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問題之八

安定的頭發蓬松而柔軟，紮成馬尾之後，毛茸茸的像極了博美犬的尾巴，讓人很想上去抓一把。

小魚的手握緊又松開，但是最終還是沒能伸出手去。重新幫她梳理了頭發的清光不滿的撇了撇嘴，他用手輕輕拍了拍小魚的肩膀，在對方回過頭的時候，十分自然的牽起了她的手。

“燭臺切的點心差不多要做好了呦。”

聽到聲音的安定回過了頭，他面容乖巧而寧靜，在對上小魚有些懵懂的視線之後，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我也準備好了，就一起去吧。”

清光說的确實沒錯，等到三個人到達廚房的時候，燭臺切已經做好了甜點，他擡起頭，透過狹小的窗戶，注視着遠處如同晚霞一般鮮紅的楓葉。

“反正還有些時間，不如幹脆去外面一邊賞楓一邊吃吧。”

燭臺切的提議幾乎是全票通過，他提着大大的芝士蛋糕，在小魚務必請讓我幫忙的視線下，遞給了她幾個叉子。

捧着小碟子的大和守安定對于面前兩個人的相處模式感到有趣，他在邁出房門的時候，笑着回頭調侃道“就像是慈祥的父親一樣啊，燭臺切。”

燭臺切十分心塞的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他搖了搖頭，順便牽起了盯着叉子看的小魚，拉着她來到了被陽光照耀着的回廊。

在那裏，已經有兩個正在觀賞楓葉的人了。

手捧着茶杯的兩個人，動作一致的凝視着前方，就連唇角勾出的弧度都一模一樣。假如有誤入本丸的人，一定會以為這是一家悠然和諧的老年會所。

小魚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就被拉到了回廊邊緣。燭臺切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然後對側過頭來的三日月和莺丸打了招呼。

因為有陌生人在，小魚現在的坐姿十分像去第一次見面的親戚家串門的小孩子，這讓三日月有些忍俊不禁，他微微低下頭，眼眸中的新月像是被水彩暈染過一樣好看。

小魚不由的看呆了，她忍不住快速的眨了眨眼睛，在确認面前的新月不是自己的錯覺之後，就毫不掩飾的誇贊了對方：“您的眼睛就像月亮一樣，我第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眼睛。”

“哈哈哈哈”三日月笑了起來，他的眸光依舊柔和，握着茶杯的手指沿着杯身微微動了動。

“第一次聽到別人這麽說呢”他笑着說。

大和守安定無奈的看了三日月一眼，然後用手撐住了臉頰，凝視着他“果然不管看多少次，三日月你在休息的時候，完全就像是個普通的老爺爺呢。”

三日月也不生氣，他将茶杯放到了一邊，接過了燭臺切遞來的，切好的蛋糕。

“嘛，畢竟我出生于平安時期，按時間計算的狐，确實是一個老爺爺了嘛。”

小魚眨了眨眼睛，她對于平安時期這個時間點産生了疑問。她沉睡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以至于她現在完全喪失了對于時間長短的感知。

平安時期，離現在有很久嗎？

她有些疑惑的歪了歪頭，不由的思考起了從遙遠的春秋戰國到這個已經完全陌生的時代，究竟過了多久。

在來到這個地方之前，小魚其實是被短暫召喚出一次的。但是，大約是年紀大了的關系，那次被召喚而出的記憶，變得十分模糊，她記得自己似乎是聽到過兄長久違的聲音，和陌生還有……

還有什麽來着？

掰着手指數着平安時期到現在究竟過了多久的小魚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她大概是已經察覺到了以這種低效率的算法，大概算到明天天明也算不出來，于是她側過身，以一副認真好學的樣子詢問道“平安時期到現在，大約有多久呢？”

那一定是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吧。

小魚曾經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到過自家兄長說，她已經度過了兩千七百多個歲月了。

那麽面前的三日月，他又經歷過多麽漫長的歲月呢？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三日月在短暫的沉思之後，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回答了她“大約有一千多年吧。”

“……”小魚噎了一下。

她目光放空的凝視着被塞到她手裏的蛋糕，點綴在奶油上的鹽漬櫻花的花瓣，看起來依舊格外嬌豔。

“一……一千多年嗎？”她将目光移開，再度艱難的問道。

三日月大約是以為對方被這個數字吓到了，他面容溫和的點了點頭，然後安慰小魚說“雖然聽上去已經活了很久，但也不過是多看了一些事情而已，其他的也并沒有什麽差別。”

“……”不……不是，如果說生活了一千多年的付喪神就可以被稱為老爺爺，那麽她這個活了兩千多年的……

難道要被稱為祖奶奶嗎？！

小魚不由的捏了捏自己的臉，然後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還……還好，并沒有變老。

三日月對于她的舉動感到了不解，他眼中的新月微微沉寂了下來，在短暫的思考一會兒之後，三日月露出了了然的笑容“這麽說起來，小魚你是春秋時期的刀劍啊……嗯，我似乎也曾經從流傳下來的唐國詩句中，窺知到一點那個時間的風貌呢。”

但是，相比于三日月，其他幾個人對于鄰國的了解可以說是少的可憐了。完全不知道那是一個多麽漫長的時間點的刀劍們立刻聚攏了過來，打算從三日月口中打探到一些關于這位可愛的新同僚的事情。

然而，小魚早已沉浸在，自己居然是清光安定和燭臺切——甚至大半個本丸的祖奶奶，這個令她震驚的真相裏，她面色複雜的擡起了頭，然後在對上清光的視線之後，猛地站立起來。

她的身後似乎在一瞬間燃燒起了熊熊火焰，原本總是帶着稍許茫然的眼眸，此刻看上去卻十分的堅毅。

“我明白了！”她伸出手，滿懷豪氣的拍在了安定和清光的肩膀上“從今天開始，不管遇到什麽困難，一定記得來找我。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站在你們這一邊的！”

想要成為能夠支撐着大家的，可靠的祖奶奶。

接受設定的速度令人嘆為觀止的小魚，她眼眸中流露出的溺愛和縱容讓清光不由的打了一個寒顫，他猶豫了一下，然後緩慢的伸出手，将掌心印在了小魚的額頭上。

和小魚相反，清光手掌的溫度有些偏高，他紅色的眼眸中隐隐透露着些許擔憂的神色，在測量了對方額頭的溫度之後，他松開了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應該……沒什麽問題吧……”他低聲嘀咕了一句，然後朝着小魚招了招手，示意她離自己近一些。

小魚立刻忘記了自己剛剛建立起的，為了後輩一定要更加可靠的祖奶奶的人設，她蹲下身，将自己的衣擺弄平，然後微微揚起頭，像是一只小奶狗一樣，用自己黑色的，濕漉漉的眼神凝視着清光。

眼前的陽光在一瞬間被遮蔽了，對方黑而柔軟的發尾消失在視線的盡頭，而後下一秒，帶着些許溫暖的溫度再度貼近了她的額頭。

比他掌心的溫度相比，要稍稍涼一些的額頭的溫度，伴随着他低下頭與小魚緊緊貼近的動作，傳遞了過去。

小魚眨了眨眼睛，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面前少年長而纖細的睫毛，和微微合上的眼睑。淺淺的呼吸聲仿佛就在耳邊，清光半閉着的眼眸終于完全睜開，長長的睫毛似乎有那麽一瞬間從她的臉上掠了過去。

“真是吓到我了”他學着鶴丸的樣子，笑着說“你突然變得這麽激動，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呢。”

他不慌不忙的直起身，然後若無其事的用手指纏繞着自己的黑發“也沒有發燒啊？所以說，你到底為什麽突然這麽激動啊——”

小魚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一瞬間加快了，但是很快，她就看着面前看上去懶洋洋的少年，開始唾棄起了自己。

作為祖奶奶，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麽啊！

居然還讓小孩子擔心了！

假如她此刻擁有耳朵和尾巴的話，面前的付喪神們一定會看到她尾巴垂下，耳朵攤平的可憐兮兮的樣子。

但是即使沒有尾巴，她突然頹喪的樣子也引起了安定的注意。

“看吧，一定是你突然湊近吓到她了。”安定嘆了口氣小聲抱怨道。

“诶？怎麽可能啊！”清光不由的鼓起了臉頰，他換了一個正對着安定的姿勢，用視線表示着自己的不滿。

早就開始吃起了點心的三日月，像是早就已經看破了什麽一樣微微笑了起來，他的唇邊沾上了薄薄的奶油，但是他似乎并沒有察覺。

他将蛋糕放到一邊，拿起茶杯，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水。然後，在身邊同僚像是小孩子一樣的争吵聲中，他緩緩的回過了頭。

小魚恰好也看向了這邊，她的眼眸中寫滿了茫然無措，和剛才豪氣萬丈的樣子完全不同。

三日月覺得自己有些想笑，他也确實那樣做了。

擡起手遮住了唇角的付喪神，他的動作像是從平安繪卷中走出的貴族一樣優雅。而後，在小魚長久凝視着他的視線之中，他突然飛快的，并且帶着幾分狡黠的，沖着她輕輕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