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這變故突如其來, 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包廂裏充斥着啤酒味道。

大部分人都是醉醺醺模樣。

傅展年無暇顧及他人,眼神在房間內轉了一圈,三兩步沖到知曼面前。

像是抓小雞仔一樣把她拎起來,怒吼道:“着火了!醒醒!沒聽到嗎!”

知曼沒醉,眼神十分清明。

聽傅展年一吼,立馬就反應過來。

她掙脫傅展年桎梏,将冰桶裏冰塊一把挖出來, 塞進離她最近的常星星脖子裏。

常星星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這麽一凍,乍然激靈,清醒不少。

濃煙在走廊四處擴散。

譚羨安剛剛急急灌了幾杯下去,現在也有些迷糊。

傅展年用知曼那方法, 把他弄醒。

……

沒兩分鐘。

濃煙已經沖進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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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展年見勢不對, 立馬沖過去抓住知曼手臂, “走!”

知曼不肯,尖叫:“他們!他們怎麽辦!”

“他們都醒了!能跑!”

确實是, 雖然還有些酒意, 不過在求生本能面前, 連醉得不行的、蔚箐男朋友都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扶着牆往外跑。

傅展年不給知曼再廢話機會。

将她整個人打橫抱起, 大步往外奔去。

KTV設計九曲十八彎, 濃煙又嗆又密,擋住頭頂指路标。

傅展年記憶力極佳,方向感也好。

就算看不清,也能摸得準來時方向。

他将已經被冰塊打濕的圍巾丢到知曼臉上, 讓她捂住口鼻,加快步伐。

譚羨安扶着顧為宜,緊跟在後。

好在,老破小KTV不算太大,很快擠到樓梯口。

他們身處三樓,着火點在四樓。

KTV設計時為了隔音,沒有窗戶,火勢從樓梯蔓延下來,疏散速度很慢。

傅展年将知曼放下,心裏算了時間。

時逢過年,大部分保镖都放假了。

不過因為傅氏集團現狀,安全起見,他還是帶了三個人出來。

這會兒,底下保镖應該已經發現不對了。

只是要上來幫忙,樓梯一堵,還有些麻煩,指望不了。

……

人群總算往下挪動起來。

消防車鳴笛聲破空而來,由遠及近,顯然,正在往這裏疾馳。

知曼捂着口鼻,眼神轉了幾圈,往後退兩步。

聲音已經很啞了,“……箐箐呢?”

傅展年蹙眉,看向她。

“蔚箐呢?!蔚箐為什麽沒出來!”

知曼慌亂,伸手,越過傅展年,去抓譚羨安,“小譚總,你看到蔚箐了嗎!”

譚羨安:“我看到她跟着我們出來了,不在後面麽?”

知曼急得要發瘋,往後找了找。

他們耽擱太久,已經是三樓最後出來的一撥人了,後面幾個陌生學生在往前擠,把所有人擠到一塊兒。

整個寝室都被擠到了一起,包括幾個男朋友。

只是,哪兒哪兒都沒有蔚箐。

再往後,基本就是滾滾濃煙。

蔚箐醉酒得厲害,若是落在這濃煙裏……

知曼急昏了頭,拔腿就要往裏沖。

被傅展年一把攔住,摟進懷中。

“知曼!”

知曼眼睛紅得發燙。

尚未來得及開口,“轟”地一聲,三樓樓梯口倏地竄出一簇火苗!

“啊——”

尖叫聲連綿成一片。

傅展年反應極快。

壓着知曼頭發,借着身高優勢,将她一把壓入自己懷中,牢牢護住。

“砰!”

不知道哪兒玻璃碎了,發出劇烈爆破聲。

一瞬間,樓梯上亂作一團。

所有人都在拼命往下沖。

知曼在傅展年懷裏,默默流眼淚。

傅展年猶豫片刻,下了決定。

湊到知曼耳邊,他低聲說:“我去找蔚箐。”

知曼瞪大眼睛。

來不及再多說什麽,傅展年吻了吻她眼睫,“你乖乖的,跟着譚羨安他們下樓。”

“傅先生……”

“樓下有我的保镖在,他們看到你就會來找你,你跟他們走,別留在這裏。”

說完,傅展年把知曼往外一推,轉身沖進煙霧中。

又有火舌往下沖。

人群更慌亂,知曼擠不出來,被順着人流擠上狹窄樓梯。

樓梯很窄,但因為老房子層高高,要過三個彎,才能轉到二樓。

二樓是網吧,人比KTV還多,所以才堵了許久。

踩上一樓臺階那瞬間,許多人都癱軟在地。

知曼臉上都是煙灰,扶着牆,咳得驚天動地。

她脫困了。

傅展年卻還在裏面。

知曼擡起頭。

四樓燃起熊熊烈火,幾乎點亮夜空。

消防車到了。

架起高壓水槍。

知曼飛快沖過去,攔住人。

聲音撕心裂肺:“三樓!三樓還有人!救命!救命啊!我朋友還在裏面!……”

消防員中領隊模樣男人扶住她,連忙道:“知道了,馬上去救人。”

知曼臉色比紙還白。

什麽都聽不進去。

她只知道,蔚箐不知所蹤。

還有……

還有傅展年。

傅展年是為了她,才去救蔚箐。

他這樣矜貴高傲的人,心狠手辣,只在乎自己,壓根不會在乎別人死活。

這是他們所受教育。

這些人,高高在上,每個人都是這樣。

可是,就是這樣的傅展年,為了她,回去危險中找蔚箐了。

要是他真出了什麽事……

腦袋裏跑過一萬種可能,知曼那根弦徹底崩斷。

不敢想象,她整個人幾近癱軟。

譚羨安已經叫了人來。

這一片都是老樓,房屋主體結構相連,不知道火勢能否控制住。

再加上,目前也不确定裏面有什麽易燃易爆物品,會不會有爆炸危險,他們所處位置太近,依然不安全。

譚家幾個黑衣保镖開車,要将其他幾人送去安全地方。

譚羨安轉身,走過來,用力握住知曼肩膀。

“我讓人先送你們去酒店休息,這邊我替你看着,好不好?”

知曼渾渾噩噩,恍若未聞。

譚羨安又喊了幾聲,手上不自覺使力。

總算把她喚醒。

“知曼!醒醒!”

知曼擡頭,望向譚羨安。

能看到他臉上擔憂。

她扯扯唇角,聲音打飄,“不。”

“……”

“我在這裏等……蔚箐……還有傅先生……”

譚羨安深深嘆氣。

轉身,揮手示意保镖帶人先走。

“我陪你等。”

知曼似乎沒聽見,也沒回答。

很快。

消防員帶了不少被困學生出來。

熏了太久濃煙,所有人狀态都不太好。

圍了警戒線,知曼無法靠近門口,只能等在救護車旁邊。

此情此景,她竟然有點想笑。

上次——

十來天前,也是類似情形。

只不過等待的人,從蔚箐和譚羨安,換成了她和譚羨安。

世事無常。

知曼垂下眼。

她恍然意識到,自己就是個倒黴星,所有人都在因她受傷。

……

等了許久。

高壓水槍一齊噴射,四樓火勢開始減小,露出一大片、被火燎過後,漆黑的牆面。

出來人越來越多,知曼卻還是沒等到蔚箐和傅展年。

越來越慌張、越來越害怕。

她不受控地尖叫道:“還有人——還有人沒出來呢——”

“砰——”

樓上又傳來一聲巨響。

知曼心髒重重一縮。

如有預感,她緩緩地、一點點擡起頭。

“怎、怎麽回事……”

譚羨安擰着眉,輕聲道:“……三樓和四樓之間的屋架燒斷了,可能吊頂砸下來了。”

知曼一愣。

緊接着,瘋了一樣往裏沖。

“不!!!!”

傅展年回進去時,把握很大。

畢竟着火點在四樓,要燒到三樓來,還需要一點時間。

只要不窒息中毒,不會有很大危險。

他一邊往包廂反向摸,一邊心裏還有些詫異。

什麽時候,他竟然也成了這種大善人了?

說出去着實好笑。

任誰來看,傅先生的命,不比這普通女大學生值錢麽?

可是知曼哭得那樣心碎。

他舍不得。

……

很快回到包廂。

濃煙滾滾,傅展年壓抑着咳嗽,喊了幾聲蔚箐名字。

沒得到回應。

他皺眉。

不在包間裏,她會去哪裏?

難道已經出去了?

還是半途走丢了?

可能性太多,傅展年無法确定。

只能再次回到走廊上,眯着眼,細細搜尋。

如果找完這一路,還沒找到人,他便先出去和知曼彙合,再做打算。

煙霧越來越濃。

傅展年貓着腰,貼牆往外走。

轉角處。

他眼神一瞥,落到旁邊包廂。

一個女生趴在門邊,手撐牆,似乎想借力起身,卻沒力氣。

“……蔚箐?”

女生“唔”了一聲,費力扭頭。

傅展年心底松了口氣。

将蔚箐拖起來,背到身上。

無法起身,這個動作其實有些費勁,還拉扯到腰間傷口。

他眉頭蹙得很緊,忍住痛感。

傅展年把蔚箐背到外面。

熏得頭暈眼花。

還走了幾段岔路。

終于看到樓梯位置,也看到了橘色衣服的消防員。

傅展年心一松,将蔚箐放下,等待救援。

“砰——”

吊頂突然砸下來。

砸在兩人身邊。

緊接着,一根房梁也随之塌落,往他們方向重重倒來。

傅展年只覺得腦後一陣劇痛。

還來不及反應。

他徹底失去意識。

淩晨。

知曼悠悠轉醒。

腦袋裏,一片空白。

“傅先生……”

譚羨安起身,湊到她身邊,“你醒了啊。”

知曼眼珠子轉了轉,慢慢回神,發現自己身處醫院。

她“唰”一下坐起來,“我怎麽在這裏?傅先生和蔚箐呢?”

譚羨安:“你太着急了,一下子暈了,這不得送來醫院了嘛……”

“……”

“蔚箐在隔壁,沒事,就手臂上有一點點燒傷,還睡着。”

知曼放下心。

既然蔚箐沒事,傅展年是進去找她,必然也沒事了。

頓了頓。

譚羨安有些猶豫,小心翼翼,“傅哥……嗯……他還在搶救室。傅家帶人來把那兒圍了,我進不去,還不能确定情況。”

知曼愣住了。

磕磕巴巴,“怎麽、怎麽可能啊,蔚箐都沒事,傅展年怎麽會進搶救的?是不是弄錯了?”

譚羨安嘆氣,說:“傅哥出來的時候,正好被倒塌的房梁砸中了頭部,需要動手術,應該挺嚴重的吧。”

知曼瘋了一樣,一把拔了手上針頭,赤着腳往外沖。

譚羨安連忙一把攔住她。

“知曼!你冷靜點!”

知曼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我、我怎麽冷靜……他是因為我……”

“你進不去!”譚羨安擡高聲音,“傅家是什麽情況,我比你清楚,驚動他們本家之後,事情就很嚴重了,他的傷勢、情況,都是家族博弈的資本。你一個學生,他們怎麽可能讓你進去?”

知曼嘴唇發抖。

說不出話來。

譚羨安安慰性質地抱了抱她,扶着她坐回床邊。

“你好好休息,我已經通知陸學長了,他和楚家那邊都會帶人過來,那麽多人盯着,不會有事,只等他手術結束的結果了。”

知曼沉默良久。

“傅展年……他會死嗎?”

如果他死了。

她該如何獨活下去。

這件事,和林白露那次,不一樣。

都是因為她。

譚羨安笑了笑,安撫道:“不會的。”

“真的?”

“真的。你休息吧,我陪着你,天快亮了,有什麽消息馬上就會通知我們的。”

知曼渾渾噩噩點頭。

只是躺下去,也了無睡意。

她硬撐着,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可怕結果。

……

破曉時分。

走廊開始有動靜。

有人敲門。

譚羨安快步過去,拉開門。

陸讓站在門口,眼睛裏都是紅血絲。

他說:“他出來了。”

知曼直接從床上蹦起來,沖到陸讓面前。

“傅展年嗎?他怎麽樣了?!”

陸讓面無表情。

“他醒了,想見你。”

知曼用力點頭,顧不上穿鞋換衣服,踩着冰涼地板,快步跟上陸讓步伐。

傅展年已經轉入了VIP病房。

全麻藥效六個小時,他睜開眼,第一句話就是問知曼。

“曼曼在哪裏?”

陸讓心中恨極,哪怕傅展年救的,是他有點想法的蔚箐,也無法讓人釋懷。

差一點,他三十幾年的兄弟就要死了。

陸讓不知道該恨誰。

一股氣憋着無處發,對所有人,态度都十分惡劣。

知曼渾不在意。

滿心滿意,只想立刻去見傅展年,去确定他情況。

陸讓在一間病房門口停下腳步,“到了。”

知曼顧不得禮貌。

飛快打開門,跑進去,“傅先生!”

傅展年半躺在床上。

聽到聲音,他揚眉,聲音難得十分虛弱,沒了高高在上味道。

“是曼曼來了嗎?”

知曼停住腳步,一愣。

明明她就站在他面前。

他卻仿佛看不見一樣,眼神落在了她身後的虛空中。

甚至,連視線方向都有些歪了。

知曼難以置信,指尖發顫,又往前邁了一步。

他眼睛依然毫無神采,望向別處。

新年第一天。

知曼沒有感受到任何新年新氣象,整個人如墜冰窟。

冰冷的水就要将她溺斃。

永世不得超生。

——傅展年看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合一。

50章了,感謝大家一路支持

這章評論發紅包。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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