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恨相逢與惜錯過

二人下得駿馬,早有看守山門的小和尚上前來為他們二人牽馬。

“二位施主,住持大師已經等候多時。”一個小和尚道。

青衣男子聞言唇角微勾,溫文爾雅,聲如玉碎:“有勞二位小師傅了。”

二個小和尚雙手合十,拘了一禮。便牽着馬向馬厮走去。

“流玉你說,咱們這次不告而別整整一月,這二位大師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氣的吹胡子瞪眼!”青衣男子輕笑道,猶如乍然開放的白蓮一般。

身後恭恭敬敬站着的黑衣男子,聞言動了動嘴角,道:“進去看看便知道了!”

青衣男子斜睨了他一眼,道:“我倒不知道二位大師是否一如既往。倒是你,一如既往的冷言冷語!”

流玉扯了扯嘴角,但那抹弧度依舊不能稱作是笑。

青衣男子輕笑搖頭,擡步向裏走去。

寺院內,掃灑的小和尚見了他,皆駐足,尊道:“施主。”

青衣男子嘴角溫和的笑意,一如既往的猶如和熙的日光一般溫暖。

入了內院,便看到往日不是正在下棋,就是正在鬥嘴的二位大師,此時正對坐與石凳上,而面前石桌上卻并沒有預料中已經硝煙四起的棋盤。且二人皆是安靜無比,沉思靜坐。

青衣男子意外的與身後流玉對視一眼,也從他眼中看到意外!

“二位大師,這棋盤可是好好的放置在一旁的,你們二位是沒有看到,還是——”青衣男子輕聲詢問,眸子裏有太多的不确定。

一雲大師與止空大師聞聲倏地回過神,擡頭一看來人,皆倏地站起。

青衣男子臉上的笑意不變,可右腳輕輕挪動,已經做好了撤退的準備。

意料之中的唠叨和神掌并沒有如期而至,便聽得一雲大師叫道:“唯空!你可知剛剛本主持看到了誰!”

止空大師也一改往日的沉穩,道:“唯空你這次可回來的晚了一步!”

青衣男子輕笑,不甚在意,道:“既然錯過,那便是還沒有相見的必要,何來晚字之說。”

嘴角那抹輕若鴻毛的淡笑,一如既往。

落在二位大師的眼中卻更是激起千層浪。那同樣淡然,清爽的笑意。那同樣出塵,脫俗的氣質。

兩兩重疊,心中猜測已是讓二位大師驚愕,不可置信。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一雲大師喃喃道:“方才一豆蔻女子,容貌極似你的母親,會不會是你的——”

輕輕的一句話,卻是将青衣男子嘴角不曾褪下的笑意輕易擊碎。

“大師,唯空的妹妹早已死去!”清冷的話語,淡淡的嗓音。只是在說到妹妹二字時那聲音中微微的顫抖與黯然卻刻骨銘心,經久不散。

他的妹妹,早已死在那年的大火之中,他親眼所見,他親眼所見——

一句話,也将神情激蕩的二位大師驚的回過神!

是啊,他們已經特意竭盡所能勘透天機,那小姑娘早已魂歸青天。

一雲大師仍舊不死心的道:“早兩年不是聽聞穆重鷹将她接了回來嗎,會不會——”

“大師莫再提及那人,他為了鞏固地位,竟随意找個女子便來冒充自己的外甥女入宮選秀。想來也只有他能做得出來,畢竟他是那種連唯一的親人都可以不要的人!”

淩厲的話語竟出自那個溫文爾雅的青年口中,他們一直都知道,對于那些過往的事,那個人,是他心中最深的坎。

“唯空,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止空大師嘆了嘆道。

青衣男子唇角微抿,擡步離去。身後的流玉皺眉看了看他的背影,也擡步跟上。

“流玉。你退下吧。”

青衣男子擡步入了房內,對身後的流玉淡淡道。

流玉聞言駐足,目送青衣男子入了屋內,這才擡步離去。

房門被牢牢關上,青衣男子定定站着思緒飄遠。

九年前的那一幕仍舊歷歷在目,那是他永遠也無法忘記的記憶。伸手撫上腰間懸挂的一個素色荷包,骨節分明的素手倏地收緊。瑩白的面孔也頓時變得淩厲。

“被屠滿門之仇,唯空已經在一點一點的報!如今江氏一族已然不成氣候,父親,母親,小妹,你們且看着吧,唯空有生之年,定然讓你們瞑目!”

輕不可聞的嗟嘆,卻帶着深入骨髓的恨意與疲倦,其中夾雜着太多繁重的背負,與空洞無邊的刻骨銘心——

……

山路上,二人正快步的向山下走去,古畫扇輕撫垂下來的枝桠,上方火紅的葉子卻輕易的脫離了枝幹落入手心。古畫扇嘴角輕揚,愛不釋手。

“扇兒姐姐,來擦擦汗吧。”六福拿出一方手帕,伸手遞給古畫扇,卻見她正輕笑着望着手心裏靜靜躺着的一片紅葉。

那空靈的笑意,那清揚婉兮的女子此刻猶如白蓮。

一時間看呆了他。

驀地,那淺笑緩緩卸下,嘴角一抹莫名哀愁的弧度,刺痛了他的雙眼。那手心裏的紅葉也随着一陣風拂過飄落。心裏不知作何感想,可雙手已經率先去接住那飄落的紅葉。餘光掃過前方卻發現前方不遠處靜靜的站着兩道人影。

六福倏地僵住雙手,那片紅葉也從指縫中滑落,終于落在了地上。

猛然回頭看向古畫扇,那氤氲着淡淡愁思的眸子,那輕抿的嘴角,那瞬間低落的氣壓——

原來……

六福抿抿唇,低頭看了看地上片片紅葉,方才那一片早已不知蹤影。

“奴才見過七殿下,輕九公主。”六福行禮道,伸手扯了扯古畫扇的衣角。

古畫扇驀地垂下眸子,不再去看那兩道相攜的人影,俯身道輕聲道:“奴婢見過七殿下,輕九公主。”

一襲輕衣的炎輕九嘴角笑意不變,将手中粉色手帕收入衣袖,擡頭看了看身旁的純淵藍栩,那原本神情淡淡的面龐,此刻卻是緊緊抿着唇角,深如潭湧的眸子此刻正緊緊的盯着不遠處那正在行禮的女子。心中微痛,自己唇角的這抹笑意已經懸挂了兩年,為何今日卻覺得有些苦澀了呢?

純淵藍栩深深的望了一眼那規規矩矩行禮的小女子,眸子瞬息萬變,也驀地回歸平靜,輕聲道:“起身吧。”

六福聞言起身,順帶着輕扶古畫扇的身子。

古畫扇起身,擡頭直直的盯着那相攜的二人,她可沒有忘記方才輕九公主欲為他拭汗的動作。好你個純淵藍栩,幾日不見,這都偕同人家公主游山玩水,卿卿我我了!還讓人家千金之軀為他拭汗,真是魅力無限啊!

六福見古畫扇緊抿唇角,不說話,還一副要吃人的模樣,趕緊扯了扯她的衣袖,又福身道:“奴才與扇兒姐姐還要早日趕回皇宮,殿下和公主若無別的吩咐,奴才和扇兒姐姐便告退了。”

古畫扇被六福拉扯,這才垂下頭,老老實實的站着。

半晌,純淵藍栩才道了聲:嗯。

六福聞言拉着古畫扇便快步向山下走去,擦肩而過,古畫扇倏地将頭扭向一旁,腳步加快,與六福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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