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林清寒很少看朋友圈。
可有時候随手翻過的時候,也能看到溫軟發的朋友圈——
不是午後坐在落地窗前看書,就是自己烘焙糕點,要麽就是插花,畫畫,也有穿着精美的華服去聽話劇、音樂劇等等他又動手刷了刷溫軟之前的朋友圈,上一條還停留在他們兩人去拍賣會。
再上上一條,是他們參加一個私人宴會。
所有的說說都彰顯着作為一位名門貴婦精致優雅的生活。
所以,離開他之後的溫軟竟然堕落成這幅樣子了?要不然她的品味怎麽能夠突然降到這種地步,麻辣燙,可樂?她居然會去吃這種東西?
她不是最不喜歡這些東西了嗎?
林清寒那雙眉皺得都快能夾死蒼蠅了。
這是他心底生出的第一個想法,不過很快,他就自己默默地打消了這個想法,繼而産生第二個念頭——
她很開心。
不是強顏歡笑,也不是僞裝。
溫軟她是真的開心。
林清寒看着那條說說後面幾個符號,[彩虹][太陽][太陽],還有那句什麽,“新生活新氣象”,撲面而來的全都是對未來生活的希望所以離開他之後的溫軟,不僅沒有他想象的難受傷心,反而高高興興得突破自我了?
“boss”
李則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林清寒的聲音,不由在電話那端輕聲喊道。
林清寒看着那條朋友圈,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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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則猶豫着要不要再喊一聲的時候,他終于開口了,“你說”林清寒的聲音很低,也很沉,他捏着手機,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條說說,半響之後,繼續道:“她是真的打算離開我了?”
李則聽懂了林清寒的弦外之音,猶豫了下,斟酌道:“我看夫人這一次很果斷,她應該是真的考慮好了。”
不是開玩笑,也不是耍手段,而是真的打算離開他,林清寒沒有說話,半響之後,他閉了閉眼睛,開口,“知道了。”
“那”李則猶豫道:“boss,還要去找夫人嗎?”
“不用了。”
林清寒的聲音很淡,說完就把電話挂了。
手機屏幕已經轉黑,他站在原地,捏着手機,遲遲都沒有動作,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溫軟坐在車裏,把準備好的東西拿到他的面前。
那個時候。
他的心情也是這樣,心口悶悶的,有氣憤有不甘,還有一些難以置信的錯愕。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溫軟會和他離婚,即使在今天,他們兩人的确離婚了,即使,那個離婚證還在他的口袋裏。
可他始終堅信,溫軟是愛他的。
她只是一時傷心難過,想不開,才會決定離開他,不過不用多久,她就會回來。
可現在呢?
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林清寒終于認清了現狀,溫軟離開他,沒有想過再回來,不僅如此,她還很享受現在的日子,甚至高興得連體面都不顧了。
房間的燈光很亮,在吊燈的折射下,林清寒投射在落地窗上的身影竟然顯得有幾分頹廢和落寞,他把手裏的牛皮紙袋扔到原處,又扔了手機,有些煩躁的解開領帶,坐到床上。
手撐在膝蓋上。
他低着頭,腦中忽地想起幾年前的溫軟。
那個時候,他十八,正上高三,溫軟十六,剛上高一。
那天,他市數學競賽拿了第一,許執他們非要拉着他出去慶祝一番,等吃完飯已經遲了,路過學校小吃街的時候,許執拉着他的胳膊,有些詫異的和他說,“那不是你家小姑娘嗎?”
他側眸看去,果然看到溫軟和紀奚兩個人有說有笑走在路上。
那是他從來沒有瞧見過的溫軟,頭發亂糟糟的紮成馬尾的樣子,還有好幾縷散了開來,手裏拿着一堆她以前絕對不可能吃的東西,嘴上全是甜面醬,嘴巴也鼓鼓的。
估計是沒想到會碰到他,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然後不等他說話,就直接拉着紀奚跑了。
那天許執他們笑了很久。
他們都沒看到過這樣的溫軟,以前的天之嬌女,走哪都是擡着下巴的,即使後來家道中落,也有林家護着她,在所有人的眼裏,她依舊是象牙塔裏的小公主。
他沒笑。
就是覺得有些新奇。
後來放學,回家路上,他鬼使神差的路過小吃街,又鬼使神差的買了以前從來不會碰得炸年糕和炸土豆,可還沒等他送出去,小姑娘就已經穿回了自己的連衣裙,紅着眼眶拉着他的衣角,和他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吃那些東西了。
還說她一點都不喜歡吃。
那天他買得那些小吃最終還是沒有送出去,後來他也果真沒再看到溫軟去吃那些東西。
林清寒想到之前那張麻辣燙的照片,薄唇微扯,有些譏嘲,所以她根本不是突破自我,而是離開他,終于可以找回自我了?
罷了。
她既然真的那麽高興,就随她去吧
等到第二天,林清寒好像又恢複成以前的樣子了,沉默寡言,不茍言笑,看到林秀娥坐在餐桌上,朝人點點頭,語氣平常得喊了人一聲。
“清寒,你起來了啊。”林秀娥有些局促得和他打着招呼,她其實還是有些怕自己這個侄子的。
“嗯。”
林清寒點點頭,沒再說別的,坐在椅子上,吃起了早飯。
兩人離婚的事,她也不知道個究竟,林秀娥端詳了下林清寒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清寒,你和溫軟是怎麽了?她昨天回到家,把東西都拿走了,就連畫室裏的畫也都收走了。”
“你們是真離了啊?”
林清寒斂着眉,沒擡頭,語氣尋常的回了句,“嗯,離了。”
看起來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
林秀娥倒是漸漸放下心,沒有不高興就好,看來他對溫軟果然沒什麽感情,沒感情好啊,這個侄媳婦她本來就不喜歡。
要是蘇家那個丫頭能嫁到他們林家。
她心裏正想着這事,林清寒那邊卻皺了眉。
早飯都是以前的口味,中式、西式都有,但他就是覺得不對,口感不對,氣氛不對,什麽都不對,就連咖啡他握着手裏的咖啡,就抿了一口。
眉頭就深深鎖了起來。
“先生,怎麽了?”李阿姨問道。
“咖啡的味道”
“啊。”
李阿姨看着他手裏的咖啡,躊躇道:“我是按照夫人的做法做得啊,味道不對嗎?”頓了頓,她又小聲跟着一句,“以前您在家的時候,早飯都是夫人做得,尤其是咖啡,她知道您喜歡喝手磨咖啡,每次都會比您早一個小時起來,給您準備咖啡。”
“她說機器磨出來的不好,得手磨出來才香。”
林清寒看着手裏的咖啡,神色微怔,他不知道這些,溫軟從來沒有和他說過
林秀娥看着林清寒的表情,眼皮微跳。
她不喜歡溫軟,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女人好不容易走了,可不能再讓清寒記得她的好,她忙打斷李阿姨的話,“不就是杯咖啡嗎?有什麽難的?”轉頭看向林清寒,又笑道:“清寒,你要是喜歡,明天姑姑給你磨。”
“不用。”
林清寒斂眉放下咖啡杯,臉上的神色又恢複如常,他沒再吃早飯,起身往外走去,看到角落幾盆綠植的時候,想到陽臺上那幾盆栀子花,腳步微頓。
過了好一會。
他才開口,囑咐李阿姨:“我房間裏那幾盆栀子花,你記得每天澆下水。”
說完。
他就走了。
李阿姨倒是喜笑顏開的應了,那幾盆栀子花是夫人最喜歡的,現在先生讓她好好照顧他就知道先生放不下夫人。
“這”
林秀娥坐在椅子上,看着林清寒離去的身影,有些傻眼,“清寒到底喜不喜歡溫軟啊?”剛才不是沒有不高興嗎?怎麽現在又要照顧起那幾盆花了?
***
紀奚一大清早就接了溫軟出門,美名其曰是帶她感受下普通老百姓的早飯日常,其實是被昨天溫軟那個朋友圈給震驚到了。
雖然昨天是她讓溫軟點外賣的。
但她一直覺得她的軟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誰能想到她還真這麽接地氣,點起了麻辣燙和肥宅水?昨天幾個相識的好友全都來私聊她,問她“溫軟是不是被離婚打擊的太傷了?怎麽還開始自我堕落了呢?”
她也不知道。
她也不敢問啊。
這會兩人面對面坐着,旁邊是一堆老頭老太,穿着練功服,手裏不是拿着跳舞用得扇子就是劍啊什麽的,外頭也熙熙攘攘的,時不時傳來幾聲吆喝,“老板,一個手抓餅,兩個雞蛋一串肉,不要生菜。”
“老板,鹹豆漿打包,不要蔥。”
“老板,一個飯團,快點啊,我着急上班。”
就在這些聲音裏,紀奚一邊喝着豆漿,一邊偷瞄對面的溫軟,“軟軟,好吃嗎?”
“好吃。”溫軟一手握着手抓餅,一手握着湯勺喝着豆漿,笑得牙不見眼,大概看出紀奚的心思,她把手裏的手抓餅吃完,拿着紙巾擦了嘴唇,笑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麽啦。”
“沒有假裝,是真的開心。”
眼見紀奚還是不相信,她笑了笑,“真的,沒跟你說謊。”頓了頓,她問道,“你還記得那次我們去小吃街被林清寒看到後,我就沒再跟你出去過嗎?”
紀奚點點頭,“記得。”
溫軟一邊低着頭慢慢舀着豆漿,一邊笑道:“你也知道林清寒那個人,跟個老古板似的,三餐吃什麽都有标準,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吃那些營養餐,可擔心林清寒會不喜歡我,就只能說喜歡。”
“那次被人抓包後,怕他不喜歡,也就真的沒再碰過。”
“現在離開他了,不用再去擔心他喜不喜歡,我怎麽會不高興?”
她說着說着,揚起頭,白皙姣好的面容在晨光的照射下,月牙似的眼睛慢慢彎起來,比以前任何時候還要來得好看,來得燦爛,“所以,沒騙你,我是真的高興,也是真的很期待以後的日子。”
紀奚看着她臉上明媚的笑,終于放下心來,也跟着展露笑顏。她拍拍溫軟的肩膀,笑道:“這樣才對,就讓那個大豬蹄子有多遠滾多遠,以後有他後悔的。”
吃過早飯。
紀奚今天還有事。
溫軟沒讓人送,這裏離她住的地方不算遠,她打算自己走過去,順便也能了解下小區樓下的環境,省得以後買個東西都找不到路。
路過一家花店的時候,她倒是停下了腳步。
她喜歡花,家裏花瓶也有不少,倒是可以買回去點綴下房間。
“小姑娘,買花嗎?”花店的阿姨笑着朝她打招呼,“都是今天剛送過來的,還鮮着呢,你看看喜歡什麽,小姑娘長得好看,又是開門生意,阿姨肯定給你優惠。”
溫軟笑着彎了眼睛,聲音柔柔的道起謝,“好啊,謝謝阿姨。”
她低頭挑着花,品種倒是不少,剛剛挑了一束向日葵,溫軟就發覺好像有人在對着她怕照片,她天生對鏡頭敏感,有些詫異的擡起眼,外面站着幾個高中生樣子的女孩子,正握着手機對着她。
大概沒想到會被抓包。
這會臉都紅了,跟她道歉,“對,對不起,我們,我們就是随便拍拍。”
溫軟笑着搖頭,表示沒事,她以前在學校裏就沒少被人拍照,見她們還待在原地,笑道:“你們還不去上學嗎?”
“啊,去去去”
女孩子們紅着臉跑開,跑了幾步又回來,和她說,“姐姐,你真好看。”
溫軟笑着看她們離開,買了幾束花就回家了,她倒是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傍晚時分,紀奚卻打來了一通電話,火急火燎的語氣,還摻雜着一些興奮,“寶貝,你上熱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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