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資方的飯局

就好像跑了近三年的馬拉松終于看到了終點，這賣身五年的合約，對咬牙孤軍奮戰的蘇景來說，是藥還是毒已經不重要了。

很明顯，蘇景是幸運的。

看到了BOX的市場前景，KD公司也舍得給他們花錢砸資源，成績也相當争氣。最直觀的是，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們不僅牢牢圈住了一大批粉絲，也給公司圈回了不少錢。

那時候的練習生蘇景可從來沒想過，除了站上舞臺以外，他還能出現熒幕裏。

正在蘇景發呆回憶時，導演終于卸了耳機，喊了聲：“Cut，過了。”然後站了起來，把對講機往兜裏一揣，拿了擴音喇叭喊道：“收工吃飯，我們晚上繼續。”

梁煦沖着江悠悠招手，江悠悠意會，半拖半拽帶着蘇景跟在了他們後面。

梁煦、導演、再帶上蘇景，這種配置的飯局，以江悠悠的助理身份想來也是進不去的。江悠悠被遺棄在停車場，在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個面包，蹲在劇組配給蘇景的車跟前等着他們。

蘇景有些不情不願地，一個勁給梁煦使眼色。坐在包間的圓桌前，表情僵硬。

梁煦用腿碰了碰他，尋了個借口拉他出來，問他：“诶，我說你這臉沒打針沒動刀的，稍微帶點表情行不行，幹嘛啊，誰給你的劇本現在就讓你演面癱啊？”

“之前你跟我說，只用去片場轉一圈就行，怎麽還跑這來了？”蘇景揉着肚子，有些痛苦道：“我不能吃又不能喝的，在這幹坐着也尴尬。再說了，那些人是誰我都不認識，來這有必要麽？”

梁煦摸了根煙出來，用煙屁股戳着他的肩膀：“你當你是哪位咖啊，跟資方吃飯是對他們的賞賜？拜托啊親，你看不上人家，人家說不定還看不上你呢。合作是靠人聊出來的，多認識點人等于未來好辦事，就你這态度以後能接到什麽活？你也算混了一段時日了，這道理怎麽還沒懂？”

見蘇景不說話，梁煦把煙叼在嘴裏點燃吸了一口道：“你不會天真的以為他們是從你們那些斷斷續續的MV片段就看出你演戲的潛力了？可拉倒吧，說直白一點，他們不過是想借BOX的人氣，帶一波劇的熱度。

我們又正好需要這部劇提一提你、還有BOX的認知度，這是雙贏。不過這些都是在這劇能夠順利進行的前提下。所以，今兒個，掏錢的人來了，想見你一面，沒毛病吧。投資方往那一坐，你還敢給我掉臉？

別人不僅會罵我不會帶人，還會說你不識好歹，你又不是什麽大腕，你黃了我也得玩完。你說咱倆關系雖然很business，就憑你吃過我的，喝過我的，再怎麽着也算半個朋友吧，你可別在這坑我。”

蘇景還是太年輕，沒經歷過大風大浪，出道後的路順風順水走得有點太順暢了。陡然的走紅帶來了爆棚的人氣和令人眼饞的資源，但處事的方式依舊是毛頭小子那般，需要“娛樂圈老司機”梁煦慢慢教。

蘇景還是有點覺悟的，是非輕重、趨利避害他還是懂的。于是整理了心情，乖乖地和梁煦進了包間。

挂着得體的笑容，開着适宜的玩笑，這頓飯的氛圍也算輕松愉快，只是蘇景的心情，随着梁煦的一次又一次的舉杯逐漸低落。

江悠悠蹲在地上吃了好幾包辣條，站起來把包裝袋扔到垃圾桶，就看見蘇景駕着梁煦出來，急忙上前跑了兩步，幫着拉開車門。

蘇景有些費勁地把喝多了的梁煦扔在後排，自己坐在了副駕駛位置上，見王導還在外面等車，就把車窗搖下來和他打招呼。

因為晚上有拍攝，王導也沒怎麽喝酒，看見蘇景在車上，和他客氣道：“蘇景啊，你等會把小梁送回去之後就別來了，今天夜戲不知道要拍到幾點。你好好休息，養足精神，咱們明兒見。”然後擺了擺手，上了前面那輛車。

蘇景把窗戶關上，綁好安全帶對江悠悠說：“走吧，回賓館。”江悠悠也沒多說什麽，跟在前面的車後面慢慢開着。

影視城這一片有些偏遠，晚上的街道也沒什麽人閑逛，路燈是霧蒙蒙的暖黃，蘇景打了個哈欠，這種靜悄悄的氛圍太适合睡覺了。

一路無語，蘇景突然問江悠悠：“你晚上除了辣條還吃別了麽？”

“吃了。”江悠悠答。蘇景長嘆了口氣，頭抵在車窗上：“也對，這麽大的人了，也餓不死你。”然後接着說：“今天這頓飯可太雞兒難吃了。”

江悠悠聞着蘇景身上的肉味，想到自己剛才就着涼牛奶啃面包，肚子裏還囤着幾包礙于消化的辣條，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接話道：“有吃的就不錯了，還挑個啥。明天開始，劇組給的夥食也不見得多好。”

“這樣啊……那我剛才就該來上幾口，虧了虧了。”蘇景有些洩氣，還在琢磨梁煦說的那些話，又是一陣唉聲嘆氣。

江悠悠被他的低氣壓影響着如坐針氈，以至于拐彎的時候一個手抖把雨刮器都打開了，在前車窗上擺了兩下，急忙關停，忍不住嗆他一句：“至于麽，陪人家導演、資方吃個飯還能把你吃抑郁了怎麽的？”

蘇景蹭着靠背坐直：“你怎麽知道投資方來了？”

“猜的啊。按常理來講，人家總得知道自己的錢花在誰身上了吧，總不能肉包子打狗……”江悠悠暗戳戳地損了蘇景，見他沒什麽反應，有些竊喜接着道：“雖然你是人氣偶像，但總歸不是什麽根正苗紅、靠刷觀衆大熟臉的演員出身，資方不也得考量考量，這個劇統共就拍你那麽些分量，值不值那個價錢。”江悠悠目不斜視，依舊安穩地開着車。

“哼，你倒是懂得多。”蘇景不服氣地抱着胳膊。

“你幹嘛啊！”剛駛入賓館的停車場，車前突然跑出一條狗，江悠悠猛地踩了腳剎車，蘇景抱怨道：“你這腳怎麽沒把車踹漏啊……”

江悠悠毫無歉意地說了聲“Sorry”，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