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幫忙勸解完老吳的女友，已經是晚上20點鐘了。陳詩鵬緩步回到宿舍，剛進門就聽見學霸大胖在抱怨單片機那門課難。躺在床上玩手機的牛小浩說大胖又裝逼。大胖說單片機的老師不劃重點，一本書都是考點，他頭都大了。牛小浩說就算是難也沒什麽打緊的，大不了就挂科嗎！大胖說，大三下學期挂科了很麻煩，要延遲畢業，他和女朋友都商量好了要去畢業旅行。

牛小浩嘆了一句，“有女朋友就是好啊，連個期末複習都要秀恩愛！”陳詩鵬聽到他這句話，心頭不由的一怔，想到自己和張青娟已分手，自己又成了單身一族，從此獨來獨往，在無人愛，心中不禁又有些失落和彷徨。

期末考試結束後，陳詩鵬迎來了大學生涯裏的最後一個暑假。此刻身旁沒有了張青娟的相伴，他突發奇想，盡想着去華山走一趟。

原來當日張青娟曾送他一本金庸小說《神雕俠侶》，他初時不以為意，後來和張青娟分手以後，無聊之時他就拿出來讀了一下。當讀到書中有段北丐西毒在華山大戰七日七夜之後，激發了心中豪氣，久久不能釋懷，心想此生若不去華山走一遭，人生哪能得意？

和張青娟分手以來，他心中原本一直愁悶，這一下想着要出去走走，又不由得豁然開朗。剛放暑假，他就想在學校門口找個零工來做，想掙點旅游路費。此時酷暑天氣，他游泳技術不錯，很快就在一個培訓機構找到了當游泳教練的工作，專門負責培訓小孩子游泳。一天掙100塊錢，還包吃包住。一個月下來，攢了足足3000塊。于是買好去西安的火車票，朝華山而去。

不出一日，陳詩鵬就抵達了華山山腳。此刻已是傍晚，他吃了些陝西特色飯菜，找了住宿，酣睡一晚。次日4點起床，用過早飯，就準備登山了。那華山雄偉險峻，高峰直插青冥，一看就叫人心驚膽戰。上山本有纜車相送，他也不去坐，只在心裏想道：“坐纜車上山雖然快捷，但哪裏能有身臨其境之感！”

華山古稱“西岳”，乃是五岳之一。其峰險峻，素有“自古華山一條路”之譽，那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險峻奇峰，攀爬起來當真叫人驚心動魄，足下生風。陳詩鵬少年心性，攀爬迅速，但到險峻之處，腿也是不自禁的發麻，要放慢速度才敢。

攀爬了多時，路途之中一個壯年人突然朗聲說道：“我看登山還是晚上最好，晚上黑漆漆的，看不見山壁陡峭，也就用不着害怕了。”一個花白胡子老頭接道：“晚上登峰主要是趕着賞早上的日出，你若是因為害怕來選擇晚上登峰，算不得好漢。”

陳詩鵬只覺這話甚得他心，不由得回頭一看，只見那老頭一副道士模樣打扮，一臉的花白大胡子，頗有仙風道骨之氣。陳詩鵬想打一下招呼，但又怕不懂他道家的規矩說錯話，因此只淡淡的一笑，不複言語。

陳詩鵬年輕力壯，爬的甚是快捷，不多時，就将那打趣壯年和老道遠遠的甩在了身後。他信心勃勃，越走越是興奮，也不覺得疲勞或是饑餓。不知不覺間竟到了華山東峰的險道鴿子翻身。那鴿子翻身，是到下棋亭的必經之路。其路鑿于倒坎懸崖上，下視唯見寒索垂于空中，不見路徑。游人至此，須面壁挽索，以腳尖探尋石窩，交替而下，其中幾步更是須同鴿子一般左右翻轉身體才可通過。其險要之境，可想而知。

陳詩鵬看了半天，心中糾結到底要不要去下棋亭看一看？轉念心頭一想，那鴿子翻身固然是驚險，但走它一走肯定是別有一番心境的。他微一沉思，喃喃道：“宋代王安石曾說，‘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難道今日一個鴿子翻身擋在面前，我就不是有志者了麽？”他想到此處，生了犟性，亦然而然的決定要走一下鴿子翻身。

一陣艱難攀爬，陳詩鵬終于過了鴿子翻身，來到下棋亭。那下棋亭正在峰上，此時微風拂起，陳詩鵬衣衫飄飄，他游目四顧，見山高天遠，不禁激發了心中豪情，朗聲誦道：“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突然身後傳來一陣笑聲，繼而說話：“杜甫這首《望岳》明明贊的是東岳泰山，這裏是西岳華山之境，你怎麽用起杜甫的詩來了？”

陳詩鵬一回頭，見面前正是剛剛在途中碰見的那個白胡子老道，心下詫異，想到：“我走的又不慢，他一把年紀怎麽這麽快就趕上我了？”當即笑了一笑，說道：“華山雄渾磅礴，美不勝收，我不由自主的就想到杜甫的詩句了！”他對那老道頗具好感，言辭也甚是恭謹。

那老道走到下棋亭中的石凳上坐下，哈哈大笑道：“當年華山道士陳抟在此與宋□□打賭下棋，只下了兩盤，宋□□便輸掉了攜帶的所有財物，待到了第三局更是把華山也給輸了，因此這裏才叫下棋亭啊。”陳詩鵬聽他講下棋亭的淵源故事，很感興趣，問道：“皇帝老兒把華山都給輸了，這一座山，他怎麽給啊！”老道呵呵一笑，道：“常言道‘自古華山不納糧，皇帝老子管不了’，不向皇帝老子交稅，豈不自由自在了？”

陳詩鵬點了點頭，朗聲道：“在這華山之巅，不受天地之氣，也不受皇帝老兒的氣，那可跟孫悟空的水簾洞一樣自在了。”又問及老道的身份。那老道只說他是華山的一個道士，在山上已經修行了四十餘年。陳詩鵬見他舉止投足間自有一股仙風道骨之氣，心下忍不住贊嘆道：“這莫不就是古人說的‘腹有詩書氣自華’？”

老道瞧了一眼陳詩鵬，緩緩道：“要說這西岳華山，就不得不說青蓮居士李太白。那李太白曾作《蜀道難》，其中高唱‘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乃千古佳句，在這華山他卻是又留了個名句？”陳詩鵬對詩詞是一點也不感興趣，但敬他是個得道高人，就應承道：“李白也登過華山？”

Advertisement

老道極是得意，說：“李太白學富五車，一身才氣，他當然是來過華山了！華山之巅哪一句‘絕壁如削鬼斧功，險奇天下自峥嵘。雲門金鎖玉泉院，鹞子猢狲仙掌蹤’就是他老人家留下的。”讀到李白那幾句詩詞時，老道還情不自禁的晃起腦袋，恰如品味陳年佳釀一般。

陳詩鵬很少讀古文，本來文學造詣都不深，自然也沒聽清老道念的是個什麽詩，大概可能也許是跟華山有關的吧！老道念完，他又不知如何接話，就呵呵的笑了笑。老道也跟着笑了笑。陳詩鵬又覺得有點尴尬，找話說：“道長你應該讀了很多的書吧？”

那個老道擺了擺手，說：“我比不上你們現在的大學生，60年代高中畢業。”陳詩鵬微笑道：“60代的高中畢業很了不起了，比我們大學生還要中用一點，不知道長為什麽要在這華山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