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手帕
定北侯裴岩與裴家的二夫人齊齊滑落山坡,皇帝派人去找。下雨之後,天黑路滑,衆人不得不暫停搜尋。
次日清早,雨剛停,衆人就又沿路尋找起來。
裴岩背着人在山間行走,隐隐約約聽到了有人呼喚“裴侯爺”,心知是找他們的人來了。他停下腳步,高聲應了一句:“在這裏!”
好夢正酣的周幼寧被驚醒,一下子睜開眼睛:“侯爺?”
話音剛落,前方拐角處就多了幾個身影。
為首的是個國字臉侍衛,他們昨日在金光寺見過。
這侍衛名叫陳治,是禦前侍衛統領。他聞聲趕過來時,有一瞬間的愣怔,很快就又反應過來。這兩個打扮普通的男女就是裴侯爺和裴家的二夫人。
不過看裴侯爺背着他弟妹,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國字臉大漢竟然有點臉紅。
乍然看到這麽多人,周幼寧有些愣怔,後知後覺意識到兩人現下狀态不對。大庭廣衆之下,她被裴岩背着,傳出去不知道別人怎麽想呢?
她當即便要下來,奈何沒能成功。她轉念一想,算了,反正在別人眼裏她是宋元婧,又不是她自己。別人背後議論,跟她又有什麽關系?是以她也不掙紮着下來,只将頭一矮,避開衆人視線。
陳治定了定神,匆忙上前施禮:“總算是找到你們了。侯爺怎麽樣?沒受傷吧?”
“還好,并沒有受傷。”裴岩視線微轉,“昨天突然下雨,在附近人家借宿了一晚,今早才繼續趕路。對了,不知能否借一匹馬?”
“能的,當然能!”
裴岩神情如常:“她扭傷了腳,行動不便。”
陳治點了點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小聲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怪不得裴侯爺背着裴家的二夫人,原來是扭傷了腳啊。
聽到這句話的周幼寧不覺訝然,她只是鞋子不合腳而已,哪有扭傷?但這個時候,倒也不宜再去争辯,她不開口,權當默認了。
此次來尋找他們的人也有騎馬的,當下有人牽了馬過來。
裴岩仍背着她,小聲問了一句:“自己能上去麽?”
周幼寧不會騎馬,但她并沒有直說,只擡頭看了看天,慢吞吞道:“我扭傷了腳。”
兩人都心知肚明,所謂扭傷的腳只是托詞。裴岩眼神微微一變,也不說話,走到馬旁邊,右手向後反手一帶。
周幼寧沒有防備,忍不住低呼一聲,身子已經好端端地坐在馬背上了,吓得她連忙抱緊了馬。
而裴岩卻輕笑一聲。
山路泥濘,騎行不易。
裴岩剛牽缰繩,就被一個小侍衛攔下:“侯爺,讓小的來吧。”裴岩點一點頭,将缰繩交給他,任由他替她牽馬。
周幼寧見這個牽馬的小侍衛圓圓的臉,年紀甚輕,她小聲道了謝,對方立刻紅了臉。
因為他們此刻已在山腳下,也沒必要再重新上山,陳治就派了一個侍衛去報信,其餘人等直接打道回去。
—— ——
昨日大哥和二嫂消失不見,裴瑤試圖下山去尋找,卻被大雨和陳公公等人攔下。
雨勢漸大,天黑路滑,更難行走。他們不得不在山上留宿了一晚。
可是,她心裏揣着事,又怎麽能睡得着呢?半夜聽到雨聲,她更加焦急。略微合上眼睛眯一會兒,她就仿佛看到大哥和二嫂受傷昏迷躺在雨中。
還是三更過後,皇帝身邊的陳公公讓人送了安神茶過來,她喝下以後,才勉強有了些睡意。
天剛亮,裴瑤就帶着裴家下人匆匆忙忙下山。不宜在宮外久待的皇帝自是跟她一起。
雨後的山路并不好走,一行人剛走到半山腰,就遇見了回山上報信的侍衛。
得知已找到定北侯以及裴家二夫人,裴瑤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她長舒了一口氣,緊接着問:“那他們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裴侯爺并無大礙,二夫人似是扭傷了腳。”
裴瑤一尋思,還好,還好,只是扭傷了腳。不太相信神佛的她低聲念了一句佛。她在心裏默默謝過二哥。
皇帝看她一眼,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也不用太擔心了。”
裴瑤擦拭了眼淚,重重點一點頭。還好他們沒有大事,不然,她真的難以原諒自己。
—— ——
一回到裴家,周幼寧就讓人燒水,她準備沐浴。
昨天被劫持、又從山坡滑落、大雨中行走、還發熱冒汗,這一通折騰下來,讓本就愛潔的她難以忍受。
痛痛快快洗了一個熱水澡後,她才覺得舒服了一些。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覺得乏。她穿着溫暖幹淨的寝衣,也不等頭發完全擦幹,就上床休息了。
而和她一起回府的裴岩,先是簡單跟迎上來的王管家說了昨天發生的事情,随後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又道:“拿了我的名刺,去太醫院請個太醫過來……”
“侯爺病了?”王管家擔憂地問,“要不要緊?”
“不是我。”裴岩看了眼樨香院所在的方向,“是二夫人。還有,讓廚房煮些姜湯給送過去。”
“是。”
裴岩一面走着,一面又補充:“改天讓針線房上的人給小姐和二夫人做些方便的靴子。”
“嗯?”王管家訝然,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卻聽侯爺繼續說道:“要方便走路的。”
王管家連忙應下。
昨日在山坡滾了一遭,裴岩身上到底還是有不少擦傷。他吩咐好一切後,回房間沐浴更衣。然而他剛解下外衫,就發現一物從袖子裏掉落下來。
裴岩目光一閃,彎腰撿起。
這是一塊繡着蘭草的巾帕,他很快回想起來。昨晚她身上發熱,他向那位大娘借了巾子和手帕。給她冷敷額頭的巾子是大娘家裏,而用來擦拭她臉頰、脖頸手心等處的手帕,據大娘所說,是她袖袋裏原本放的。
他給她擦拭時,大娘忽然端着藥進來,他随手塞進了袖袋裏,竟然就這樣一直給帶回來了?
裴岩望着這被烈酒浸泡過的手帕,不知怎麽,就有一些犯難了。
算了,不過是一方帕子罷了,她連衣服都扔在那對老夫婦家裏了,還在乎這一方手帕?連同那套不合身的農家衣衫一塊扔掉就是了。
裴岩将心一橫,随手把帕子丢在衣服上,徑自沐浴。
然而他洗浴之際,那方手帕仍時不時地在他眼前飄過。甚至他閉着眼,也能想象出那蘭草的紋路。
平時他出浴之後,就會喚小厮進來倒水、收拾髒衣服,但今日他竟然耗了許久。
直到外面侯着的小厮出聲詢問“侯爺?”,他才回過神:“進來吧!”
在小厮進來之前,他彎下腰,漫不經心撿起了那塊手帕,随手一疊,塞進了袖袋裏。
他對自己說,得洗幹淨了找機會還給她。不然讓人看到她的手帕和他的衣服放在一處,那成什麽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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