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送貨上門
楚笙,父母不詳,撿到她的養父是個賭鬼,常年在雲街晃蕩,白日做完農活就進賭坊,晚上睡青樓,家裏窮的響叮當。楚笙就是那小可憐,父親拿她當空氣,什麽也不教,最後還把她給賣進天音樓。
乍一看這就是個不幸的女嬰遇上渣爹了,但是她的養父曾經的上司,名叫于鮮。
這個名字往前翻三十年年,皇都皆知。
然而整整三十年,前塵往事盡銷。
先皇馬背上得天下,硬生生把前朝推翻,建立瑜朝,還天下百姓一個和平年代。
顧燕禹繼位後,因為他爹厲害,他自己也厲害,瑜朝空前強大,所以就算是那些活得久的老百姓,也不願再去回憶前朝之事了。
人們願意遺忘,不代表事情真的就無人可知。
至少江王就知道,于鮮曾是前朝赫赫有名的大将,用兵如神,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曾為前朝立下過汗馬功勞。
然而美人最怕紅顏變枯骨,英雄也怕壯年變遲暮。先皇親征,大敗于鮮,于鮮不堪受辱,于蘇城城門拔劍自盡。蘇城是皇都的最後一道防線,突破蘇城,便可直入皇都。
據江王所知,于鮮部下都在那場攻城之戰中全軍覆沒,二十萬大軍十不存一。于鮮所有心腹也追随于鮮而去,個個烈性。
連先皇都嘆過于鮮若不愚忠,他和他的部下活下來,替先皇效力,未嘗不會再揚威名。
楚笙的養父姓張名斜,曾在于鮮軍中當差,于鮮吃敗仗之前,張斜剛剛被提攜做校尉。
于公于私,張斜都不算是于鮮的親信,于鮮身死,張斜便從此消失在皇都。
直至楚笙出現。
江王雖是纨绔,但他纨绔得頗有魏晉名士之風,一言不合就捧人。熱衷搜集各種各樣的野史,各地風俗文化,以及地理山川變化。放在現代,江王妥妥的是半個民俗研究學者。
一些偏的,隐晦的事情,江王還真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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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件事下來,最蹊跷的在于,楚笙進宮後,張斜又消失了。
像張斜這樣賣女求榮的賭鬼,活過一天算一天,花光了女兒的賣身錢靜悄悄的死去,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江王不覺得這是巧合。
從楚笙牽扯出張斜,又從張斜牽扯出于鮮,于鮮這個名字代表的是前朝,是先皇。
顧燕禹有皇帝都有的通病——控制欲,又因為顧燕禹确實是雙商皆高的人,他自信到自負也不是那麽難以理解的事情。顧燕禹完全沒想到張斜會和于鮮有牽扯。
先皇打天下時顧燕禹還在襁褓裏吃奶,待到先皇舉事成功,顧燕禹也才剛到垂髫之齡。
前朝許多事情顧燕禹都不甚清楚。
張斜和于鮮的關系,若不是江王人脈夠廣,這些陳年舊事也是挖不出來的。
把這些事情和顧楚一說,房間裏頓時靜了下去。
顧楚垂下眼簾,目光随着氤氲蒸騰的茶水氣,無限放遠。
他早早得到江王的消息,說顧燕禹對天河殿有所懷疑,他得盡早出宮。
顧楚武功稱不上天下第一,但“曠世奇才”四個字形容他并不過分,瞞着顧燕禹出入皇宮并不是難事。
昨天他徹夜難眠,在黑夜裏将自己生活過的痕跡一點一點抹除。
被褥疊好,桌椅放置整齊,被悄悄改造成廚房的空房間,又被他從頭到尾改了回來。
他記性很好,還記得當初那屋是什麽樣的。
還原這一切的過程,就像是把心上的某處地方摧毀又重建,最後裝點成原來那樣。
可是顧楚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什麽都不一樣了。
兜裏再也不用留幾顆小石子打野味,練功再也不用裹得嚴嚴實實,從來沒向往過的皇宮裏,有了他期待的陽春和初夏。
日複一日。
迎春花太絢爛了,盛開的時候一叢又一叢,掉落的時候撲簌簌的,飛揚在一片春光裏,同他缭亂的思緒一起,落得滿庭階都是。那個人走進庭院,一步步,蕩起漫天莫名遐思,驚得他拿劍的手也微微顫抖。
他什麽都沒留給她。
除了那只被他抓來當生辰禮的兔子。
“就算張斜和于鮮有關系,那又和楚笙有什麽相幹?”顧楚冷靜發問。
江王不知從哪裏摸出他那裝比如風的扇子,扇了兩下才慢悠悠道:“二哥,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雖然我們的皇帝大哥對前朝沒那麽在意,也可能覺得那些前朝餘孽翻不起什麽風浪。但是當那群人把女人都送進大哥後宮,而我大哥還一無所知,你不覺得,這塞人的水準太高了嗎?”
顧楚道:“楚笙是你送入宮的,她若有問題,你也逃不掉。”
江王把扇子一收,得意道:“我是什麽性格,二哥你還不清楚嗎?皇上可不會懷疑我,他只會覺得我這個傻弟弟被利用了。”
顧楚道:“既然這樣,楚笙如何又能救我們的命?”
江王道:“比起我們這兩個已經在手裏翻騰不出去的,還是未知的危險更可怕,不是嗎?”
顧楚終于明白了,楚笙就是個替他們擋刀的。
江王和他再怎麽有威脅,現在也只是拔了牙的老虎罷了,困獸之鬥,翻不得身,楚笙的背後卻有着錯綜複雜的糾葛。這種未知,比起他和江王,更令顧燕禹震怒。
“你一早就計劃好了這事?”一團火焰在顧楚心裏燒了起來。
江王卻搖搖頭,道:“我哪有這麽神機妙算。大哥的癖好,我再熟悉不過。我本想着送個美人進去吹吹枕邊風,遞遞消息什麽的,這樣你我要安全一點。沒想到,嘿,楚笙還給了我這樣一個驚喜。”說到高興處,江王忍不住搖頭晃腦,心裏的高興更上一層樓。
顧楚卻連手裏的茶盞都端不住了。
楚笙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心裏自有一杆秤。
江王說是為了他倆,實際上只是為了他而已。
江王一無戰功,二無忠臣。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都毫無根基。對顧燕禹一點威脅都沒有。
顧楚卻不一樣。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顧燕禹容不得他。
“你何必為我至此?”顧楚忍不住問江王。
“二哥,從你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這條命就是你的,再怎麽樣,我都會保住你的。”江王凝視着顧楚的眼睛,神情鄭重。
顧楚知道江王說的是真的。
宮牆高聳,庭院深深。
身處天子腳下,誰都身不由己。
譬如顧楚,譬如楚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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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楚一去不回,楚笙卻又要面臨皇帝的質詢了。
和上次無甚差別,楚笙又是長跪不起。
顧燕禹上面問一句,她答一句。
“這幾月,你都在做什麽?”
“回禀皇上,臣妾在天河殿日日習字閑逛,偶爾照料一下花草金魚。”
“照料花草這事幾時需要朕的妃嫔來做了?”
“臣妾實在閑得無聊,便時常澆澆水,喂喂食,就當逗趣,算不上勞累。”
“無可疑之人出入?”
“沒有。”
顧燕禹表情未變,只是讓楚笙擡起頭來,再問了一遍。
楚笙依舊平靜,堅定地回答“沒有”。
屬于皇帝的氣場壓下來,大殿內靜得落下一根針都聽得見。
直到楚笙跪得頭上冒汗,顧燕禹才繼續開口。
“朕竟沒發現,朕的後宮內還有這樣一個有魄力的美人。”
這是在說她膽子太大了。
楚笙生長在紅旗下,小時候是少先隊員,穿越前是共青團員,根正苗紅的祖國的花朵。
封建王朝的階級意識還沒有徹底磨平她的棱角,即使是只有歷史書上才能窺見一絲真實性格的皇帝站在了她面前,她心裏也很難升起“這個人天生比我要高級”的想法。
事到如今,只有破罐子破摔,将錯就錯。
“皇上謬贊了,臣妾只是實話實說。當臣妾什麽都沒做錯,卻在皇上面前戰戰兢兢,這不是做賊心虛嗎?”
草耿直爽朗人設,楚笙簡直手到擒來。
“那朕怎麽知道,你不是裝來騙朕的呢?”
“臣妾對天發誓,今天對皇上說的話,若有半句虛言,就讓臣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毒誓這種東西,楚笙表示,她更相信科學。
這句話一出,顧燕禹果然有些遲疑。
作為皇帝他不信鬼神也不信報應,毒誓這種東西更是聽到耳朵起繭子,但該背叛的還是背叛了。
他懷疑的是楚笙有恃無恐的态度。
楚笙要麽說得都是真的,要麽就是有把握讓他抓不到把柄。
去搜查天河殿的人回禀也沒查出什麽纰漏。
顧燕禹也只能心想,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楚笙畢竟還有用處,現在放過她也不是不可以。
思前想後,他便又問楚笙:“你這兩日照顧皇後娘娘,她心情可好?”
“皇後娘娘瞧着身體還算安康。”
“朕實在抽不開身去看望皇後,楚貴人做的不錯。賞。往後楚貴人還要多多去甘泉宮,替朕照顧皇後。”
去皇後那裏打卡還是個長期任務?
楚笙想起自己的金手指,是這顧燕禹故意把牆角送上來的,她可沒撬。
隐約感覺到自己金手指快要升級了,楚笙只能暗暗祈禱皇後定力夠強。她不想變得和住江王府上一樣了。
讓楚笙退下後,顧燕禹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哪裏不太對。
就在這時,暗衛翻身下梁,在顧燕禹耳邊耳語道:“皇上,查出來了,楚貴人身份有異。”
顧燕禹面帶寒霜道:“說。”
“楚貴人的養父張斜已不見旬月有餘,但前些日子,屬下探查發現西郊亂葬崗有一屍體疑似張斜,屬下從屍體上,發現了一封密信。”
“念。”
“大事已成,靜候佳音。”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可能會抓一波蟲!
以及謝謝翠翠的推文qaq
翠翠就是天使!!!
舔狗有什麽錯!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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