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懷孕

夢岚把東西收拾了一番，去了廚房給自己下了一碗面條，加青菜和雞蛋的，因為食材都很新鮮，味道不錯。

她覺得自己心真的挺大的，到了這種時候還能吃吃喝喝，丁點不委屈自己。

吃完面條，收拾幹淨廚房，她坐到畫室裏，顏料畫筆什麽的都是現成的，她坐在軟凳子上，沒有空調，有點冷，環顧四周才旁邊有個小炭爐，炭爐旁邊整齊地碼着一層層方形炭塊，每個都很小，不過手掌心一半大的樣子。

她從廚房裏借了火，把炭燒起來。原以為會有很多的煙，沒想到那炭火品質很好，只有融融熱氣熬出來，白煙丁點沒見着。

身體暖和了，夢岚有些昏昏欲睡，畫筆攥在手心裏卻落不下筆去，眼前模模糊糊的仿佛見到了明彥的影子，她有點難過，但也僅僅是難過，因為她覺得這輩子離開明彥，他會好點，也就不枉費自己做這麽殘忍的決定了。

窗口透進來的風還是有些冷，她把窗子縫關緊實了。畫紙上已經勾勒出一個男人的樣子，她唯一的男人的樣子，怎麽能那麽帥呢，怎麽能畫得那麽好看呢？

晚點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是明彥來電。

她本來應該把號碼都換了，把通訊方式都删了，可是她沒有……好歹明彥還沒回來不是，她給自己的期限是等他回來了，然後該斷的都斷了……

她接起電話，用平靜的語調問：“你那邊怎麽樣，衣服夠暖嗎？”

明彥說話的聲音顯得很興奮：“親愛的，項目談得很順利，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能提前三天回來！”

提前三天啊，又少了三天可以聯系的時間呢。夢岚想想有些心疼，可還是得配合明彥的情緒，笑着說：“真好，你注意安全、衣服穿暖，千萬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明彥在那邊連連保證說一定會的，然後又問：“你今天做了什麽？一個人會不會很無聊啊？”

夢岚笑了：“不會啊，我正好留出時間來畫畫，對了……我跟着一個寫生團出來附近逛逛，可能有時候會接不到你的電話哦。”

“什麽寫生團？都是認識的人嗎？有沒有負責人的聯系方式？我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擔心你們途中有點什麽小意外，我要是知道的話，可以幫忙解決就幫忙了……”

夢岚用冰冷的手把自己的臉撐出微笑的模樣，語氣輕快地說：“就是我之前學畫畫的時候跟過的班級，同學老師都是認識的，你放心。你如果擔心的話可以經常給我打電話或者發微信啊……”

“好，那你自己小心，什麽溪谷溝渠之類的地方不要一個人去，人煙稀少的地方更加不可能靠近，在外面随時保持警惕，一有情況立刻給我電話，如果情況緊急到不能電話，你盡量發個’1’，算是我們倆之間的暗語，發這個就代表你遇到困難了……”

兩人講完電話了，明彥的手機上突然收到老婆的微信，上面是一個：1。

他立刻撇下身邊的那群思密達們，拿了手機起身往外面走。

“喂，出什麽事了？”明彥劈頭蓋腦就是一通緊張的問話。

電話那頭夢岚笑了笑：“沒事，我只是想看看有沒有效果，沒想到是真的啊，你回電話好快。可是……你人在那麽遠的地方，就算立刻能坐航班過來，也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後的事情，我要是真遇到什麽危險，還有幾個小時等你來嗎？”

明彥聽得沉默，他當然有理由解釋說他是在工作中，沒辦法只能讓她忍一忍。但他并沒有，因為他覺察出一點異樣，因為老婆一直是懂事大氣的，她向來很體諒自己的工作……怎麽會突然說這些呢？

明彥低聲問：“是不是想我了？”

沒想到話音剛落，電話那邊就發出哽咽的聲音：“是啊是啊，所以你為什麽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出差開會呢，為什麽不陪在我身邊呢？你知道我一個人在家無聊，出去寫生也覺得無聊，甚至吃飯睡覺……做什麽都提不勁來，所以，你為什麽不在呢？”

覃明彥一直安靜地聽着，認真思考後說：“好，我以後不離開你了。”

沒想到電話那邊反而哭得更兇了。他以為是這次離開的時間太長，夢岚一時間不習慣，所以聲音溫柔地一直安慰。

夢岚聽到他這麽說越發覺得離開這麽好的男人真是一件悲傷的事情，她是奔着故意挑刺吵架去的，可是他都沒有覺得不對，還繼續寵着安慰着自己……這傻男人啊，都不會有暴脾氣嗎，多不會知道反對嗎？他強烈的事業心哪裏去了，原則呢……

夢岚跟他說一句我要睡了就打算挂電話。

“先等等……老婆，你聽我說，最多三天我一定回家，如果我食言了，你發我跪搓衣板、鍵盤甚至方便面都沒問題！”明彥宣誓一樣地說着，自帶低音炮的聲音特別好聽。

夢岚忍着眼淚說：“好，你要是說謊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挂了電話，夢岚就撲到床上好好哭了一場，心裏一直在嘆息：多可惜啊這麽好的男人……

可能怎麽辦呢？或許人的幸福是限量的，要圓滿不容易，有的人得到了富足的生活和一般的愛情，有的人得到了完美的愛情卻沒有足夠的壽命來享受，還有的人得到了完美的愛情和足夠的生命線又有小康以上的生活，但他們卻無法相守走到最後。

夢岚覺得她和明彥或許就是最後那一種，其實相比起來，她還是幸運的。

時間差不多了，她可沒空再哭下去，該去廚房準備晚餐了。院子裏有新鮮的竹筍，她親手割了幾株，剝幹淨去泥後切成細條狀，加入雪裏紅和豆腐，熬成清淡爽口的湯汁，因此她的晚飯多吃了半碗。

吃飽了躺在床上聽着不知道哪裏發出來的風聲，還有透過窗口擡頭就能看得見的星辰，想想這日子過得也挺惬意的。

就這麽過了兩天還是三天，文韬倒是真的沒有進門來打擾過，但是經常聽到他開車過來逗留很久又開車離開，有一次他滿身酒氣，還帶着一身的泥想要進來，被夢岚關在門外。

他在外面又是敲門又是求饒的，愣是沒讓屋裏人有一絲動容，還是隔壁大哥大姐過來把他拉走，也不知道是怎麽把他送上車的。

自那天之後，夢岚再沒有聽到有人半夜來鬧過，也再沒有聽到文韬的汽車聲過。

所以她猜測應該會明彥回來了，文韬怕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才不過來。

也只有這個理由才能很好的解釋了。

夢岚在這裏完成了一幅油彩，人物畫，畫的是很帥的一個人，眉眼的弧度都是她胸有成竹的，很像真人。

用這天開始，她把那張用了好幾年的手機卡丢掉，把空殼手機丢進抽屜裏。她以為就這樣了的時候突然一個意外猝不及防地到來——她懷孕了。

最早發現這個事情的是隔壁大姐，大姐照常來給夢岚送食材和日用品的時候，發現夢岚暈倒在地上，于是彪悍能幹的大姐背着她一口氣跑了幾千米去鎮上衛生所裏給她看病。

衛生所裏的醫生說她好像是懷孕了。

隔壁大姐問清楚怎麽照顧之後又不遠千米背着夢岚回了家。

等夢岚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隔壁大姐那張日光照耀得微黑發亮的臉龐笑容燦爛地說：“大妹子，你有喜了。”

夢岚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懵了。

大姐又問：“我看你和你男人好像有點矛盾，所以我也沒敢幫你告訴他，還是你自己說吧。能做夫妻的都是上輩子積累了很厚的情分，是非常難得的緣分，要珍惜啊，尤其是現在你肚子裏還有你們的孩子……孩子需要一個爸爸的形象一直鼓勵它成長的。”

隔壁大姐是好人，說了好多話，夢岚聽進去了，卻聽得很傷心，她也想去找孩子的爸，但那樣會害了他的。

不過秘密這種東西真的是守不住的，晚間文韬的車子又停在家門前了，這次他沒等夢岚趕就已經沖進來了，他遠遠地站在旁邊，看着夢岚一手捂着肚子一面戒備地擋着自己的樣子。

他說：“莊夢岚，你可真能給我出難題。”

夢岚順手拿起旁邊生火的火鉗：“我警告你別靠近我，要是你傷了我孩子一毫一毛，我一定要了你的命！”

文韬過去奪火鉗，他又不敢真的太用力，沒想到夢岚的力氣變得特別大，火鉗就打在他脊背上，痛得骨頭都開始抽搐。

這就叫做“為母則強”吧。

文韬吃痛地松開手，眼睛都開始發紅了：“好，我不動，也不動你的孩子，相反的，我還會好好照顧你們……因為這也将會是我的孩子！”

“你休想！”夢岚捂着肚子驚叫起來。

文韬笑了：“你在我這裏呆了這麽幾天，你認為還有誰會相信你是清白的？我告訴你就算明天覃明彥就找到你，我也不怕……因為你們回不到從前了，他的心裏會買下懷疑的種子，而你百口莫辯……将來你生下來的孩子，會被他懷疑是不是我的孩子，他會陷入無休無止的猜想懷疑裏。那才是我最希望看到的。”

夢岚哦了一聲：“終于肯說出你的心裏話了。不過如果明天他真的能找過來的話，我也不會跟他走的，你說的對，就算我閑雜再跟他在一起，我這幾天的生活裏注定也會被賦予太多的猜測額遐想……我早就習慣了這些不要緊，但我不喜歡別人說他，一點點壞話都不行！”

她很肯定很勇敢地說：“因為我愛他啊，文韬……你懂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