急了咬人的時候。

這些日子,皇上日日都帶着諸皇子勳貴們馳騁于叢林中,日日白天打獵晚上吃野味,好不痛快。淑妃那日一展騎術意欲勾起皇上一些回憶,雖說被皇後搶了風頭,但總歸還是有些效果的。

至少,呆在這裏的幾日,皇上也去她那裏用了一頓飯。

淑妃是個很能把握住機會的人,皇上過來,她自然得說些什麽。所以,飯間,淑妃倒是主動誇起那日皇後的風采來了。

“皇後娘娘騎術真好,臣妾從前竟然不曉得,那日倒是在皇後面前給皇上丢臉了。”淑妃十分不好意思。

皇上卻顯然沒覺得她丢臉,反而安慰她說:“皇後騎術再好,那也不是朕教的。你就算比皇後遜色,可你是朕手把手教出來的,朕有自豪感。”

淑妃就笑說:“也就皇上您會安慰臣妾了。不過,皇上這樣說,臣妾心中倒是高興。皇上安慰臣妾,說明皇上心中有臣妾。”

皇上喝了點酒,側頭朝淑妃望來,醉眼迷離。

自那日坤寧宮發生尹修儀一事後,皇上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覺得對不起皇後,自疏遠淑妃。可淑妃畢竟陪了他二十年,他也早習慣了她的溫柔體貼,有些日子不見她,倒十分想念。

“朕心裏自然有你。”皇上酒後吐真言,“有你,也有安兒。”

淑妃十分感動,自覺便朝皇上靠過去。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般,竟哭了出來,她努力擠出笑說:“皇上心裏有臣妾便好,只要您心中有臣妾,便是臣妾受再大的委屈,也不委屈了。”

皇上卻說:“皇後如今倒是變了,對你……似乎也好了許多。至于受委屈,有朕在,沒人能讓你委屈。”

提起皇後來,淑妃便順勢說:“這些日子臣妾見皇上日日帶着臣子勳貴們出去游獵,臣妾想着,既然皇後娘娘有那般好的騎術,而臣妾和貴妃姐姐們也都會騎馬,不如……皇上下次再去,帶上臣妾幾個?”

“你想去?”皇上詫異,但詫異中也透着些驚喜。

随駕的妃嫔中會騎射的不少,但畢竟是女人,便是他這個君王,都不曾想過帶着他們幾個嫔妃一道去狩獵。這個淑妃,看着柔弱嬌小,膽子倒是挺大。

但這種大膽,皇上是喜歡的。

淑妃道:“臣妾想跟随皇上一起,親眼看到皇上獵場上的英姿。”

皇上欣然應允:“你這個提議倒不錯,既然來了,若不上陣殺‘敵’,倒是虛行一趟了。”但也沒給肯定的承諾,只說,“待朕一會兒去與皇後商議一番,若皇上也答應,朕便應了。”

皇上從淑妃那裏出來,直接去的皇後營帳。皇後知道皇上從哪裏來,又聽他說起這事兒來,自然知道是淑妃的提議。

皇後也不再是從前的皇後了,對淑妃,她還是敵意滿滿,但卻不會如從前一樣任性。既然知道皇上很喜歡淑妃的這個提議,她又何必掃皇上的興致呢?

所以,皇後自然也是笑着應下的:“皇上雅興好,臣妾自然是答應的。皇上知道臣妾的,皇上的這個提議,臣妾很是喜歡。”

後宮和睦,皇上少了許多煩惱,十分高興。

翌日便安排起來,除了唐細這個太子妃和趙王妃沒跟着一起去,連魏王妃齊王妃也都同行了。皇上騎在高頭大馬上,目光四下搜尋一番,沒看到趙王在,問淑妃:“安兒呢?安兒怎麽沒一起?”

淑妃此刻也是一身騎馬裝,十分利落的坐落在馬背上,聞聲回道:“趙王妃身子有些不适,安兒擔心她,便一直陪着。安兒事先沒向皇上請假,臣妾替他給皇上請罪。”

皇上卻晃晃手:“安兒重情意,是個好孩子,朕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怪罪。趙王趙王妃夫妻情深,乃是表率,該表揚。”這兩句話,是看着皇後說的,似是說給皇後聽的一樣。

皇後點頭,也誇趙王:“安兒是個不錯的孩子,趙王妃是個有福之人。”

淑妃忙接皇後的話道:“趙王妃孝順懂事,最是乖順貼心,趙王能娶到她,是趙王的福氣才對。”

皇後看了她一眼,沒答話。

皇上卻明顯很高興,“哈哈”笑了兩聲後,揚鞭子率先打馬走了。後面,一衆人等都緊緊跟上。

皇上率着大部隊走了,整個駐紮營倒顯得冷清不少。唐細一個人呆着無聊,又聽說趙王妃病了,便帶着秋意秋涼兩個去了趙王營帳。

唐細進去的時候,趙王妃正卧躺在床上,旁邊趙王坐在床邊陪着。

見人進來,趙王忙起身抱拳朝唐細這個皇嫂行禮:“見過皇嫂。”

唐細福了下身回了禮後,方說:“聽說弟妹病了,我來瞧瞧她。”

趙王妃掀被子要起來行禮,唐細制止道:“沒有外人在,你我又是平輩,無需這些禮數。你既病着,還是好好躺着養病才是。”

趙王妃朝趙王那裏看去,但見趙王朝她點了頭後,她這次沒起來。

“多謝皇嫂。”

唐細坐去床邊,關心問:“可是天冷起來你夜間貪涼凍着了?昨兒傍晚見到你還好好的,怎麽一早就病了。”

趙王妃又朝趙王看去。

趙王替她回了話說:“昨兒吃了烤肉,回來喝了放涼了的水,半夜便鬧肚子。已經請了太醫來瞧過,也無大礙,好好休息着再吃點藥就好了,皇嫂不必擔心。”

唐細坐在床邊,握住趙王妃手說:“倒是可惜了,你騎術不錯的,若不是突然病着了,今兒一早可以跟着去打獵。”

趙王妃不敢覺得可惜,只能笑着說:“明年還有機會呢,這不,我還有皇嫂陪着。明年的時候,和皇嫂一起去。”

唐細自嘲說:“我才剛剛會坐上馬背去,就算勤奮刻苦練一年,也未必能成。到時候,怕是你們都去了,單丢下我一個。”

趙王妃笑道:“怎麽會,二皇兄定會帶着皇嫂一起去的。”

唐細說:“我可不去連累他。”一早太子說要帶着她一道去,讓她與他共乘一匹馬,唐細可不肯,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她和太子公然卿卿我我,太子不要臉,她還要臉呢。

唐細只略坐了會兒,就離開了。

“你好好歇着,我不打攪了。”她起身,看向趙王道,“趙王可得好好照顧王妃才是,就這兩日就要回去了,弟妹身子不養好些,舟車勞頓的也傷人。”

趙王對唐細始終畢恭畢敬,唐細這個皇嫂下了命令,他自然稱是。

唐細走後,趙王妃悄悄偷看趙王臉色。趙王也瞥了她一眼,沒說話,而後坐去了一邊,随手拿了本兵書翻看起來。

趙王妃咬了咬唇,自己默默躺了下去。

待到中午的時候,唐細正在用飯,卻見秋意匆匆走進了營帳來。

“娘娘,皇上他們回來了,好像是出了什麽事兒。”

一聽說出事,唐細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忙問:“是誰出了事兒?太子殿下可有事?”

秋意是特意探清楚了消息才來的:“是淑妃娘娘出了事,不過,太子好像也牽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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