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暗中幫助

太陽暖洋洋地照在大地上，張氏把李大貴扶到院子裏坐着曬太陽，這也是李大貴自己要求的，他在屋子裏躺久了，覺得整個人都躺得渾身酸痛骨頭快要散架了，很早就想要出來活動一下。

李漁去安記藥鋪買了藥，又去布店買了新出的布料，一路都很順利地回到家。她一進門就看到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李大貴，而坐在他身旁的張氏正在補衣服，身旁有幾只雞在啄食。如果李大貴不是還生着病，這真是一派安詳的農家田園景象。

李漁放輕腳步走進去，生怕驚動了他們。不過張氏的耳朵尖，聽到腳步聲就擡起頭來，看到李漁背着背簍站在門口，連忙把衣服放在一邊的簍子裏站起身來。

“你回來啦！”

“爹娘，我回來了。”李漁也不在遲疑，兩三步走進院子裏。

李大貴聽到動靜也睜開眼，看到是李漁回來了，臉上也露出笑容，可是還沒開口說話，就又一聲接着一聲咳嗽起來。

張氏一聽他咳嗽，臉上又泛起愁容，伸出手去給他撫背，好似這樣就能讓李大貴感覺好過一點兒。

李大貴咳嗽了一會兒才漸漸緩過來，李漁端了水來給他喝，李大貴喝了一口就擺擺手不喝了。

“我今天又去抓了一些好的藥，想必這藥吃下去就能好了。”李漁很擔心李大貴的身體，只希望這新配的藥能真的起到作用，她說這話既是安慰李大貴和張氏，也是安慰自己。

“你何苦浪費錢，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我去煎藥了。”

李漁覺得有些待不下去，趕緊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眼淚卻在眼眶裏打轉。她一直堅持着，希望李大貴能好，自己的這個家能好，卻在聽到李大貴說這種喪氣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傷心難過。

生離死別并不是什麽好事，她也不想再經歷一次。

李漁擦了擦眼淚，就到廚房裏去忙了。

“張妹子，你在補衣服呀……”

李漁正在廚房裏忙着，聽到院子裏傳來隔壁黃婆的聲音。她連忙停了手裏的動作，靜心聽着院外的動靜。

黃婆在跟張氏嘀嘀咕咕地說着什麽，但是聲音壓得很低，聽得不是很清楚。

這黃婆一向沒安好心，李漁放下手裏的水瓢，徑直走到廚房門口，只見黃婆在跟張氏說着好話，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樣。

此人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來了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黃婆，你找我娘幹什麽？”李漁三兩步走上前去，有意站在張氏身前，故意把張氏擋在身後。

李漁身高有一米六八，比張氏整整高出快一個頭，這麽往張氏身前一站，做出母雞護住小雞的架勢。

“有什麽話跟我說也是一樣。”

“沒，沒什麽……”黃婆讪讪一笑。

“黃婆說要跟大兒子讨媳婦，想跟我們家借一串錢。”

黃婆知道李漁不是個好糊弄的，就想打哈哈蒙混過去算了，可張氏卻是個老實巴交的人，李漁問怎麽回事，她心裏也就沒有想那麽多，直接老老實實地把黃婆找她借錢的事情說了。

李漁一聽就火大。

好你個黃婆，今天她才剛賣了六只小豬崽賺了一兩銀子，一兩銀子等于一串錢。這倒好，這黃婆不知道從哪兒得了消息，竟然跑到她家裏來，開口就要借一串錢，胃口還真不是一般大，當她是傻子嗎？

“借錢沒有，有也沒有。”李漁板起臉，不容商量地拒絕，“你前些天偷了我家的雞蛋吃還沒賠我們，就又想着借我家的錢，告訴你，門都沒有。”

借給黃婆就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這家人一家子好吃懶做，一天到晚就想着能從哪兒占點兒便宜。今天這家借點，明天那家勻點，要麽看到別人家地裏的菜呀果子呀熟了，順手牽羊拿點兒也是有的。總之就是不好好幹活掙家的料！在整個村子裏人人讨厭，人人厭棄，也是李漁最看不起的一家人。

“你怎麽說話的，你不借就不借，我又不稀罕找你借，不就是賣了幾只豬崽麽，有什麽了不起的。”

黃婆被李漁擠兌得面紅耳赤，惱羞成怒，反倒露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來。

“我吃你兩只雞蛋又怎麽了，誰叫你家的雞自己跑到我家的院子裏來生蛋，生在我家的草垛裏，就是我家的東西，我就是把雞蛋吃了，你能怎麽遭？”

李漁也是被她氣笑了，“你終于肯承認偷吃的是我家的雞蛋了，你不是賭咒發誓說偷吃了我家的雞蛋會腸穿肚爛而死嗎？那我告訴你，你一準沒有好下場。”

黃婆被李漁這麽一通罵，面子上是徹底挂不住了，獰笑兩聲。

“也不知道誰家的人才真的得怪病……”

這話說的就是李大貴生病的事情。

李漁一聽就火冒三丈高，她氣急了，抄起院子裏的掃帚就去趕人，“你給我滾遠點兒。”

黃婆看李漁那兇狠的架勢，趕緊往旁邊跳開去，又不甘示弱地“呗”了一口，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一步也不敢停留地逃走了。

李漁還想追，張氏拉住她，一個勁兒地勸她算了，不要跟黃婆一般計較。李漁知道張氏是聽了黃婆說李大貴生怪病的話，想起李大貴生病的事情，心裏忍不住又難過起來。

李漁放下掃帚，把張氏扶回房裏去，“娘你放心，爹爹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真有神明保佑，李大貴在吃了李漁新抓回來的藥之後，果然就不怎麽咳嗽了，難得地睡了一晚上安穩覺。這也算是李家長時間來的一件好事了，一家人都歡喜得很。

只不過幾家歡喜幾家愁，隔壁黃婆家卻倒了大黴了。

黃婆一家子人從晚上半夜起就開始上吐下瀉，黃婆、黃婆丈夫并一大一小兩個兒子上吐下瀉了一晚上。等撐到天亮的時候，幾個人臉上幾乎沒有了人色，各個臉色發白，手軟腳軟，就連站起來去上茅廁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一個個無力地躺在床上，可是上吐下瀉的毛病卻沒有好，這一個個的也是沒有辦法，只能拉到身上，吐在身邊，于是乎那屋子裏的味道可想而知，簡直是連茅廁都不如了。

在臭氣熏天的屋子裏，黃婆有那麽一瞬間想起自己和李漁對罵的事情，再想起偷吃雞蛋自己賭咒發誓的那一幕。

難道真的是大禍臨頭了？？？？？

黃婆真是連腸子都要悔青了。

早知道她就應該裝死不和李漁吵架，當初就不應該發下那樣的毒誓！

現在看起來，她這麽上吐下瀉了一晚上，還真有可能是要腸穿肚爛而死了！

她一想到自己就快要死了，就忍不住嗚嗚嗚地哭了起來，原本她就上吐下瀉了一晚上沒了什麽力氣，現在就是哭也沒什麽力氣大哭，只像只病貓一樣嗚咽着，可悲可憐之極。

黃婆丈夫和兒子們聽到她的哭聲，撐着一口氣問她為什麽哭，她心裏害怕至極，就把自己可能要腸穿肚爛而死的事情說了，她丈夫和兒子們也都是同樣的病症，自然也覺得自己同樣快要死了，害怕得跟着一起哭起來，一時間屋子裏哭聲一片。

******

“你說你往黃婆家的稀飯裏放了點藥。”葉岚問着回來禀報的手下懷緒。

“是的。”懷緒跪在下方，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向葉岚禀告。

原來昨天葉岚和李漁分別之後，葉岚想到李漁身上帶着黃生給的玉扳指，他有些不放心，怕會有有心人盯上李漁，便派了手下懷緒去跟着李漁，順便暗中保護。

李漁一路順利地回到家，懷緒也就一路跟着到了李家。懷緒先是見李漁的爹李大貴咳嗽得厲害，李漁一家愁容不展，後又見黃婆來借錢，李漁惱火地跟黃婆大吵一架将其攆了出去。

懷緒本就是一個用藥制毒的高手，葉岚派他去跟着李漁也是有用意的。當時李漁口口聲聲地說要去安記藥鋪買藥，葉岚就猜到李漁家裏一定是有人需要用藥，所以才會叫懷緒跟去看看。

懷緒的其他本事不大，但救人害人的本事全天下都沒有幾個人比得上。他先是趁着李大貴睡覺的時候，偷偷潛進李家，給李大貴看了看病，知道他并不是什麽大病之後，又去檢查了一下李大貴吃的藥，并在他的藥裏面加入了一兩味止咳治喘的良藥。李大貴會在吃了藥之後就不怎麽咳嗽了，也是因為懷緒的那一兩味藥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至于黃婆一家人上吐下瀉鬧惡疾，那也是懷緒的惡作劇。他翻牆到了黃婆的家裏，看到廚房的竈上正熬着稀飯，懷緒手指一彈，就給那翻滾的稀飯裏加了點料。黃婆家的人在吃了加了料的稀飯之後，自然是如黃婆賭咒發誓那樣得了腸穿肚爛的病，大半夜裏毒性發作，于是就一家人都上吐下瀉嗚呼哀哉一番了。

“我那毒其實也吃不死人，只會讓中毒的人上吐下瀉上一兩天，待到肚子裏的污物都排幹淨了，自然也就能好了。”懷緒是在聽到李漁和黃婆吵架之後，故意想讓黃婆家難看的，借此懲治她家人一番。

只是讓懷緒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懲罰，卻讓無知的黃婆一家以為是上天的神明降罪于他們家，才讓他們一家人得了腸穿肚爛的怪病。因為這事的起因是和李漁吵架賭咒發誓，心裏竟也生出對神明的敬畏之心來，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裏，黃婆家的人都疑神疑鬼的，生怕又再一次大禍臨頭。

葉岚對懷緒的做法是滿意的，只是他表面上并沒有表露出來，只道懷緒辛苦了，讓他下去好生休息。

葉岚屈起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玉扳指！

玉扳指！！

玉扳指！！！

葉岚的神色一凜……

作者有話要說：

玉扳指！！！

葉岚的神色一凜……

哎呀，痛痛痛痛痛！

手指抽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