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慌亂

夜深人靜時刻，夢岚認真地修改初稿中關于女性身材比例的數據，而覃明彥泡了兩杯咖啡，在她放下鼠标那一刻及時遞上。

她接過咖啡，忽然問了一句：“你怎麽會想到要開游戲公司的？”

快貼近唇邊的咖啡杯很快被放到桌子上，覃明彥坐在夢岚椅子邊上，一只手替她捏着肩上僵硬的那塊肌肉：“因為我喜歡打游戲。”

“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

“中學時候吧。”

夢岚吃驚：“你不是學霸嗎？”

覃明彥笑了：“怎麽學霸就不能玩游戲嗎？而且學習對我來說并非難事，一來我的确聰明，二來從小家裏請了不少私教，我學習的內容都是比同學們早一個學期的，所以在幾次跳級之後，我開始玩游戲，等着跟大家一個進度。沒想到從此‘一如游戲深似海’。”

學霸的世界真是好喪心病狂。夢岚聽說過關于覃明彥在學校裏的風雲歷史，以為他的學生時期一定過得如苦行僧，沒想到本人口中描述的卻是如此輕松，真不知道是他樂觀呢屬于還是天才的變态呢。

聊着聊着天色已經不早了，明彥自己開車送夢岚回家，中途打包了一碗粥當做她的宵夜。

回去的路上赫連祺打電話給夢岚了，跟她抱怨思妍。

“夢岚姐，我快被她折磨死了，怎麽會有這挑剔的人啊。咖啡太熱了不行，涼了又不能喝；衣服絕對不穿已經穿過但沒洗的，還必須要用某個牌子的洗衣液洗的，說是其他的味道她都不喜歡，還有哦……”

思妍代言的是覃明彥公司的一個快要上市的游戲項目，自從小祺被指派過去給她當助理，基本就不進公司了，日夜貼身跟在思妍身邊，對此小祺苦不堪言，每天都會電話過來跟夢岚訴苦。

不過聽現場同事反饋來的消息，小祺處事更加周全了，基本可以獨立解決現場發生的問題。所以事實證明：玉不琢，不成器。

日子在修改畫稿、開會讨論意見、加班、宵夜中飛速而逝，很快到了靜秋他們約吃飯的時候。

那天早上太陽剛從天邊露了頭，靜秋就打電話過來提醒夢岚穿的不要太好看，夢岚從睡眼朦胧中勉強睜開眼，挑了一件淺灰色的長款毛衣，外面套一件深色加絨皮衣，整個人的色調看上去都很灰暗低調。

覃明彥一大早還有一個會議，所以安排黎叔先過來送夢岚去吃飯，他結束會議就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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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叔把夢岚送到目的地就被夢岚勸回去了。

她迎着暖融融的太陽走上臺階，望着一眼反光的玻璃門，隐約看到靜秋和一位男士并肩坐在靠窗的位置，那個人應該就是文韬，久聞其名，今日終于安排見面了。

步入餐廳後暖氣打得很足，夢岚覺得熱，解下圍巾搭在手上，她看到靜秋轉過頭來打招呼：“夢岚，這裏！”

看到夢岚素面朝天加這一身裝扮，她豎起大拇指，笑得眼睛眯成縫。

然而即便如此，夢岚身上還是有一種神秘的藝術氣息，她的臉不是驚豔型的，卻是怎麽都耐看的，讓人沒多看一眼就覺得還想再看。

從文韬身邊緩慢走過，夢岚整理着毛衣裙擺入了座，一邊說話，視線從靜秋身上移動到文韬那邊：“靜秋，不介紹下嗎？”

突然她目光凝滞，直盯盯地看着文韬，耳邊只聽見靜秋在說：“這是文韬，我男朋友，很快就是未婚夫了。文韬，這是我好閨蜜，莊夢岚，我跟你說過很會畫畫的那個……”

文韬，是文韬武略的文韬，不是海濤的那個濤……

夢岚信了，這不過是讀音的巧合。

可眼前這張臉和記憶中莫名的相似，她還能相信只是巧合嗎？

服務生不知何時送來熱飲，夢岚要去接卻接了一個空，滾燙的熱水澆在她冰冷的雙手上，又冷又熱，冰火兩重天的感覺。

夢岚斥責服務生太不小心，文韬已然從口袋裏拿出一整包未拆封的紙巾，撕開膠條，動作迅速地把紙巾遞給夢岚。

夢岚僵在原地，發不出聲音更動彈不得。

文韬面無表情地拉起她的手，紙巾在燙濕處輕輕擦拭，他的動作太過坦然，靜秋雖然看着有些奇怪，但事情發生得突然，她也沒多想，同樣抽了紙幫忙弄幹夢岚毛衣袖子上的水。

夢岚突然把手一抽，有些僵硬的臉上擠出笑容：“沒事的。”

因為她穿的是皮衣，所以熱飲沒有太多滲透進衣服裏，手上的那些剛才文韬已經擦了，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麽事請。

靜秋就想說“沒事就好”。

和她一起開口的是文韬，他說：“去洗手間裏烘幹一下，袖口弄濕了也一樣容易着涼。”

夢岚低着頭，臉上的表情已經無法控制，她幾乎是咬住自己的嘴唇才不讓哽在喉嚨的疑問和震驚漫出來了。

如果這一刻沒有靜秋在場，她一定會質問眼前這個文韬，把事情弄得一清二楚！

可萬一弄錯了呢？

靜秋會不會多想？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用心平氣和的聲音，費力地說：“好，我去下洗手間。”

推開椅子起身的時候，膝蓋又撞到桌角，她疼得眼淚在眼眶打轉，說了聲抱歉就轉身去洗手間。

靜秋實在放心不下，跟文韬說：“我也過去看看，也不知道夢岚今天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文韬視線落在對面座位上夢岚留下的那條圍巾上，聲音還是淡淡的，卻比平時多了幾分溫柔：“畢竟熱水燙過，你幫她多用冷水沖一下，以免起水泡。女孩子的皮膚最是嬌嫩的。”

盥洗盆前大鏡子裏照出夢岚的慌亂，她掬一捧冷水往自己臉上撲，冰一樣的水撞上滾燙的神經，讓她漸漸冷靜下來，她告訴自己，不能在靜秋面前露出異樣，之後，之後再慢慢找機會問他。一定能找到機會的……

她在給自己打氣的時候，突然從鏡子裏看到靜秋探究的眼神。

她轉過身，笑着說：“你怎麽來了？”

只是她的笑有些蒼白，靜秋皺皺眉，擔心道：“我來看看你，怎麽回事啊，你看起來像是生病了的樣子。”

生病？何止生病，她是快瘋掉了！找了那麽久的人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突然疑似改了名字以好閨蜜男朋友的名義出現，她瘋狂地想要驗證這件事的真實性，卻又必須克制住自己的瘋狂，因為……靜秋什麽都不知道。

多年前夢岚給她看過文韬的照片，可是這麽多年過去，她一定不記得了……吧？

是的，他的樣子有些不一樣，靜秋畢竟不認識他，僅憑看過幾眼的照片肯定沒印象，所以認不出來也是正常。

所以到底在慌什麽呢？夢岚質問自己。

靜秋走近，提醒道：“手沒事吧？快用冷水沖一下，小心燙起水泡來。”

夢岚恩了一聲說：“最近一直加班，人都有點不清醒了，我沒事的，你先過去好了，我上個洗手間就來。”

靜秋再三确認了她一個人可以才離開，走的時候表情還有些擔憂。

回到座位上的時候，靜秋發現空無一人：文韬呢？

她找了旁邊的服務生來問，得到的答案是：文先生出門去了。

靜秋打電話給他，電話沒接通，她急得團團轉，看到夢岚從洗手間出來才說：“今天你們一個個怎麽了，你回來了，他反而不知道去哪裏了。”

文韬不在，夢岚反而覺得輕松一些，她安慰道：“可能出去抽煙了吧，這裏不是禁煙的嗎？”

靜秋說：“可是為什麽不接我電話啊？”

夢岚笑了一下：“你啊太着急了，男朋友這麽大一個人丢不了的。”

靜秋難得認真地說：“你還真別說，我特別怕把他弄丢了，我真的特別喜歡他，但總有種感覺他不是屬于我的……”

驕傲的靜秋說這番話，可見真是非常非常喜歡了。

不知為何，夢岚的心一寸寸往下墜，沒有底線似的。

比文韬先回來的是覃明彥，他帶着一身寒氣進門，笑着對兩位美女說：“抱歉開了個會來遲了，你男朋友呢？”

後一句是對靜秋說的。

說話的時候，他注意到夢岚的手紅紅的，以為是凍的，于是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呵出揉搓取暖，聲音裏也帶着暖意：“冷嗎？”

“她的手剛燙了下，你最好別動她。”

腳步聲是從靜秋身後傳來的，她回過頭看到文韬，終于松了一口氣。

“你去哪了，都沒有接我電話。我還以為……”靜秋的視線落在文韬手上的袋子，上面寫着藥店，她疑惑，“你去買藥了？”

文韬朝靜秋點了下頭，沒有說話，只是把袋子裏的藥膏推到夢岚面前。

燙傷藥膏。

原來他去買這個了。

氣氛在這一剎那變得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