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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日子來, 皇上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總常常會憶起年輕時候的一些事情來。他與皇後青梅竹馬, 可以說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他們之間, 曾經有過那麽多美好的、令人難忘的回憶,從前,這些回憶像是一直被押在了箱底一樣,不是忘了,而是不會特意去想,塵封在那裏了,可如今, 多日來,那些塵封的往事總會一樁接一樁的跳入他腦海。
那些美好的畫面,清晰的就像是發生在昨日一樣, 他想刻意回避都難。
方才問皇後的那兩句話, 也似是脫口而出。就像皇後說的一樣,他都和別的女人生了多少孩子了, 從前也沒見她鬧過、在意過, 何況如今。而且,他也不是那等沒有自知之明之人,他知道自己對不起皇後,斷然不會這樣問,自取其辱。
可他就是問出口了,不受控制般。
有那麽一瞬間, 他覺得中間的那二十年都是空白,只婚前和成親初的那一年才是真實的。可這種念頭和意識,不過只是一晃而過,很快,他便清晰的知道,他如今在哪裏,而這二十多年間又到底發生了什麽。
面對皇後輕聲的質問,皇上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皇上一句話不留,匆匆的離去,倒讓皇後一時間震住了。皇後覺得挺莫名其妙的,不過,她如今壓根不放在心上。
尹妃得寵又懷了龍嗣,皇後心中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總之,能用尹妃來制衡淑妃,她還是願意為尹妃争取更高的位份的。
九嫔之首和四妃之末,雖說差着品階,但其實只要尹妃再争取進一步,就能擠掉淑妃的妃位了。且自從尹妃得寵後,皇上漸漸去淑妃那裏的次數越發少了,皇後又如何能不高興。
其實如今她倒不在意皇上寵誰,她只是怕淑妃過于得寵會捧得趙王不知天高地厚。太子的位置,她不允許任何動。
“本宮這麽做,你該是能明白本宮的心意吧?”皇後總歸還是在意太子妃這個兒媳婦的,親人之間不該有什麽事都藏着掖着,有些話,她覺得敞開了說明白會比較好,“本宮這般擡舉尹妃,還怕你不高興呢。”
唐細自然明白皇後的一番苦心,忙說:“母後這般為東宮殚心竭慮,兒臣感激心疼母後還來不及,又怎麽會不高興。”
皇後說:“咱們是一家人,本宮覺得,有些話還是敞明了說好。即便本宮知道你會明白本宮的心意,但本宮還是想親口跟你說一說這事兒。你能明白,本宮很是欣慰。”
唐細也覺得皇後說的對,既是一家人,有些話,就該敞開了說明白的好。不免又想到太子,她覺得太子可真沉得住氣。
自那日她和太子鬧了脾氣後,太子就和沒事人一樣,明知道她心裏存着疑惑,他也不知道來哄哄她,把真相告訴她。可她這回偏也下了決心,他若不來主動提這事,她也不會主動去提,好像顯得自己多在意一樣。
二人各懷心思皆都不提,這件事,就算這麽過去了。唐細不知道太子心中是不是真的淡定,或者說不在意,但她不過只是表面裝着淡定不在意而已,其實她心裏是一直記着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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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回去後,她故意和太子說了皇後說的話:“母後怕我誤會,有關尹妃的事兒,她今兒還特意跟我解釋了一番呢。”她刻意提了一句,“母後說,既是一家人,有些話就該敞開說明白了。猜來猜去的,會影響感情。”
太子正伏案練字,聞聲擡眸看了對面的人一眼,倒是好笑:“那若母後不跟你說明白,你會猜疑她嗎?”
“自然不會。”唐細搖頭,“母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東宮好。若到了如今臣妾還要去猜疑母後,豈不是忒沒良心了些?”
太子“嗯”了一聲說:“你我成親兩次,自成親後,孤待你如何,你心中該明白吧?有些事,哪怕孤不說,你也不該猜疑,若是猜疑了,就是沒良心。”太子說的雲淡風輕,“你連母後都信任,難道信不過孤?”
本來想借機拿捏他的,如今倒被他輕易那捏住了,唐細氣!
既已知道他看出來自己說這些的目的了,唐細索性不再兜圈子,只直接明了說道:“可是這不一樣!”她說的斬釘截鐵,“母後沒有故意逗臣妾,可殿下有。殿下故意說那些話,引起臣妾的好奇心,然後又故意賣關子不肯相告,故意害臣妾胡亂猜想,這就是動機不純。”
太子問:“這些日子胡亂猜測,心情如何?”
“心情自然是不好的,心裏藏着心事,怎麽能好?”唐細以為他這樣問,八成是心疼了,所以更是表現出自己的可憐來,“殿下從前倒對臣妾好,如今半點不懂憐香惜玉了,想必是喜歡上了郭承徽。”
太子輕哼一聲。
“你也別拿郭承徽來激孤,孤不吃這一套了。”他終是擱下狼毫大筆來,擡眸認真望着人,“你不好受了兩個月,可能明白孤當時的心情了?”
唐細忽然被他問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來這些日子太子做的一切,都是在清算之前的那筆帳。
她忽然覺得,太子的心機好深啊。太子的心眼真小,比女人的還要小。
可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面對太子輕聲甚至帶着點嚴肅表情的質問,她自己也有些心虛,覺得自己之前的确做得不對。而且,太子這般認真起來的樣子,她覺得很有魅力,她總覺得自己的心都跟着跳了一下。
他是在意她才會清算之前的賬的吧?若是不在意,何必這般費周折,給她如此一個“慘痛”的教訓。
唐細心中其實是頗為感動的,但她又不想表露出來,就咬死不肯承認他的好。
“殿下是在以這樣的方式來罰臣妾嗎?大可不必的,殿下身份尊貴,若覺得臣妾做得不好,直接打一頓便是,或者關在小黑屋裏不給飯吃也好。為了區區一個臣妾,倒不值得勞得太子布這麽大一個局。”
太子真算是“看清”她了!
不過太子懂得點到即止,讓她明白自己做錯了就行,沒必要一直抓着不放。所以,太子也不再繼續提之前那事兒,只沖她招手說:“過來吧。”
唐細望着他。
太子說:“你過來,孤不會吃了你。”
唐細這才朝他走去,太子指着書案上自己剛剛寫完的大作說:“你照着孤的字臨摹。”
唐細撅了撅嘴,小聲嘀咕:“殿下可是嫌棄臣妾的字醜了。”
唐細雖說也通琴棋書畫,但畢竟不是世家貴女出身,總歸次一些。除了棋術在太子面前還算拿得出手外,別的三樣比太子比起來,都不夠看的。唐細知道,太子這是嫌棄她了。
太子倒不是嫌棄她,教她練字是有為了督促她把字練得更好的意思,但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希望可以借此和她培養感情吧。他平日裏忙,倒沒太多時間陪她,所以,一旦有這個時間的時候,他總希望可以陪着她一起多做一些事情。
感情,始終是要培養的。
唐細字也不算醜,但在太子眼中,卻
是不夠看的。好在她見賢思齊,見太子字好,她也是想學的。太子讓她練字,她就認真的練,總歸也不是壞事。
起初她只是臨摹太子的字帖,而太子坐在一旁看着。過了會兒,太子會繞到她身後去,雙臂環住她整個人,右手輕輕握住她握着毛筆的手,左手則環住她腰,一筆一劃教她怎麽寫。
唐細側頭看去的時候,能看到男人近在咫尺的臉,以及感受到他呼出來帶着他特有體息味道的熱氣。不由得,臉就紅了起來。
從前都是床上之事交流得多,與太子相處的時候,他多半都是想着那種事兒的。如今他耐着性子教她這些,慢慢的拿心與她相處,其實她心中還是挺感動的。
女孩子就是容易感動,容易多想,容易輕易動心,更容易用情太深。感動着感動着,不免要想得多了些,甚至把未來幾十年的生活都想好了。
想着想着,臉上不自覺就帶上笑意來。甚至都想好了,以後要生三到四個孩子,一定要有兒也有女,這樣才算完美。
想到孩子,不免又想到昨兒晚上太子欺負她的情形……然後她抱着又懷念又羞澀的心情回味起來,一點點的回憶,從最初的前戲開始,到中間的狂風暴雨,再到最後的細雨綿綿,越想越覺得心中像是揣了十幾頭小鹿般。
太子是真心想在除了床事以外的事情上和她培養感情的,太子沒別有用心,她倒是多想起來了。太子一低頭看到了雙頰紅撲撲的女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眉頭一皺,擡手就在她腦袋上敲了下,語氣帶着些許身為人師的嚴厲,問:“想什麽呢?”
唐細回過神來,臉更紅了,連眼睛裏都蒙上了一層霧氣。
“沒想什麽。”她就是不承認想他的好了,“反正沒想你。”
太子還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不過知她面皮薄,怕她羞澀,不好追着問罷了。
“練字就是練字,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太子嚴厲,“若字沒有長進,還像以前一樣跟狗刨似的,出去後就別說孤教過你。”
唐細小聲回嘴:“我也沒求你教我。”
唐細以為太子沒聽到,但太子聽到了。不過,這麽好的氣氛,他倒是不願破壞了,就在計較。
如今正是濃春時節,褪去了厚厚的襖子,二人身上穿着的,皆是薄薄的春衫。身子相互貼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這種隔着衣料的親近,和平時滅了燭火的親近,自然又是不一樣的。
一整個過程中,唐細都沉浸在太子給與她的美好的溫柔中。陷入了這種甜蜜,倒有些不願自拔了。
幾張大字寫下來,倒也累了,太子喊了候在外面的小太監送東西來吃。
唐細有些熱出汗來了,太子擡眉看到了,長臂一伸,親自開了炕邊的窗戶。一陣暖意洋洋帶着花香的風吹進來,唐細輕輕呼出一口氣後,又大大吸了口氣,然後笑眯眯望着太子。
宮婢們奉上了好吃的瓜果點心來,又奉了茶給太子,給唐細的是一杯果汁。
歇息了會兒後,太子才向她坦白:“孤想哄太子妃歡心,曾請教過岳父大人。那日說的那些話,都是岳父大人告知孤的。不過想來,太子妃可沒岳母那本事,在孤面前,岳母的那些招數,太子妃還是不要再用了。”
唐細聞聲重重哼了聲,見他似是充耳不聞,她又連着哼了幾聲,勢必要引起他的注意來。
太子啜了口茶,笑說:“有話就說,哼來哼去的,你是小豬嗎?”
唐細別扭的扭了下身子,這才賭氣般說:“爹怎麽什麽事都告訴你,他和娘的這種私密事兒也拿出來說。要是娘知道了,有他好受的。”
太子說:“岳母有沒有讓岳父不好受,孤不知道。但太子妃想讓孤不好受的算盤,怕是落空了。”
唐細道:“那是,我爹爹可沒太子殿下聰明!”
“你也沒你娘的手腕!”太子補刀。
唐細是真的要生氣了,鼓着嘴也不說話,只安安靜靜坐在一旁吃東西。見她安靜下來,太子瞄了她一眼,倒是主動與她說起話來。
“如今宮中尹妃突然複寵,你可知道為何?”有些不是關于國政大事的秘密,太子還是願意與她分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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