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她的母親

“黎小姐。”張奶奶端起紅茶優雅的品了口，“我想，我們之間不用我再自我介紹了吧。”

黎喬站在那裏，後背挺得筆直，“張奶奶，不用再介紹了。”

明明是個看着很慈祥，又很有涵養的老太太，怎麽給她的壓力那麽大呢。

張奶奶朝她對面的沙發睨了眼，“有話坐下來再說，弄得我像是在欺負你似的。”

黎喬猶豫了下，剛在沙發上坐下來，張奶奶又接上去說道：“話又說回來，黎小姐，我欺負你了沒有？”

黎喬搖頭，“沒有”。

她說的是實話，張奶奶是沒欺負她，只是讓她感覺到好有壓迫感。

張奶奶雖然年紀大了，到底不是那種吃飽了沒事幹的人，她來找黎喬的确是有事。

張奇應該是叮囑過梅嬸，她倒好茶，就站在一邊，看似不存在，一旦張奶奶刁難黎喬，她肯定會立刻站出來打圓場。

黎喬朝梅嬸看了眼，眼神裏含滿了感激，梅嬸趁張奶奶不注意飛快朝黎喬擠了擠眼睛，黎喬頓時又安心不少。

張奶奶沒有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開口問黎喬要多少錢才肯離開張奇，而是輕輕啐了口茶後，從黎喬的身世開始問起。

黎喬對張奶奶的每個問題都如實回答，張奶奶思路清晰，一個接着一個的問，最後一個問題是問黎喬現在多少錢一個月。

黎喬同樣實話實說：“稅後七千多。”

張奶奶點頭，“七千多一個月，還不錯。”

黎喬看她點頭，吊在半空的心放松了不少，張奶奶問了她好多問題，只在兩個三個問題上她點頭了，一個就是剛才的收入，另外兩個滿意的分別是她讀的大學和專業。

張奶奶又喝了兩口紅茶，想起了什麽對一邊的梅嬸說：“你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來了這麽久，紅茶你上了，點心怎麽還沒有？你就是一直這麽照顧阿奇的嗎？”

梅嬸哪裏是忘了給張奶奶拿點心，而是守着黎喬不敢輕易離開。

黎喬朝梅嬸看了眼，表情還是老樣子，梅嬸卻看到了安心兩個字。

黎喬出生是不高貴，自小無父無母，在張家這樣顯赫的家世面前，絕對是不堪一擊的貧瘠，可她流露出來的那種不卑不亢，又是幾個人能做得到。

尤其當她說起自己和外婆相依為命，從內心深處流露出對外婆的感激，更是令也和外婆相依為命長大的梅嬸感同身受。

梅嬸去廚房拿糕點了，張奶奶放下茶盞，白色的骨瓷輕輕落在，同樣是白色骨瓷燒制而成的碟子上，回蕩在空氣裏瓷器敲擊的聲音令黎喬一震，重頭戲要來了嗎？

果然，張奶奶再次擡頭看着她，一雙眼睛像是在看着她，又像不是。

黎喬不是第一次被張奶奶這樣看，還是不習慣，“張奶奶……”

“你不要叫我！”張奶奶厲聲吼住黎喬，“你說你從來沒見過你的母親，是真是假？”

黎喬被吓了一跳，再加上話題跳躍的有點厲害，過了會兒，才回過神，點頭，“我真的從沒見過我母親。”

“這個人你認識嗎？”張奶奶話說着，甩了張照片到黎喬面前，她低頭，看到一張有些年代的照片。

照片上每一個人都是衣着光線，氣質卓然，唯有一個人是不同的，她站在最靠邊的位置，穿衣不怎麽樣，但是那眼睛裏的不甘，即便照片已經微微泛黃，人是印在照片上，還是清清楚楚。

也許是因為這是一群錦繡華服裏的特別，她不由多看了兩眼，再一看，心頭一驚，再一看，她已經坐不住。

這個人的五官看了怎麽這麽熟悉，尤其是嘴唇下半部分，簡直和……沒錯，簡直和她一模一樣。

張奶奶看着黎喬吃驚的表情，一聲冷笑，“怎麽了？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

黎喬猛地擡頭看着張奶奶，因為突如其來的消息實在太過于震驚，她嘴巴張了又張，硬是沒能說出話。

張奶奶也只是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沒有再說一個字，四周的空氣像是陷入了凝滞，壓抑的令黎喬呼吸不過來。

怎麽會這樣？她的親生母親竟然就是……當年那個破壞張奇家庭，害他三歲就沒了媽媽的小保姆？

這……消息真的來得太突然，也太突然，黎喬甚至眼前出現短暫的漆黑，半響，她才再次艱難地動了動嘴唇，她想說點什麽。

可是，等話湧到嘴邊，她又不知道說什麽。

從張奶奶的角度，就看到對面的年輕姑娘，臉倏地下慘白，連着兩片嫣紅的嘴唇也失去了顏色，輕輕的在打着哆嗦。

心裏忽然有點懊悔對這個姑娘下這麽狠的招，畢竟她真是無辜的。

以鄒子玉那個女人的歹毒無情來看，當年為了幫上張家這棵大樹，過上錦衣玉食，人上人的生活，不擇手段的弄得張家雞犬不寧，完全有可能抛下親生女兒。

一想到黎喬的年紀，再聯想到鄒子玉當年的确是有了身孕，而後來，她的肚子忽然平了，說是不小心流産，還為此傷了身體，從此以後再也不能生育，難道眼前這個女孩，真的有可能是她的親孫女，如果真是的話，那張奇和她的關系……

天吶，張奶奶畢竟是中國人，再怎麽年輕時出國留學，骨子裏到底還是很保守，她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你……她……”

她伸出手指點了點黎喬，又點了點照片上的人，感覺自己快要昏過去了。

張奇就是在這個時候跑進來的，黎喬很肯定自己沒有用錯詞語，張奇真的是跑進來的，應該是跑的比較急，冷熱正好的天氣，他的額頭上卻有一層薄汗，站到沙發邊，胸口還在很輕微的上下起伏。

“奶奶。”張奇朝黎喬看了眼，确定她只是臉色比較難看，放下心來，走過去，坐到張奶奶身邊，“你怎麽來了？”

張奶奶飛快斂回思緒，瞪了張奇一眼，沒好氣道：“你是我親孫子吧，這裏是你的家吧，那麽請問你，身為你親奶奶的我，是能來還是不能來呢？”

張奇笑着去攬張奶奶的肩膀，“奶奶，你的風采真是越來越好了，我當然是你的親孫子，身為我的親奶奶的您，當然随時随地都能到這裏來。”

眼睛朝茶幾瞥去，看到出現在上面的照片，知道自己接到梅嬸的電話，以最快的速度朝回趕，還是晚了。

“奶奶。”張奇飛快收回目光，像是沒有看到照片，專心專意的和張奶奶說話，“我剛才在路上看到王奶奶了，她還念叨着好久沒看到你了，說是她的孫女剛處了個對象，她想麻煩你去幫她看看。”

也不知道張奶奶是真的操心王家孫女多過于自己親孫子，反正，在聽了張奇的話後，她真的去會好久沒見的王奶奶了。

不過，她在臨走前，又回頭看了黎喬一眼，黎喬也正好目送她離開，四道目光在空中碰觸，黎喬從張奶奶的眼睛裏看到了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