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雇傭關系
“聽說馮小姐十天之後就該做新娘了?”她故意挑着他問。
他擡眼看了看她“你怎麽知道?”
她一笑:“這有什麽難?我可是萬事通。”
遲秉文也沒有多做懷疑,他知道陳伯恭近來同瘦鵑走的很近,所以他這一段時間總是對伯恭沒有好臉色。想必這事又是他同她告訴的。
瘦鵑沖他挑了挑眉,賊兮兮的笑道:“遲先生想好怎麽搶親了麽?”
他郁郁地望着她道:“我不搶親。”
瘦鵑便嘁一聲,“哎呦!這有什麽好瞞?”
他老是不說話。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對坐了良久,她趕着他走,他也不動。
瘦鵑拗不過他,索性由他去了。她徑自走到從房東人家手裏便宜買下來的一只五鬥櫥跟前,拿出一只夾核桃的鉗子還有一小袋陳伯恭送來的核桃,在八仙桌旁邊坐下來,把核桃一只一只夾破了。
淡黃褐色薄薄的殼,說是特地從新疆運來的紙皮核桃。一夾就破,發出輕微的爆炸聲。她又從床頭抽了一張新聞報來,墊在桌子上。
眼看着核桃肉在報紙上漸漸地堆起了一小堆,就像個小塔似的,她夾得手也酸了,可他還杵在那裏。報紙上空空的,她把核桃肉也一顆顆的吃完了,只好望着桌上一攤的碎片和粒屑出神。
“嗨,你到底走不走?”她終于沉不住氣的嚷道。
秉文端坐在桌子前,一只手撐額,眼睛微微的合上,眉頭緊鎖。
她氣呼呼的站起身,用手帕把殼屑通通包起來,丢到門外的小箕桶裏去。
她再一進門,倒被他一把攬進了懷裏。她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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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樣才願意跟我回去?”他啞着嗓子貼在她耳邊問道,熱乎乎的氣息就噴在她的臉頰上,她縮了縮臉,覺得又熱又癢。
她使勁扳着他攔在腰間的手,強做鎮定的道:“遲秉文你放手!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
他在她耳邊喟嘆,把聲音壓得很低,“你說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只要你跟我回去。”
瘦鵑還是僵着脖子不說話。
“你不是正好缺錢用?我可以……我可以給你工資。”他不齒提錢,然而好像只有如此才能引誘的了她。
瘦鵑掰扯他手臂的動作一下子停了下來,她抿住唇,沉吟着。
果然。
遲秉文在黑暗裏顯出一抹苦笑,他不能不趁熱打鐵:“我們就假裝沒有離婚,你還住在我們家,就當做是……當做是雇傭你來扮演我的妻子,我付你工錢。”
瘦鵑半信半疑的擡起頭,正對上他黑漆漆的深邃的眼眸。她一面笑,眼睛裏露出奇異的盤算的神氣,“真的?”
她知道他是個出了名的大孝子,她不信他會忽然回心轉意的愛上了這個古板的前妻,一切的緣由,想來還得歸因于遲太太。
她一臉看破了他似的笑着:“噢!我曉得了,你是為了你孝子的名頭,為了你母親!”
他一愣,然而還是說了聲“是。”
他怕他說是因為自己舍不得,反而要叫她生疑,叫她退縮。
“那麽,既然是這樣做戲的關系,先聲明好,我只同你扮半年的夫妻,這在期間呢,你最好住到宿舍裏去。太太要是想你了,你也可以回來,過夜的話,咱們還是同從前一樣,各睡各的。你同不同意?”她眼裏閃着精光。
“同意。”
她笑嘻嘻的看着他,仰着頭道:“那你給我多少工資?”
他眯縫着眼,沉沉的看着她:“你自己說。”
她用手指頭比了個數。
遲秉文神色不動的看了她一眼,“好。”
她沒想到自己這樣獅子大開口,他也能同意。“遲先生,你真想好了?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只要是你開口的,我都同意。”
她聽了,抿着嘴狡黠的笑着,情不自禁的把手勾上他的頸項,搖搖地笑道:“您真是個大金主。”
毛毛雨,像霧似的。
送走了所有赴宴的先生太太,陳伯恭坐在書桌旁邊,從敞開的窗戶口看着這古城的燈火,他想到秉文和瘦鵑——生長在這動蕩時代中的一對男女,糾糾葛葛了這麽多年。
也許因為他學的是法律,所以向來認為自己是高踞在整個人性的上面,類似上帝的身份,他竟有一點悲天憫人的感覺。在他的想法裏,尤其是瘦鵑這一類的太太小姐們,永遠生活在一個小圈子裏,唯一的出路就是找一個地位相等的人家,嫁過去做少奶奶,然後幾十年熬成了太太,在底下媳婦們的眼裏,就算是熬出了頭——這也是一種可悲的命運。
而瘦鵑近來卻好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個性極強,又鮮明。連他這樣自诩從不為感情之事所累的人,亦對她有一種暗暗地着迷。雖說不至于強烈到非她不可,然而就是像小貓的爪子一樣,肉乎乎的,軟撓着你,勾的你想去探一個究竟。
總之把她葬送在這樣前仆後繼的命運裏,實在是很可惜。
大約是心病和外邪交攻的原因,當晚他從陳公館裏追出來,雇了輛人力車一路跟到太平坊巷,又淋了雨,遲秉文竟又重新發起燒來,體熱也老是不退。
瘦鵑只能任由他躺在自己的床上。他一直昏昏迷迷的,瘦鵑老也叫不醒他——又不大想管他的事。她自己白日裏四處去跑交情,就丢了遲秉文一個人在那間小房子裏。
幸好遲太太住着院,沒有疑心到遲秉文連日不着家。
到了病後第三日的午前,瘦鵑才帶了包藥回來,她看了遲秉文的消瘦的病容,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她心裏有些慌,真怕他就再也起不來,死了。她雖然心狠,卻絕不至于會眼睜睜的看着一個生命在自己面前流逝。
她伏在枕邊輕輕的喚他的名字,秉文額間滲出點點汗珠,眼睛微微睜開。
她抿着唇問道:“真是十分的難受麽?”
他忽然微微地虛弱地笑起來:“我在你這裏,有你,就不難受了。”
瘦鵑翻了個白眼,喃喃地罵道:“不正經。”接着又不大願意搭理他似的道:“你聞見什麽味道了麽?”
他臉上忽然一紅,嗫嚅着道:“我這幾日都沒有洗澡,難道身上發了汗……”
瘦鵑啧啧了兩聲:“哎呀,笨!你自己聞聞——你們文人身上的酸腐氣可真重!”
她又道:“你那些話呀,酸掉了牙了!對馮小姐那樣的年輕女孩子說說倒還好,我嘛,年紀大了,是不吃你這一套的。”
遲秉文笑了笑:“你哪裏年紀大?還是和從前一樣漂亮。”
瘦鵑蹭的一下從床頭立起身:“好了好了,你都有閑心說這些話了,想來病是好了。那您趁早收拾收拾回家吧。”
遲秉文想拉她,但手上沒有力氣,拉不住。半晌,他才望着她筆直的脊背,斟酌着道:“那我這幾日是怎麽…擦洗的?”
瘦鵑聽了,登時紅了臉,手撫在脖頸上,嗒然片刻,“就是随便擦一擦嘛,打了水來,擦擦手,擦擦臉什麽的。”
“那你怎麽不叫房東家的男人來幫忙?”不知是不是體熱的緣故,他說這話時眼睛裏亮晶晶的。
瘦鵑瞪了一瞪眼,“噢!我叫房東來?看到我房裏睡着個大男人,像什麽話?白白玷污了我做姑娘的名聲……”
遲秉文啞着嗓子呵呵地笑,“你才說自己年紀大,這會兒又說自己是姑娘。”
瘦鵑有些氣急敗壞的,只恨不能同他打一架。
“我看到你晚上都是睡在地上的,地上涼。”他躺在那裏,像個睡佛,同她沒話找話。
“噢,那要不你睡地上?”
“床也不是很小,兩個人擠一擠,總是能睡的。”
“哼,你們男人!就是滿腦子要占女人家的便宜!我就是凍死了也不跟你擠一個床上睡。”
瘦鵑不同他講話了,她覺得他病裏也這樣的不正經,老不正經。
然而她自己忙了一會兒,又走過來看了看遲秉文的病容,終于還是從箱子裏取了一沓鈔票出來,要送他去進病院。
她手裏拿着束鈔票的一條橡皮筋,不住地繃在手上彈着,一下子彈得太重了,打在手上非常痛。
眼下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要她拿出錢來,她簡直幾天都沒有食欲。
因為不想讓遲家人看到,知道她目前的住址,瘦鵑便給陳伯恭挂了個電話,要他悄悄地來幫忙。
這一座城市雖則繁榮,然而正因為繁榮,租界盛行,各幫各派的又拉扯着,所以病院也只有由幾個外國宣教師所立的一所。處在這城市東北角的一個小高崗上,林立着幾間清淡的洋房,由一色的米色磚石砌成,繞着一叢齊雲的古樹,把這一區的山景,烘托得簡潔幽深,使人經過其地,就能夠感出一種寧靜的氣味來。
陳伯恭來回往複的替他辦手續,費了半日的工夫,遲秉文的身體就很安穩的放置在慈心病院的一間特等房的病床上了。
瘦鵑是同陳伯恭一道把他送來的。到了醫院便将錢交到了陳伯恭的手上,她自己便又跑出去看門面。
她不大願意和遲秉文呆在一塊兒,他老是說那些呆話。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昨天可能忘了定時,這篇竟然沒有發出去。這篇還是算作昨天的,今天2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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