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誰為誰沉淪如醉(1)

? “斯考特的明信片我放在餐桌上了。蕭朗”

下班回來時,晴天随手将明信片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沒想到竟被蕭朗看到了。

明信片上是斯考特親筆寫下的花體英文,只有很簡單的一句話,是一句并不隐晦的表白。

“Do you have a map Because I keep losing in your smile.(你有地圖嗎?因為我已在你的笑容中迷失。)”

蕭朗大概是誤會什麽了,就像白天的她一樣。

他是只看到了明信片右下角的署名,還是連同那句表白也一并看在了眼裏?晴天盯着蕭朗的短信瞧了半晌,但還是沒能從他簡短的字句裏找到答案。

嘟着嘴巴坐在沙發上,她一邊責怪自己粗心大意,一邊思量着應該怎樣向他解釋。

想清楚如何澄清誤會之前,晴天已經下意識地撥通了蕭朗的電話。這種“潛意識行為”所帶來的直接惡果就是--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她的腦袋裏幾乎一片空白。

“蕭朗。”除了叫他的名字,她不知自己還能說些什麽。

“嗯,有事嗎?”蕭朗的語氣比她想像中溫和了許多,聽起來他似乎并沒有生氣,也沒有刻意與她疏遠。

晴天稍稍放松了一些:“我有話想對你說。”

“說吧。”他不多說一字,也不多表露一份情緒。

“……”想說的話太多,反倒無從說起。她試了幾次,到底還是不知應該如何開口。

彼此沉默半晌,蕭朗在無線信號的那端輕輕地嘆息一聲,對她說:“下個月房租減半。”

“啊?”晴天一愣,什麽房租減半?

他們兩個人的思維怎麽總是不在同一個次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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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幾秒鐘,她才反應過來蕭朗說的原來是“學會做飯,房租減半”這件事。

“不是,我不是想說這個。”

“那你想說什麽?”

“呃,我……”晴天還是覺得難以開口,垂頭喪氣地問他,“我發短信跟你說,可以嗎?”

“好的。”說罷,他利落地挂斷了電話,一如往常。

在接下來的五分鐘時間裏,晴天纖細秀氣的手指與手機按鍵親密接觸了幾百次。

一條短信,她反反複複寫了不下十次,但是最後發出去的時候,已經寫好的短信卻還是被她删得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單詞。

“Help!(救命!)”

“怎麽了?蕭朗”他的短信很快就回了過來。

他為什麽用中文回複她的英文呼救?晴天沒想到蕭朗竟然這樣不按套路出牌。

其實她想表白,但她不敢用中文表白,所以才選了英文。可是現在該怎麽辦,她還要不要繼續?

就在她茫然撓頭的時候,又一條短信傳來。

“What happened(發生了什麽事?)蕭朗”

這次是英文,正合她意。

晴天迅速編好短信,稍作猶豫,還是鼓起勇氣按下了發送鍵。

“I cannot help to fall for you.(我已為你而沉淪,無法自拔。)”

手機彈出提示,短信發送成功。

他應該看到了吧?那麽,他會作何感想,會如何回複呢?晴天忐忑不安地猜測着、等待着,只覺得每一秒鐘都變得無比漫長。

然而一刻鐘過去,手機依然安安靜靜的,她還是沒有等到蕭朗的回複。

晴天忍不住又追問一句:“看到短信了嗎?”

下一秒,他回複說:“看到了。蕭朗”

于是晴天知道,蕭朗其實看到了她的告白,他只是沒有表态。

所以,就沒有所以了……

他和她之間,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晴天很早就從睡夢中醒來。

出門之前,她仔細地打量着鏡子裏的自己。或許是畫了淡妝的緣故,她看起來還算是神采奕奕。

然而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還是出賣了她。事實上,昨天晚上她輾轉反側,滿腹心事,幾乎就沒怎麽睡覺。

愛情使人瘋狂,這話果然不假。

晴天甚至不惜犧牲半個夜晚,只為了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明天與蕭朗巧遇,她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麽?

然而事實證明,這個問題完全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因為短短的一個上午,晴天累計去了十二次茶水間,卻還是一次都沒能“巧遇”蕭朗。

在期望與失望之間反反複複地徘徊,仿佛已經度過了漫長的世紀,她才終于熬到了午休時間。

和幾位同事一起去食堂,晴天看着眼前的四喜丸子和涼拌藕片,卻覺得一點胃口都沒有。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那根一直在自己心頭繃緊的心弦,終于出現了那麽一絲即将崩壞的跡象。晴天暗自思量着,這種微妙的感覺大概就是崩潰的前兆吧。

她不能、也不想放任自己就這樣糾結下去。

不過是一次告白而已,不論他的答案是什麽,晴天都不想再繼續這樣無謂的庸人自擾。

勉強填飽肚子,她沒有去散步遛彎,而是直接回到工位,打開浏覽器,在不到三分鐘的時間裏,十分利落地給自己定好了從A城到西安的單人往返機票。

在這個再尋常不過的午後,她所有的不尋常行為其實都可以歸于沖動。這種沖動其實只需一個很單純的初衷--既然留下來毫無益處,不如就此遠遠地逃開。

反正,逃一天,是一天。

傍晚時分,蕭朗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晴天已經在西安。

“家裏出什麽事了?”他的聲音依舊低沉而溫和,語速卻比平時稍微快了一些,這讓人很容易就能聽出他對她的擔心。

“我家裏嗎?”晴天沉吟片刻,“沒出什麽事啊……”

稀疏平常的語氣,毫無新意的答案,兩者結合在一起加以推斷,蕭朗很快便将沈晴天的小把戲猜了個□□不離十。

他沒有直接戳穿她,只是不動聲色地說:“我聽夏楠說你請了一周的事假。”

“原來你是說這個啊,咳咳。”她就知道自己騙夏楠的那套把戲一定瞞不過蕭朗,只得尴尬地幹咳兩聲,厚着臉皮跟他撒嬌,“怎麽辦,我真不想告訴你實話。”

“事到如今,你還有得選擇嗎?”蕭朗以為自己的語氣很嚴厲,或者至少也算得上嚴肅,但其實并沒有。

晴天仿佛被他話語裏的寵溺味道鼓舞,竟然放松警惕,跟自己的隔級boss說了實話。

“我怕夏楠不準我休假,所以就随口編出個理由,先蒙混過關再說。”

蕭朗被她氣極了反倒覺得好笑。他竟然從晴天的語氣裏聽出得意洋洋的味道,真不知這個小女人到底知不知好歹。

“這種事情有什麽可驕傲的,嗯?”他忍着笑意反問她,卻不等她回答就又自顧自地問道,“所以你現在……在家嗎?”

“沒有,我在鹹陽機場。”說話的功夫,晴天已經走出機場,“蕭朗,你知道嗎?西安的冬天原來也和A城一樣冷。”

一邊說着,她還像模像樣地縮了縮肩膀,仿佛即使隔着遙遠的距離,蕭朗也能感覺得到,她這次真的沒有說謊。

蕭朗輕輕皺着眉頭,似乎沒有興致與她讨論天氣冷暖的問題。

“為什麽突然跑去西安?”他低聲問道。

他耐心等她的答案,但晴天一直不肯說話。

兩相靜默的時候,只有彼此均勻的呼吸聲,淺淺地隔着聽筒傳來。

過了片刻,蕭朗遲疑着反問:“……又是躲我?”

“我不是有意要躲你,我只是覺得緊張。”她的聲音低低的、小小的,仿佛是受了委屈的小貓在輕聲嗚咽。

沒等蕭朗開口,她又繼續說了下去。

“昨晚給你發了短信,卻沒有等到你的答案。整整一個晚上,我的腦海裏滿滿的都是我們相識以來的畫面,就連做夢也是一樣。它們那麽零散,那麽瑣碎,卻連喘息的餘地都不肯留給我。”

說着說着,她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我……”蕭朗想說些什麽,卻被晴天破天荒地打斷。

“拜托你先聽我說完,就這一次,讓我說完。”

“說吧,我在聽。”

“你可能不會明白,我想見你卻又怕見到你,想聽你的答案卻又怕聽到你的答案。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種矛盾不安的感覺給逼瘋了。”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可是蕭朗,這一次我究竟做錯了什麽呢?我只不過是喜歡你,我只不過是不想我們之間,就這樣不了了之……”

眼淚沿着臉頰蜿蜒而落,長久以來堆積在心的酸楚和委屈幾乎要将她淹沒。晴天再也說不下去,全然不顧路人的眼光,蹲在機場外的空地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她很疲倦,但也很欣慰。

不管怎麽說,隔着數千裏的距離,她終于勇敢地讓蕭朗知道--這份迂回在她心底的愛情,其實一直都那麽真實、那麽固執地存在着。

此時,夕陽已經漸落,A城如此,西安亦是如此。暖色調的晚霞将相隔甚遠的兩人籠罩在同樣溫暖的光線裏,仿佛要将他們之間的遙遠距離悄悄融化。

她哭了很久,而蕭朗則用最笨拙的方式,安安靜靜地陪伴了她很久。

等到天色徹底黯淡下去,晴天才終于止住了啜泣。

“不哭了,聽話。”蕭朗溫柔地哄她,“其實我剛才想說的是,我并沒有拒絕啊。”

“什麽意思?我沒聽懂……”晴天直言不諱,毫不掩飾自己“哭着哭着就變得更笨”的弱點。

對于晴天在某些時候表現出來的小糊塗,蕭朗早已心中有數。

他很淡定地換了一種更直接的方式,向她解釋道:“昨天你發短信表白,我并沒有拒絕。這樣說應該夠清楚了?”

确實夠清楚,可是……

“可是你也沒說要在一起啊。”她這算不算是胡攪蠻纏?

蕭朗無奈地笑了笑:“我以為你知道什麽叫做‘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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