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桃花運
聽了桓君詳細的解釋,梁嘯恍然大悟。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不立文字,口耳相傳的秘訣。不得傳授,根本不得其門而入,更談不上洞悉其中的奧妙了。
天賦加刻苦,可以讓一個寒門子弟練成出衆的射藝,成為一個有名的射手。但是,這是有代價的,不正确的練習方法會讓他在長年累月的練習中留下暗傷。到了一定的時候,這些暗傷就會成為他無法跨越的障礙,阻止他進一步向射藝的頂峰攀登,同時讓他痛不欲生。
訓練神箭手和訓練普通的弓箭手是有區別的。要想成為一個神箭手,不僅要有天賦和刻苦,還要有正确的方法。這樣的方法不是靠靈機一動就能悟到的。聽起來只是一兩句話,卻不知道要經過多少代人的反複揣摩,甚至付出慘重的代價,才可能掌握這些技巧和方法。
這樣的方法當然不可能輕易告訴別人,只能掌握在射藝傳家的将門手中。學術傳承可以通過文字,武藝傳承卻只能是師徒之間口耳相傳,門外的人很難有機會知曉。
桓君将這樣的技巧告訴了他,等于将進入射藝殿堂的金鑰匙交給了他。
否則,桓君完全可以只告訴他怎麽練,卻不講為什麽。如此一來,除非他天資好到逆天,很難悟透這裏面的道理。當他想把射藝傳給子孫時,多少會有些走樣,幾代人之後,很可能就面目全非,精髓盡失了。
剎那間,梁嘯在感激之餘,又有些愧疚。
他一直不想和桓君走得太近,以免被他殃及,可現在桓君将這樣的秘密傳授給了他,等于已經将他視為入室弟子。就算別人不知道他們的關系,他又怎麽能真當桓君是路人?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既然接受了他的射藝,就要終生侍奉。否則,那便不配為人,更不配立足于世。
握着竹弓,梁嘯離開了東廂房,來到了西廂房。站在織機前,他遲疑了很久,不知道怎麽和老娘說。這可是大事,萬一桓君将來有什麽禍事,他肯定要受到牽連的。他是自作自受,老娘怎麽辦?
梁媌看看梁嘯,停下了手中的織機,又看了一眼梁嘯手中的竹弓,輕嘆一聲:“嘯兒,不用擔心。從他進門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們是命中注定的師徒。這是命,人是不能抗拒命的。”
“阿母……”
“不用擔心。”梁媌走了過來,撫着梁嘯的頭。“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老子這句話說得太對了。大丈夫立世,固然要求富貴,封妻蔭子,可是更重要的是要光明磊落,無愧于心。”
梁嘯伸出雙臂,輕輕的摟着老娘的腰。不經意之間,他已經比老娘高出一頭。他感慨不已,虧得自己還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男子漢,居然不如一個漢代婦女豪氣。瞻前顧後,斤斤計較,既想占便宜,又怕受牽連。自以為聰明絕頂,思謀周慮,其實不過是個小雞肚腸的市儈而已。
“阿母,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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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嘯找來荼牛兒,花了兩天時間,将後院整理了一下。
之前是梁嘯母子兩人住,後院都空着,雖然算不上野草叢生,也沒什麽人氣。梁嘯将後院徹底清理了一遍,然後将老娘的房間搬了進去,騰出前院的西廂房當作桓君的住處。
漢人以西北為尊,大門向東或者向北,最好的房子都在西部或者北部,東面的房子不是廚房就是廁所。既然認了桓君做師傅,就不能再讓他住在東廂房了,必須讓他住到西室的尊位。
不收拾不知道,後院居然還有一個小木亭,木亭上爬滿了葡萄。不僅粒粒飽滿如珠,而且味道甜美。梁嘯很詫異,不是說張骞通西域之後才有葡萄麽,怎麽自家後院居然已經有了?
有些奇珍異寶,梁嘯不敢浪費,拖着荼牛兒到城外砍了幾棵樹,重新修繕了木亭,還做了一個秋千。
經過幾個月的磨煉,荼牛兒不僅武藝大漲,力氣也翻了一番,碗口粗的樹,兩斧頭就砍倒了,着實是個幹體力活的上佳人選。幾乎沒要梁嘯動手,他一個人就将整個工程搞定了。
“多謝啦,牛兒。”
“不客氣。”荼牛兒抹着汗珠。“給你幹活,比跟我師傅習武輕松多了。”他得意的擠了擠眼睛,嘿嘿一笑:“還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你家蹭飯。”
梁嘯大笑。原來荼牛兒一直不好意思,只是也沒見他少來一次啊。不得不說,他還是欠劉陵一個人情。沒有劉陵送的禮物,他和荼牛兒根本享受不起這樣好的夥食。每天都有肉吃啊,不知道羨慕壞了多少鄰居家的少年,估計自家的牆頭都快被聞香的人扒塌了。
“今天你可賺着了。我阿母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大餐,要給我師傅接風呢,你也一直來吧。”
“什麽叫一起來,我就沒打算走。”荼牛兒眼睛一斜,晃着手裏的斧頭,得意的笑道:“要不然,這點活,我昨天就幹完了。”
“沒出息。”梁嘯笑道:“不就是一頓肉嘛,至于這樣麽?”
“至于。”荼牛兒看看四周,扯了扯梁嘯。“你看我姊怎麽樣?要是喜歡的話,嫁給你做媳婦,以後兩家人變一家人,我就可以天天來混飯了。我姊雖然兇了點,可是幹活麻利得很……”
“滾!”梁嘯飛起一腳,将荼牛兒踹了一個趔趄。這貨太不要臉了,簡直是禽獸。為了能光明正大的混飯,居然要将親生姊姊送人。
“別啊。”荼牛兒捂着屁股叫了起來。“你現在是小名士了,不知多少姑娘看中你,想嫁入你家呢。我們關系這麽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與其便宜別人,不如便宜我啊。”
“休想。”梁嘯罵道:“我才不娶你姊那個悍婦呢,将來做了官,我要娶個大家閨秀。我說牛兒,你也別急,就憑着咱兄弟這身手,将來還能久居青雲裏嗎,還怕沒媳婦嗎?”
“我姊說了,不當正妻,做妾也行啊。”
“哦,你姊說的?”
“啊?”荼牛兒捂着嘴,支支吾吾的顧左右而言他。
“再敢提這事,我就跟你絕交。”梁嘯揮揮手,把荼牛兒轟了出去。“現在,你要麽去洗洗,準備吃飯,要麽收拾東西,滾回家去。”
“我去洗洗。”荼牛兒拿起工具,一溜煙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