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徐勉在小學的時候還是頗受女生歡迎的。

他從小就長得好看，說話又甜，成績還好，班裏的小女生都喜歡跟他說話。

但這也只是在小學。

小學過後，徐勉還是比較受男生們歡迎，幾乎天天都要找他。

徐勉那時候一直很自卑，在班裏也沒有一個朋友，長此以往，他跟人交流已經有了些障礙。

他不知道怎麽跟人正常地交流，他對每個人的動機都會加以懷疑，而一旦戴上有色眼鏡之後，正常交往也變了味。

徐勉跟這個宋墨凡聊了幾句之後發現兩個人還挺投緣，這個女生問他是哪裏的學生，他說他是蕭楊的崇拜者。

女生話就多了起來，因為蕭楊，兩個人有了共同話題。

徐勉沒有懷疑女生為什麽這麽善談，女生也沒有懷疑徐勉從哪裏拿到的她的微信號。

徐勉打車回家的路上兩個人一直在聊，直到徐勉覺得差不多了，能夠問了，他才問女生，蕭楊有沒有幹過什麽丢人的事。

那邊正在輸入半天，終于發過來一段文字。

- 要說丢人的事他好像還真的幹過一件，就是前幾天他晚上上晚自習的時候手機沒靜音，結果被老師發現他跟網友的聊天記錄了

徐勉看着這段話，微微地皺了皺眉。

大家都在說蕭楊是跟女朋友聊天，但為什麽這個宋墨凡說是在跟網友聊天？

難不成……她知道蕭楊其實沒有正在交往的女生？

或者再往深處想，她知道蕭楊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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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蕭楊真的喜歡她？

徐勉就從網友這兩個字裏嗅出了不尋常的氣息，他打字回複。

- 你怎麽知道是網友？他們不是說是女朋友嗎？

對方很快回複了。

- 蕭楊沒有女朋友，他也沒有喜歡的女生，那個名字我見過，是個男生的網友，他沒有備注，所以直接顯示的是昵稱

徐勉看着這段文字，緊縮的眉頭一下子放松。

蕭楊沒有喜歡的女生。

徐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松一口氣，但看到後邊的文字，他又皺了皺眉。

她看過蕭楊的手機？

她跟蕭楊是什麽關系？

徐勉思索再三，最後決定問一問。

- 你跟蕭楊很熟嗎？

宋墨凡打字的速度很快，幾秒鐘就回複了。

- 不是很熟，就是普通朋友

徐勉覺得普通朋友這四個字能代表的關系可多了去了。

他沒在追問蕭楊的事，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着。

兩人明明已經沒什麽話可以聊了，但是還是沒有停止，你一句我一句，實在沒話聊了就開始鬥圖。

徐勉發現她的表情包庫居然還挺豐富。

國慶一共有七天假，前邊的六天，徐勉都窩在家裏看書。

在學校裏雖然表現得非常不好，但是在家他會把老師上課講過的東西再自己看一遍，加深印象。

跟宋墨凡的聯系在那天之後就沒有了，徐勉跟她聊了那麽久也只是知道了蕭楊沒有喜歡的女生這一個關鍵信息，關于蕭楊其他的信息他什麽也沒問到。

徐勉後來想想，也可能是兩個人關系不太深，所以宋墨凡不會對他說。

假期最後一天，徐勉早上起來，邊吃早餐邊刷朋友圈，看到幾分鐘前蕭楊發了一條動态。

蕭楊：有來滑冰的朋友嗎？九點萬達見

徐勉看着這條動态，覺得機會來了。

他主動聯系了宋墨凡，問他今天有沒有時間。

不管是有目的性的，還是單純的作為一個朋友去邀請她，徐勉都覺得挺有趣的。

雖然跟她聊的時間不長，但宋墨凡很顯然是個挺随性的人，做朋友也很适合。

宋墨凡表示有空，徐勉問她要不要一起去滑冰。

那邊很快就答應了。

九點鐘，萬達滑冰場，徐勉準時到了。

大門口，徐勉見到了快步走過來的宋墨凡，跟照片上一樣，本人也非常可愛，她似乎還畫了個淡妝，只是徐勉這個直男看不太出來有什麽區別。

宋墨凡見到他的時候還驚訝了一下：“我還以為是重名，結果沒想到真的是你。”

當初互相認識的時候徐勉說了名字，但看宋墨凡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他以為她應該不會介意他校霸的身份。

現在看來，應該是沒往那方面想。

“你會滑冰嗎？”徐勉指了指那邊的滑冰場，說，“我不會。”

“我會。”宋墨凡笑了笑，“我可以教你。”

徐勉得心應手地露出一個感激的笑來。

兩人剛走進去，在休息區碰見了已經到了的蕭楊三人。

張開基第一個見到他倆，立馬喊：“喲，你速度可真夠快的啊！”

徐勉以為他在說蕭楊朋友圈的事，反問：“你不也到了？”

蕭楊和範文遠聞言看了過來，兩人在看到徐勉身邊的宋墨凡的時候，均是一愣。

蕭楊眯了眯眼，臉上的笑淡了幾分。

那邊的宋墨凡顯然也沒想到在這裏會碰見蕭楊，更沒想到這徐勉就是因為蕭楊才過來的，一下子臉色有些尴尬。

徐勉根本沒注意到幾人的異狀，剛要朝蕭楊走過來，宋墨凡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你認識蕭楊嗎？”

“啊？”徐勉不動聲色地把手臂從她手裏抽出來，說，“認識啊，那天不跟你聊他嗎？”

“那你跟他是朋友？”宋墨凡問。

“朋友？”徐勉聽到這個詞忽然笑了一下，遠遠地朝蕭楊揮揮手，“小羊哥哥，我們是朋友嗎！”

那邊蕭楊轉過身根本理都沒理他。

徐勉聳聳肩：“看到了吧。”

宋墨凡愣了一下，問：“你叫他什麽？”

“哦，就是一個昵稱。”徐勉下意識不想讓她也叫，于是打了個補丁，“他很不喜歡被這麽叫。”

宋墨凡像是松了口氣，點了點頭：“走吧。”

那邊，張開基邊穿鞋邊說：“哎喲，生氣啦？”

範文遠笑得非常雲淡風輕：“咱們的小暴脾氣怎麽知道你的小名啦？”

“我操，你是家裏剛通網吧？”張開基怼了範文遠一下，說，“小鬼連他家都去過了，能不知道？”

“啊什麽時候的事啊？我怎麽不知道？”

“就一號我去他家的路上，剛好碰見小鬼出來呢。”

蕭楊轉臉看向他們，面無表情。

兩人立馬停止了唠嗑。

“哎呀，你別這樣看我，怪可愛的。”張開基笑得不行，“讓我猜猜，你是看到小鬼跟校花在一塊兒吃醋呢，還是因為小鬼叫你小名生氣呢？”

範文遠哈哈一笑：“你眼窩裏裝倆彈珠呢？這表情除了吃醋還能是啥？”

張開基被他說得笑不停：“你這個人怎麽回事？罵我都不會發明新詞兒了，直接用小暴脾氣的詞嗎？”

蕭楊被兩人吵得不行，一人踢了一腳：“你們有完沒完？”

說完又看向張開基：“誰給他微信的？”

張開基立馬認錯：“是我是我還是我，我對不起你，誰知道那小鬼把人都約出來了。”

說完，他還要給自己辯解一下：“那小鬼都那麽問我了，我能不給嗎，這要是換成你，蕭楊你給嗎？”

蕭楊輕松一笑：“我沒宋墨凡微信，誰讓我比較經得住誘惑？”

張開基閉嘴了。

範文遠看了看那邊在穿鞋的兩個人，小聲問：“不會有事吧？”

蕭楊臉上露出了平日裏溫和的笑容：“有事找基叔叔。”

張開基伸出手指對天發誓：“之前我真的對那小鬼挺有信心的，不過現在證明是我高看他了。”

蕭楊朝他點點頭：“那等會兒你去收拾殘局。”

徐勉穿上冰刀鞋之後，扶着欄杆慢慢地站起來了。

他從來沒玩過這個，平衡感不是很好，扶着欄杆都有些晃晃悠悠的。

他回頭一看，見宋墨凡已經穿好了鞋，輕輕松松地滑到了他身邊。

徐勉再看一眼另一個方向的蕭楊，見他們也已經進場了。

宋墨凡順着他的目光朝那邊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了口：“你真的……跟蕭楊不認識嗎？”

徐勉注意到她問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在往蕭楊的方向瞟，不禁問：“怎麽這麽說？”

“蕭楊好像一直在看你。”宋墨凡移開了目光說。

徐勉再回頭看，蕭楊一直對着範文遠，根本沒拿正眼瞧過他。

但不知道為什麽，徐勉還是因為她那句話而心情有些愉悅。

“你哪有在看我？”徐勉問。

宋墨凡動了動嘴唇，最後點了點頭：“行吧，我來教你怎麽滑。”

“別看啦，人家在一對一教學呢。”範文遠笑着對蕭楊說。

蕭楊難得臉色不是很好，看向張開基的眼神很兇：“你到底要磨蹭到什麽時候？”

張開基無比冤枉：“我的天哪，那小鬼自己作的現在全推到我一個人頭上來了嗎！”

蕭楊點點頭：“你為什麽那天要來我家？”

張開基：“……”

範文遠幫張開基說了句話：“哎呀，你這人真是，什麽叫中國馳名雙标我可真見識到了。”

蕭楊勾了勾唇：“你要現在留級到高二去，我也這麽照顧你。”

範文遠啧啧兩聲：“得了吧，是年紀的問題嗎？”

三人已經在場上滑了起來，張開基跟在蕭楊身後，不要臉地實時播報兩人的情況。

“哎呀，小暴脾氣拉了人家的手腕哦~啧，我都沒拉過呢。”

“現在宋墨凡在教他怎麽保持平衡，并且嘗試在跟他有身體接觸，但小暴脾氣很機智地都躲開了！”

“小暴脾氣滑起來啦！沒有摔……”

他話還沒說完，徐勉已經摔到了冰上。

範文遠笑了：“你他媽什麽烏鴉嘴。”

張開基剛要說話，蕭楊已經朝那邊飛快地滑過去了。

徐勉覺得他這摔倒的動作竟然意外地有些生疏。

很久沒被欺負過了，記憶裏上一回這麽被摔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明明才不過三個月。

宋墨凡被他的摔倒吓了一跳，剛要過去扶他，但餘光看到蕭楊已經過來了。

她立馬局促地停在了一邊，低着頭不敢去看他。

徐勉看到有一雙冰刀鞋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

接着，是一只骨節分明、手指細長的手。

這手很好看，徐勉下意識地伸手去抓——

意外地，很有力量。

徐勉被蕭楊一把拉起來，這才注意到是他。

“哎呀。”徐勉跟他熟了之後控制不住地想開他玩笑，“這位陌生男子為什麽要拉我啊？是不是覺得我長得帥，想跟我交朋友？”

蕭楊那張臉上帶着萬年不變的笑，但很神奇，徐勉這一回竟然從他臉上看到了一絲不爽。

徐勉覺得自己一定是最近看他的次數變多了，才會跟傻逼一樣去注意他表情的細節。

蕭楊很快松了他的手，像是沒聽見他那句調侃，笑：“學會了沒有？”

徐勉被他一放手差點又要摔，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蕭楊的手臂。

他整個人挂在蕭楊身上之後才猛然想起來之前張開基說過的話，蕭楊不喜歡跟人有身體接觸。

他不由得要得寸進尺，伸手繞過他的背，去抓他另一只手。

這個動作從旁人看起來，就好像徐勉把他圈在了懷裏一般。

蕭楊偏頭看向他，見他确實一臉緊張，問：“真的不會？”

徐勉聽了他這話都覺得搞笑：“還能是假的？”

蕭楊輕笑：“我以為你故意裝不會，然後讓人家教你呢。”

徐勉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随即扶着他手臂的手狠狠地掐了一下：“你他媽什麽毛病？我有那麽無聊？”

“誰知道呢。”蕭楊被他掐了也沒什麽反應。

那邊張開基和範文遠趕過來，一上來就是一句嘲笑：“沒摔裂吧？”

徐勉對蕭楊還算客氣，對張開基着實是客氣不起來，嗆了回去：“關你屁事？”

張開基一臉壞笑地看向兩個人，被徐勉罵了一句都沒反駁。

蕭楊看了一眼宋墨凡，低聲對徐勉說：“我來教你吧。”

“好啊。”徐勉答應了，“包教包會嗎小羊哥哥？”

“看你天賦。”

張開基和範文遠在一邊慢悠悠地滑着，邊聊着天。

“你瞧瞧，蕭楊什麽時候對別人這麽上心過。”張開基啧啧兩聲，“難不成真是因為他年紀小？”

“小個屁啊。”範文遠笑，“蕭楊跟他能差幾個月？”

“得提醒他一聲啊。”張開基看了看遠處一個人滑冰的宋墨凡，說，“那小鬼單純着呢。”

徐勉被他托着手的時候可有安全感了，他緊緊地抓住蕭楊的手，聲音裏透着不可察覺的緊張：“你別放開。”

“好。”蕭楊帶着他慢慢往前滑，“別看腳下，看遠處。”

蕭楊讓他看遠處，徐勉看了沒一會兒就扭頭看他了。

蕭楊認真教他的時候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但徐勉就是覺得他心情不錯。

從小到大他心思都很細膩，看別人臉上一點細微的表情就能夠判斷他的想法。

事實證明這法子在蕭楊身上很好用。

“別看我。”蕭楊出聲提醒他。

徐勉興致又上來了：“怎麽，你好看還不能看你了？”

蕭楊沒說話，直接在下一秒放開了他的手。

徐勉本來已經很放松了，他的手這麽一抽，徐勉都沒反應過來，腳下一沒站穩，自己就往後一仰，摔了個四腳朝天。

蕭楊似乎也被他吓到了，趕緊去扶他：“你沒事吧？”

徐勉瞪着他：“你放手幹嘛！”

蕭楊忍住不笑：“是你自己氣我。”

“我氣你又怎麽了！”徐勉吼，“你自己答應了我不放手的！”

蕭楊試圖把他扶起來：“好，我答應了你，是我不對，我拉你起來。”

徐勉一聽這語氣跟哄小孩似的就不爽了，幹脆往地上一坐，語氣裏帶着憤怒：“蕭楊你還是個人嗎？！”

蕭楊笑意加深，摟着他後背問：“坐着不冷嗎？”

“你管我！”徐勉氣不打一處來，瞪着他。

蕭楊下一句話還沒出來，張開基和範文遠已經站在不遠處哈哈大笑了起來。

冰場裏還有不少其他人，見了他這樣都紛紛忍不住笑了。

“你看，人家這麽大都摔了，你還怕摔跤？”

“太丢人了吧哈哈哈！都這麽大了居然還坐地上撒嬌，寶貝兒你可別學他啊！”

“大哥哥羞羞羞！還沒我滑得厲害呢！”

蕭楊微微收了收笑，伸手給他：“快起來吧小屁孩。”

徐勉剛剛還皺着的眉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放松了，低着頭，握住了他的手。

蕭楊把他拽起來之後，徐勉聲音有些低落：“我不想玩了。”

蕭楊輕聲問：“怕摔跤？”

徐勉沒有回答，他伸手抓住欄杆，慢慢地朝出口處挪過去。

大家的笑聲終于停止了。

蕭楊回頭看了一眼張開基和範文遠。

兩人滑了過來，範文遠看着凳子上徐勉脫鞋，問：“不玩了？”

蕭楊看着他沒說話。

張開基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自尊心受到傷害了？之前你那麽羞辱他的時候他不也扛得住嗎？”

“不清楚。”蕭楊朝徐勉看了一眼，對張開基說，“去，收拾殘局吧。”

張開基張了張嘴，最後目光頓住了。

蕭楊看過去，宋墨凡已經坐到了他身邊，低頭跟他說着什麽。

範文遠小聲說：“你跟他說了宋墨凡的事沒有？”

“還沒有。”蕭楊說。

“那……”

“下次可以放學後來這裏，人會少一點。”宋墨凡說，“他們那些小孩從小就在這裏玩，看你是新面孔所以可能會有一些優越感。”

徐勉擡頭看了她一眼，勉強扯出一個笑：“謝謝，我可能沒有運動細胞吧。”

宋墨凡小聲地說：“你在四中不是校霸嗎？”

徐勉低着頭穿自己的鞋，說：“打架跟體育沒什麽關系。”

宋墨凡安靜了幾秒，又出聲：“你不用在乎他們，有些人就是喜歡在別人身上找成就感，這種人最差勁了。”

徐勉聞言張了張嘴，最後一句話都沒說。

雖然他知道宋墨凡是在安慰他，但……

他總覺得這話也是在說自己。

他不就老喜歡在蕭楊身上找成就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