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遇刺

二夫人自躺下到現在,一聲不吭,凝翠難免擔心,卻又無可奈何。此時見其起身稱餓,凝翠心裏歡喜,連忙道:“二夫人想吃什麽,奴婢這就讓人去做。”

“随便吃點就行。”說話間周幼寧下床收拾,坐在了鏡前。

丫鬟端了幾個小菜過來。

周幼寧用膳之際,看着在旁邊忙碌的凝翠,漸漸陷入沉思。

一開始宋元慶在單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場景下說出真相時,她心裏還曾浮起過後悔。後悔自己沒安排人偷聽好抓證據明真相。但後來得知宋元婧頂着她的名頭嫁人且不在京城後,她的那些懊悔更多的變成了對未來的擔憂。

她現在最怕的是,就算證據擺在人前,她也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再回到江南去。想來想去,她似乎也只有寄希望于裴家這條路。希望裴侯爺能看在誤會、耽擱了她的份上、出于愧疚之情,幫她與趙、宋兩家周旋,送她回鄉。

到了傍晚,周幼寧提前去廳堂那邊侯着。

裴岩剛一進來,她就立刻起身,臉上帶些不易察覺的讨好的微笑:“侯爺……”

她這一下子來的突然,裴岩微訝,下意識停下腳步,視線環顧四周,并無異常。他淡淡地應了一聲:“怎麽了?”

她現在這模樣,和稍前兇巴巴的大為不同。

“先時是我不對,心情不好,所以在侯爺面前失禮了。”周幼寧說着鄭重福了福身。

“沒事。”裴岩倒不至于為這點事與她計較。

“侯爺的人,查的怎麽樣了?”周幼寧問的小心,眼中隐含期待,“就是,關于我不是我表姐這個事……”

趙永還沒拿着确鑿的證據回來,現在說定論有些為時過早。但是迎着她的目光,裴岩猶豫了一瞬,如實說了一句:“此事确有疑點……”

“……是吧?”周幼寧不自覺露出了笑容,“我就說嘛。”

“但是單憑這些疑點,還不足以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裴岩看她一眼。

“我知道啊,凡事都要講證據的嘛。”周幼寧很好說話的樣子,“能理解,能理解。”她想了想,又道:“我聽說,我表姐用我的身份已經出嫁了。侯爺,如果找到了證據,會怎麽安排我?可不可以不要将錯就錯?我不想就這麽過一輩子……”

她話還未說完,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大小姐裴瑤已經翩然而至。

周幼寧停下話頭,不再提起此事。

而裴岩卻朝她看了好幾次,連裴瑤都發現了不對勁兒。她小聲問:“大哥,怎麽了?”

“……沒事。”裴岩收回了視線,“明日你二哥冥誕,我們去金光寺。”

裴瑤情緒有一瞬間的低落,她“嗯”了一聲,随即又道:“那我和二嫂子一起吧。”她扭頭看向二夫人:“二嫂子,咱們坐一輛馬車。”

周幼寧本想拒絕,轉念一想,她還指望将來裴家幫她撐腰,此刻真相未明,沒必要拒絕了得罪人讓自己現在的日子就不好過。

于是她點頭應下。反正,她已經有好久沒出過遠門了。

這天晚上,周幼寧睡得并不好,前半夜久久不能寐,後半夜噩夢連連。

時而是證據确鑿、真相大白,裴家大怒,皇上也大怒,宋家上下情狀極慘。時而是她從未見過面的趙家公子,威逼她嫁到趙家去,因為婚書上是她周幼寧的名字……

她從噩夢中醒過來時,天還沒有大亮。她按了按疼痛的眉心,知道自己到底還是受到了宋元慶那番話的一些影響。

她胸口又悶又脹,披着衣服坐在床上,一時之間甚至有些迷茫和懷疑。

直到天亮,她都沒有再睡着。

凝翠伺候她梳洗時,鬓發間簪了一朵極小的白色絹花。

周幼寧心裏明白,這是因為二公子裴逸冥誕的緣故。從鏡中看着為她绾發的凝翠,小聲問:“你們二公子,人是不是特別好?”

她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凝翠的眼圈直接紅了。手上動作一個沒注意,直接拽掉了幾根頭發。

周幼寧吃痛,倒抽一口冷氣,吓得凝翠連聲道歉:“對不起,二夫人,奴婢……”

“沒事,是我的錯,我不該突然跟你說話。”周幼寧小聲道。

凝翠感激一笑,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小聲道:“是,特別特別好。”

周幼寧“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今日去金光寺,果真如裴瑤所說那般,她與二嫂共乘一輛馬車。

這馬車寬敞,倒也不顯得擁擠。

周幼寧昨晚沒睡好,這會兒難免有些困頓。她雙目微阖,靜心養神,隐約能感覺到大小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本想裝作不知道,但想了想,還是睜開了眼。

兩人目光相對,裴瑤不躲不閃,反而沖她輕輕笑了笑:“二嫂子是困了嗎?”

“嗯,昨晚沒睡好。”周幼寧回之一笑,“讓你見笑了。”

“二嫂去過金光寺沒有?”

周幼寧搖頭:“沒有,我自進京以來,很少出門。”

裴瑤沉默了,二嫂倒是時刻不忘保持一致。她想了想,又道:“金光寺香火很靈的,智通大師也很有名。”

“嗯。”周幼寧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

金光寺在山上,不過這山道明顯修過,雖然慢一些,倒也能行駛。

等一行人到了金光寺,已經快到午時了。

周幼寧又困又餓,但是見紅牆白瓦,聽梵聲琅琅,她焦躁的內心忽然安靜下來。

早有沙彌前來将他們迎進寺廟中,燒香拜佛。

裴岩早先來過這裏,認得此間住持,他與住持商量捐獻香油以及設立長生牌位事情。再看一眼面帶倦容的裴瑤與周幼寧,他直接出聲問:“不知大師能否借寮房給女眷稍微歇息一下?”

“當然可以。”住持撚須微笑,叮囑沙彌帶裴家女眷去殿後寮房稍作休息。

周幼寧松一口氣,心說,總算是能稍微休息一會兒了。

金光寺香火旺盛,時常有高門大戶內眷上香,是以金光寺供香客休息的寮房幹淨整潔,還有專門的齋飯。

她們這一行人都餓了,簡單的齋飯吃起來也覺得十分美味。

剛用罷齋飯,忽然有個裴家的丫鬟快步走到裴瑤跟前,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裴瑤臉上露出詫異之色:“真的?”

“不敢欺瞞小姐。”丫鬟說着,上前一步,自袖子裏露出一塊玉佩來,“小姐請看。”

裴瑤接過玉佩,端詳一陣,輕輕嘆一口氣,神情卻有些古怪。她扭過頭,沖周幼寧道:“二嫂子,我有點事,去去就回。你在這裏等我回來好不好?”

周幼寧不知就裏,點一點頭:“請便。”

裴瑤展顏一笑,只帶了一名丫鬟離去,将其餘人等,都留在了寮房裏。

周幼寧見此地倒也幹淨,索性和衣而卧假寐。

可能是因為困倦,也有可能是寮房裏的檀香有使人安心的作用,她本是假寐,誰知躺着躺着竟然睡着了。

而那廂,裴瑤跟随丫鬟離開寮房,穿過長長的走廊,又向西行了數十步後才看到了負手而立的那個人。

聽到腳步聲,那人便回轉過頭,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眉目清俊,眼中隐隐含笑:“我就知道你們今天會到這兒來。”

裴瑤站定,福身便要行禮:“參見皇……”

“噓。”他忽的伸手托住了她的胳膊,“我這是微服出巡,你同以前一樣,叫我表哥就行。”

“你找我什麽事呀?”裴瑤聲音軟軟的,心裏卻想,以前也沒叫過你表哥。

“前些日子,恍惚聽你大哥說要在這兒立個長生牌位,我一算,今兒是你二哥生日,多半是這一天,就悄悄過來看看。果然看見你了。”年輕的皇帝似是有一些小小的得意,“你好像又長高了一點。”

“沒有,我過了年就沒再長過了。”裴瑤說着在自己頭頂以及皇帝下巴之間比劃着,“你看,還是這樣。倒是富貴兒,長的飛快。”

“那怎麽辦?可要成小矮子了。”皇帝故意說道。

“才不會,明明也不算很矮。”裴瑤微微側了頭,“你找我到底什麽事呀?”

“沒什麽事呀,就是很久沒出來了,出來看看你……們啊。”皇帝一本正經,“給裴逸立長生牌位,也該叫朕一起的。”

年輕的皇帝眼神有些躲閃,裴瑤隐約能猜到些什麽,也不戳破,只作不知,點頭道:“也是,不過這得跟大哥說呀。我大哥他在……”

看她作勢要走,皇帝輕咳了一聲:“不急,等會兒再找你大哥。富貴兒現在愛吃什麽呀?每天吃多少……”

他閑閑地問一些不甚緊要的問題,裴瑤心裏清楚,卻仍十分認真般一一回答。兩人正說着話,忽然有個小沙彌經過,施了一禮後,對皇帝道:“施主,方才有位女施主找你。”

皇帝看了裴瑤一眼,直接問道:“誰啊?”

小沙彌低頭:“是……”

電光石火之間,他忽然暴起,從袖中抽出一把極短的匕首,直接向皇帝胸膛刺去。

這變故忽然,皇帝急忙閃躲。看似漫不經心實則一直關注的裴瑤飛起一腳,踢中了小沙彌的手腕,同時拔下發簪,刺向沙彌的後頸。可惜刺偏,只刺到了沙彌肩頭。

瞬息之間,“護駕”聲已經響了起來。

皇帝雖是微服出巡,但身邊高手并不少。

那小沙彌一擊失敗,又受了傷,奪路就逃。他跑的極快,直接穿過了長廊。

裴瑤下意識去追,卻被皇帝攔住。

“你別去了,有侍衛呢,侍衛已經追過去了,你有沒有受傷?”皇帝臉色發白,又驚又怕,“你方才膽子真大,不要命了?”

“不是,我得去看看!”裴瑤急了,她也不顧散着的頭發,“那刺客去的是寮房的方向,我家人都在那邊呢。”她停頓了一下,又道:“我二嫂也在。”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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