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疾如風兮徐如林

戰鼓聲聲,旌旗獵獵,恭義營逐隊出城,在護城河外列陣。

田野上風起雲聚,陽光被雲層遮擋,天色突然陰暗下來,戰旗撲啦啦迎風作響,将士的盔櫻甲裾不停抖動。

各哨的旗手、什長充任排頭兵,新兵們在戰旗下依次排列。站在第一排的都是什長,由一什成一隊,又由一隊成一哨,左右間距兩臂,前後間距一臂,一哨新兵排成一個方陣,四哨新兵又組成一個田字型的大方陣,弓箭手、火铳手游弋其間,汪克凡、汪晟、譚嘯和周國棟等四名哨官率親兵居中坐鎮。

最後一名新兵出城之後,守門士卒立刻關上城門,對面的水匪仍在大呼小叫,卻一時不敢沖上來。相比之下,恭義營這邊要安靜得多,除了隊官、什長不斷喊出簡潔的口令,新兵們全都一言不發,只有長槍在肩,如林般斜指天空,點點槍尖上閃爍着寒光。

“娘的,咬人的狗不叫,這恭義營還真的有點名堂……”城頭上孟寶低聲嘀咕了兩句,下意識地舔舔嘴唇,驚訝,興奮,又有些緊張。

恭義營列陣之快,陣型之嚴整,都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這長槍陣排列開了,森森然竟帶着一股肅殺之氣,讓人想起了捕獵中的猛獸,沉默安靜,卻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怎麽,這方陣很厲害嗎?”許秉中看不出什麽門道,不安地向孟寶詢問着。

“還沒和水匪交手,說不準的。不過這方陣甚為整壯,倒像是一支久經操練的強軍。”孟寶不得不服氣。他手下的衛所兵勉強也能列隊成陣,但需要很長時間調整位置,排成的隊形還歪歪扭扭,比恭義營差得太遠。

陸傳應一喜,撚須搖頭說道:“不錯,恭義營軍容雄壯,不動如山,乃堂堂之陣也!哎——,動了,怎麽動了,他們又動起來了……”

恭義營整隊完畢,立刻對水匪發起了進攻。

京良揮動令旗,城頭上的大鼓停了下來,他把腰間挂着的牛皮小鼓扶正,揮動鼓槌敲響了進軍鼓,新兵們齊齊邁出左腳,踏着鼓點向前走去。

“一二,一二……”京良口中小聲地自言自語,數着汪克凡教的拍子,鼓聲铿锵,節奏鮮明,維持着恭義營前進的隊形。

從軍以後,京良成了汪克凡的随身親兵,很快适應了充滿朝氣的軍旅生活。千軍萬馬随着手中的鼓槌而動,這種感覺讓他的心裏充滿了自豪,真想讓家人來看看自己神氣的模樣……

“一二,一二……”有人在跟着京良數拍子,又粗又憨的聲音聽起來很怪異,卻沒有一個士兵敢笑他。那是第四隊的隊官史阿大,他身高腿長,不壓着步伐就會帶亂全隊的隊形。

用口令配合鼓點節奏,是近代閱兵儀式中常用的手段,效果極佳。長槍方陣緩緩移動,幾乎沒有松散變形,步伐整齊劃一,雖然只有幾百人,卻隐隐有千軍萬馬的氣勢。

“戳他娘,這真是成軍才三個月的新兵嗎?到底是怎麽練出來的?”城牆上,孟寶徹底被鎮住了,好半天都大張着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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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輩子都待在軍中,就算手下的衛所兵不堪戰陣,起碼的眼光還是有的。軍隊在行進中保持陣形比靜止時難得太多,在戰場上的也更加實用,能做到這一步的,恐怕只有那些久經戰陣的百戰之師。

幾名文官都是一臉疑惑,孟寶喜滋滋地向許秉中一拱手:“恭喜堂尊,我崇陽有救了,恭義營,也許真能勝了這一陣……”

一番解釋,許秉中聽了個似懂非懂,旁邊的陸傳應又掉起了書袋:“好,好,其疾如風,其徐如林,已得孫武用兵之妙矣……”

城下,恭義營直直向水匪陣中撞去,水匪前隊距離城牆不過千步之遙,長槍陣雖然移動緩慢,轉眼間也已逼近。

見恭義營來得兇猛,水匪的陣型連忙做出調整,團牌手調到前方,弓箭手藏在後面,随着軍将的號令,向恭義營射出了一排羽箭。

“立定——!舉盾——!”

哨官發出口令,長槍陣停了下來,新兵們擡起套在左臂上的小盾,微微低頭躬身,把頭臉咽喉等要害藏在盾牌下面,除了這面小小的鐵胎盾牌,他們的身上還穿着布面甲,足以防禦普通的箭矢攻擊。

“嘭,嘭嘭……”

羽箭射在盾牌上,發出了一連串金木相擊的鈍聲。水匪射出的羽箭并不稠密,大部分新兵毫發無損,只有幾個運氣不好的,腿腳手臂等裸露部位被射中受傷。

“舉槍——!”

為了節省體力,新兵的長槍都斜抗在右側肩上,臨敵接陣才改為平端。左手前,右手後,前手低,後手高,數百支長槍突然斜指敵陣,猶如猛獸亮出了利爪。

“前進——!”

進軍鼓再次敲響,節奏卻隐隐加快,水匪們剛剛射完一輪弓箭,趁這個間隙要迅速殺入敵陣。與此同時,一直隐忍不發的火铳手和弓箭手開始還擊,戰場上瞬間槍聲大作,子彈橫飛,嗖嗖作響的羽箭如飛蝗般射向水匪。

汪克凡舉起手中鳥铳,瞄準了水匪前排的一名團牌手,“砰”的一聲槍響,那團牌手腿部中彈,立刻扔掉盾牌倒在地上,雙手抱着大腿哀嚎不止。

恭義營轉眼到了跟前,那團牌手踉踉跄跄爬起來想跑,卻瞬間被淹沒在長槍陣中。“噗,噗”,他的背上連中兩槍,一頭栽倒不再動彈,新兵們從屍體旁踏步走過,像一柄利刃般切入了水匪的陣營。

水匪們嘶吼狂呼,聚起一股人潮迎了上去。他們大都是水匪中的亡命之徒,這才被選入先鋒部隊,如果攻破崇陽,他們的賞賜最為優厚,但在需要拼命的關鍵時刻,這些悍匪對自己的生命也毫不珍惜。

迎面卻有無數長槍如林刺出,一道道血光迸現,慘叫接連不斷,水匪倒下了二三十人,剩下的再沒了鬥志,發聲喊四下逃開。

長槍陣繼續向前,水匪的陣型被劈成了兩半。

“破陣了!破陣了!”

城頭上許秉中喜不自勝,在女牆上重重捶了一拳,興奮下全然不覺得疼痛,沒想到,恭義營竟如此勇猛,一鼓就沖破了水匪的盾牌陣。

“娘的,汪克凡這厮真是兇悍,贏了一陣竟然還不收兵……”孟寶既興奮,又有些緊張。

在他想來,恭義營以少擊多,終歸不是數千水匪的對手,出城迎戰只是為了提振城中的士氣。小勝一陣後就可及時回頭,趁亂撤入城中,以免被人數占優的水匪包圍。

但是恭義營的選擇卻出乎意料,他們沖破第一道盾牌陣後,就直奔水匪的前隊将旗而去,看樣子是想一舉擊潰這兩千名水匪!

“孟百戶,恭義營激戰正酣,如何能助其一臂之力?”

“這個,戰事激烈,末将實在插不上手,請堂尊恕罪……”孟寶喃喃解釋着,面對許秉中熱切的目光,有些氣短心虛。

恭義營和水匪膠着厮殺在一起,以他手下的衛所兵和青壯,這種場面下想幫忙也幫不上。就像兩條壯漢正在以命相搏,拳來腳往,利刃翻飛,細胳膊細腿的小孩子貿然沖上去,只會傷了自己。

仗打到這個地步,只能寄希望恭義營自己取勝,如果這麽一支強軍也被水匪打敗,城牆上的青壯們立刻就會逃光……

恭義營,長槍陣,在水匪陣中直驅向前,所到之處勢如破竹,所向披靡,離水匪前隊将旗越來越近。

水匪前隊主将連連怒喝,拔刀砍翻幾名潰卒,才鎮住了慌亂的部下。號角聲變得異常凄厲,水匪們重新聚攏成隊,前隊主将催動将旗,率領兩千名水匪一起湧了上來,把恭義營裹在了當中。

城頭上觀戰的衆人鴉雀無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長槍陣在正面突破中雖然悍勇無比,此時卻陷入重重包圍,水匪從四面八方一起殺到,恭義營首尾難以兼顧,只要一點被突破,恐怕就會崩潰。

“立正——!”随着四名哨官的口令,長槍陣又一次停了下來。

“迎敵——!”除了前排士卒不動之外,新兵們一起轉向朝外,左側朝左,右側朝右,後排的新兵直接向後轉,面對長槍陣的後方。

“舉槍——!”數百支長槍一起平舉,長槍陣變成了一只巨大的刺猬,每一個方向都有無數冰冷的長槍,沉默地面對嘶吼沖來的水匪。

在屹然不動的長槍陣外面,水匪像疾風吹動的烏雲,瘋狂地向長槍陣撲去,轟的一下,兩支人馬猛然撞在一起,長槍陣如受重擊,四周的邊緣同時向內凹陷。

“咚咚咚咚咚……”城頭上響起了激昂的戰鼓,為恭義營擂鼓助威。

“嗚,嗚,嗚……”水匪陣中也是號角連連,杜龍王正在集結後隊人馬,想要趕來支援。

戰局變化太快,杜龍王已經發現情況不妙,水匪後隊正忙着紮營,有人甚至跑到遠處的山坡上砍樹,如果前隊敗下陣來,分散的後隊就只能任人宰割。

誰都沒有想到,恭義營的進攻竟然如此犀利,突然就到了決出勝負的關鍵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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