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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個盡責的大丫頭,荷子也知霍府裏的狀況,這座将軍府等于是姑爺的姑母在打理,一應事務皆由她定奪,所以荷子自是不敢大意,連忙開口答道:「并非天生的,二小姐幼時伶俐可人,四歲便已啓蒙讀書,只是六歲時不小心從假山上跌了下來,這才傷了腦子。」

「後天傷的?」霍雲娘聞言一喜,後天傷的那便是有可能治了。「怎麽會從假山上跌下?」

「是小姐調皮,跟着大小姐玩耍,爬上假山,可人小步子不穩,便摔了下來。」

雖然蕭別傾從來沒說,但荷子心裏也清楚老爺當初給的理由泰半是假,可是現在面對霍雲娘的問話,她也只能拿這話來搪塞。

「沒有請大夫醫治嗎?」霍雲娘問得更仔細了。

「自然有請,只不過小姐是庶出的,而且看了幾個大夫也瞧不好,所以……」

荷子的話沒說完,但霍雲娘卻懂了她的意思,倒也沒有再多問什麽,只是望着蕭別傾的眸光多了絲同情和心疼。

所以在早膳送上時,她很自然地拿起了筷子,夾了幾樣好吃的放進蕭別傾碗裏,看蕭別傾擡起頭乖巧地含笑道謝,她的心更是軟成一汪水。

「可憐的丫頭,不妨事,姑母會讓人請大夫替你好好治治。」

只要不是從娘胎裏頭帶來的,未必沒有希望治好,雖然還是不太能接受蕭家人的所做所為,但也不必怪罪這孩子,這孩子怕是什麽都不知曉,胡裏胡塗地被嫁掉。

瞧着她那慈母般的笑容,蕭別傾心中五味雜陳。打從她扮傻,人人無不嫌棄她,這樣的笑容她除了在姨娘臉上瞧過,便只有這位姑母了。

想到這裏,蕭別傾也起了一絲孺慕之情,又沖着霍雲娘綻開了一朵大大的笑容。

「好孩子!」霍雲娘愛憐的伸手撫了撫蕭別傾的頭,等不及問過霍璃同的意思,命人喚來了候在屋外的嬷嬷,低聲交代了幾句,便讓嬷嬷出去了。

蕭別傾知道她是要請人去找大夫,但她也不怕露餡,腦子的病,就算是再好的大夫也說不準的,否則這幾年她又如何能瞞過衆人。

再說,她能在這兒待多久還不一定,若是霍璃同不打算合作,那麽她會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被打發到莊子上去。

蕭別傾嘴裏吃着飯,腦袋瓜卻也沒停止思索,盤算着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

但無論如何,至少姑母瞧着對她是沒什麽惡意的,這樣倒讓她接下來在霍家會好過一些。

想到了這點,蕭別傾臉上的笑容又更加的燦爛。

霍璃同本有數日婚假,可他一大早去了校場,還不到一個時辰就被皇上召去了宮裏。

本來霍璃同還想拖些時間再進宮,可偏偏來傳口谕的內侍一再催促,他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躍上了馬背,往宮裏急馳而去。

他的馬本是萬中選一的寶馬,再加上他有意為之,所以那些內侍被遠遠地抛于身後。

直到了皇宮之外,他才急急地拉住缰繩,馬兒受阻,人立而起,若非霍璃同馬術娴熟,只怕這會兒已經墜馬。

翻身下馬,霍璃同也不等身後的內侍追趕,徑自走入,皇宮守衛自是識得他的,所以也沒攔阻,他便這麽如入無人之境的入了宮。

旋風似的到了禦書房外,向來在皇上身邊伺候的厲公公便急急地迎上前來。

「哎喲,霍将軍,瞧您一身戎裝,今兒個可是您成親的頭一天,怎地跑到軍營去了呢?」

相較于霍璃同的冷臉,厲公公的臉上堆滿了笑,待在皇上身邊伺候已經二十個年頭了,早已成了人精,對于這個皇上日益器重的武将,自是不敢怠慢。

「多年的馬上生活,這身子早已習慣,一天不馭馬,便渾身不舒服。」霍璃同雖然冷淡,但還是客氣地說。

「小的就說霍将軍一向是最忠君為國的,難怪皇上對您這麽上心,便是連您新婚也不忘招您進宮敘話啊!」

這樣也能說?對于這些善于巴結的人精,霍璃同很是佩服,果然沒有最不要臉的,只有更不要臉的,他去松動松動筋骨,也算是忠君報國?

皇上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又不對了,這才想着了他,也能說對他上心?

若真是上心,還能不管他願不願意就指個新娘子給他?

霍璃同心裏冷哼了一聲,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不疾不徐地跟在厲公公的身後。

進了禦書房,他便慢條斯理的行了個大禮,等皇上喊了平身,他便不言不語地站在一邊候着。

「其它人退下去吧!」

皇上讓他等了好半晌,直到在奏章上勾勒了最後一筆,這才揮了揮手,對厲公公開了金口。

不到眨眼的時間,禦書房內的宮人們全都退得幹幹淨淨的,偌大的禦書房內只剩霍璃同和皇上,至于厲公公則是親自守在門外,不讓任何人窺知一二。

「對你的新娘子滿意嗎?」皇上對着低着頭,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霍璃同問道。

要是換作了旁人,早就已經連聲說滿意,五體投地的跪謝皇恩浩蕩,可偏偏霍璃同卻只是立于原地不動,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瞅着皇上,顯然半點懼意也沒有。

「怎麽?不滿意嗎?」

要知道,那蕭家的大小姐可是素有美名在外,不但才德兼備,容貌也是拔尖的,他之所以賜婚蕭別巒給同兒,一是看中她本身能夠匹配,二是看中了她身後的勢力,若有朝一日同兒想認祖歸宗,願意坐上那位置,那麽蕭君兩家便會成為他的最佳助力,可這孩子怎麽看上去不甚滿意?

雖然聽到了皇上的問話,但霍璃同卻沒有立即回答。看來那流言還沒傳進皇上的耳朵裏頭。他還真想知道,若是皇上知道嫁進霍家的不過是個傻子,他會怎麽樣?

「皇上以為嫁給微臣的是誰?」

「不是蕭家的大小姐,蕭別巒嗎?」

蕭何之這一房只出一女,便是蕭別巒,還能有誰。

「是蕭家的小姐,只是不是蕭別巒。」

「胡鬧,那蕭家只有一位小姐,不是蕭別巒又是何人,難道他們敢抗旨?」霍璃同那完全不恭敬的态度,令皇上的眼皮子抽了抽,但卻沒有追究,只是急着追問。

雖然他倚重蕭家,可蕭家若敢恃寵而驕,那他仍會嚴格懲罰!

「皇上顯然查得不夠清楚,蕭左丞相不是只有蕭別巒一個女兒,還有一個庶出的女兒蕭別傾,而且還是個傻姑娘,嫁進微臣家中的,便是這位二姑娘。」

「什麽?!」充滿威嚴的臉上布滿了不敢置信,顯然壓根就沒想到向來看起來忠心耿耿的蕭家會用這樣的方式來搪塞他的旨意。

怎麽會不知道皇上在尋思着什麽,霍璃同的眸中閃過了一絲惡意,添油加醋的說道:「皇上沒聽錯,便是個傻姑娘。」

經過了一夜的思索,他倒是決定了要助蕭別傾一臂之力。

蕭別傾要成功,就得讓蕭家面臨危機,這樣人家才沒功夫去理會她們母女,而引起皇上對蕭家的懷疑,對蕭家而言就是很大的危機。

反正幫她也不會有什麽麻煩,且沖着她的脾性和志氣,也值得他幫上一幫,更何況幫她正好也能讓皇上知道,他自以為對他好的安排,他一點也不想接受。

「立刻休了她!」雖然沒在霍璃同臉上看見委屈,皇上仍想也沒想的就道。雖不知蕭家為何陽奉陰違,但他定要為同兒另擇一妻。

霍璃同直接拒絕,「皇上,微臣不想休了她。」

「為什麽?難不成你當真想要一個傻妻?!」

「既然已經拜堂成親了,那傾兒便是我霍璃同的妻子,哪能輕易舍棄。」

面對霍璃同的堅持,皇上突然一改以往那種說一是一的态度,反而放軟了語氣道:「同兒,你明明知道……」他只想給這孩子最好的,偏偏他總是不領情。

「皇上,微臣不知道皇上在說什麽。」對于皇上的溫言軟語,霍璃同仍不接受。

他當然知道對面這個九五至尊在想些什麽,他一直在暗暗希冀自己能朝着他安排的方向行去。

可他以為對他好的,卻從來不是他要的。

「你……」皇上惱怒,可看着神情冷淡的霍璃同,怒火又被愧疚取代。

他身為天下最尊貴的人,從來都只有旁人對他唯唯諾諾的分,連他的妻子兒女也不例外,偏偏同兒不一樣,他不但總是拒他于千裏之外,甚至對他的百般示好視而不見。

可這是他自找的,也怨不得同兒。

明明這樣出色的孩子是該叫他一聲父皇的,偏偏他年少時做錯了一件事,害得這孩子同他的娘親流落在外,要不是他的娘親在臨死之前,想盡法子傳了一封信給他,他也不會知道自己竟然還有一個兒子,而且還混跡軍旅之中,出生入死。

得知這件事時,他便立時想盡辦法要将他召回京城,好不容易他的人是回來了,可心中卻充滿了對自己這個父皇的怨慰。

平素在人前還會替他留面子,但一旦和他獨處,講起話來就是夾槍帶棍的,讓他忍不住氣他的目無尊長,卻又喜愛他不卑不亢的性子。

那個女人将這個孩子養得真好啊!

「皇上,若是沒什麽事,微臣該回府陪夫人了。」

「她不是個傻子嗎?陪什麽陪?」皇上沒好氣的說道,就算是要氣他,也不必把那個傻子拿出來說吧!

「皇上此言差矣,妻子就是得疼的,跟聰不聰明無關,更何況她是幼時跌傷,所以才會成了傻子,也就未必不能好。」

聞言,皇上倒是一喜,以往同兒這孩子總是無欲無求,害得他就算想要補償,卻也不知道該拿什麽補償他。

如今他卻一再維護新婚妻子,莫非是上心了?若真喜歡那便再好不過了!

他連忙問道:「你瞧上她了?」

「那很重要嗎?」瞧着皇上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臉龐竟染着一抹期待,霍璃同的心震了一下,但他很快收拾了心情,依然淡淡笑睨着皇上。

「若是你真的瞧上她了,朕可以讓太醫院所有太醫去治她,甚至貼皇榜為她延請天下的名醫聖手。」

僅僅是因為他瞧上了蕭別傾,他便願意這樣大費周章地替她診治?

他當真是在意自己的嗎?

霍璃同望着已然有些激動而站起來的皇上,內心激蕩,随即又搖了搖頭、若是真的在意又怎會任由自己流落在外?又怎會累得嬌貴的娘親早早的便香消玉殒,無盡凄涼。

想到了這裏,霍璃同心中驟起的躁動又疾速的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的冷硬。「皇上是天下之主,要做什麽微臣管不着。」

就像個任性倔強的孩子,完全不管自己的舉動是不是會為他帶來滔天大禍,霍璃同話一說完,便挺直背脊,毫無留戀地離去。

瞧着他離去的身影,皇上恍若失了全身力氣一般的頹然坐下。

他是犯了錯,可是他早知錯了啊!

老天爺已經懲罰他這輩子再也見不着自己最愛的女人,為何還連兒子也不肯認他呢?

不……不行!他一定要想個法子讓他願意承認自己的身分,這樣的孩子便是不登基為皇,也會是國之棟梁啊!

想到這裏,他揚聲說道:「來人啊,傳朕旨意,讓宮裏的太醫都到霍将軍府上為霍夫人請脈。」

若那個丫頭當真是你要的,那麽朕會不惜一切的代價治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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