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沒辦法不跳。

因為這句話, 一字不差,是江湛自己以前說過的。

那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他們一群男生白天約了出來打球, 晚上在球館附近的餐廳訂了個包廂吃飯。

都是一群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兒, 出來玩兒, 沒人管着, 一群人又覺得光吃飯沒勁,就開始喝酒。

都不敢喝白的, 怕回去被揍, 就點冰啤。

光吃光喝還不夠, 還得玩兒。

說是玩兒真心話大冒險,餐桌轉盤上那碟子白灼西藍花, 轉到誰,算誰輸, 輸了要罰半杯酒, 再在真心話和大冒險裏面挑一個。

大家都說好, 就玩兒這個。

然後, 所有人都玩兒high了, 加上酒勁兒,整個包間氣氛爆棚。

江湛還有印象, 他那天也high了,之所以記得清楚, 是因為那次他喝多了, 醉到斷片兒, 他也是那次之後才知道,自己不能喝太多,會不記事。

而那天,他輸了好幾輪,那盆白灼西藍花跟愛上他一樣,回回都轉到他面前。

一群男生拍着桌子罰他酒,又要他趕緊大冒險。

江湛那天努力給自己争取真心話,免得被這群人大冒險鬧死。

結果一群人竟然喊:“誰要聽你的真心話,你又不是妹子,我又不是想知道你喜歡誰。”

江湛:“真心話!”

其他人:“大冒險!”

江湛:“行吧,大冒險就大冒險。”

然後其中有一個大冒險,竟然是讓他從包廂裏這麽多人裏選一個,親一口。

江湛:“???”

衆人:“選!選了親!不選不親你是狗!”

江湛那時候明顯有點喝上頭了,被一激,就道:“選就選,我又不選你們。”說完轉頭看身邊:“柏天衡。”

衆人起哄:“行行行,柏哥就柏哥!”

柏天衡不知道喝了多少,上沒上頭,懶懶地靠後依着椅背,在江湛轉頭的時候,眯起了眼睛:“喊哥有用?”

江湛從善如流:“哥。”

柏天衡就坐着,沒再說話。

江湛撈袖子,衆人的注視下,起身弓着腰湊過去,抱住柏天衡的腦袋,對着額頭就是一口。

啃完坐回去,咂咂嘴。

柏天衡從頭到尾都靠着椅背,被啃完了,看了看江湛,擡手在額頭上被咬的地方摸了一下,哼了聲:“沒人教過你嗎,親完關系就不純潔了。”

江湛回頭,對他笑:“誰要跟你純潔了。”

那天的聚餐,是記憶中年少恣意的其中一段。

江湛想想都要感嘆,那時候多輕狂多會鬧。

現在讓他喝酒、讓他真心話大冒險都行,但讓他啃柏天衡一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過當年啃都啃了……

江湛既然回憶起這段,很順便地跟着回憶了啃柏天衡那口的滋味——

什麽口感來着?

江湛完全沒印象了,想了想,既然是額頭,應該有點硌牙。

“湛哥,你發什麽愣?”旁邊的叢宇突然擡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江湛回神:“哦,沒事。”

叢宇立刻嘻嘻哈哈起來:“還是我們湛哥厲害,我算發現了,有你在,感覺柏導完全兇不起來。”

江湛:“不是我的關系,是柏老師人本來就不錯。”

後面小半個下午,江湛都在練腿的動作。

他練腿的時候就真的只練腿,完全不加之前學過的上半身的動作,整個學舞過程堪稱奇葩。

練習室的很多人都當他是上半身和下半身無法協調,所以才這麽練。

大家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人說什麽,他們自己也要練舞,顧不上別人如何。

只有一個人,沒忍住。

當時訓練室已經沒什麽人了,晚飯時間,不少學員都去吃晚飯。

江湛還沒走,站在鏡子前拆一個腿上的舞蹈動作。

那動作不複雜,江湛拆得很細,就是想每個節點都力求完美。

他這麽拆,一遍一遍,看在別人眼裏,會以為他不熟,特別不會跳。

江湛正跳得認真,想看看還有哪裏能完善的,忽然有人道:“你不會真的只想靠臉吧?”

又道:“你知不知道你繼續這樣下去,等這段節目播到這裏的時候,會有一堆人排隊罵你沒實力還靠臉上a?你自己就不能争氣點嗎?”

江湛動作一頓,擡頭,從鏡子裏看向說話的那人。

蔣大舟——初評舞臺上站出來質疑自己的那個男生。

男生染了頭藍發,一身衣服半濕,臉色很臭,神情傲嬌。

他也從鏡子裏看着江湛,一副被氣得不輕的樣子。

周圍還有其他學員,都因為蔣大舟這一嗓子安靜了下來。

練習室裏靜得出奇。

有人看蔣大舟,有人看江湛。

江湛看着蔣大舟,沒說什麽,估計對方剛剛有看到自己在拆分、重複舞蹈動作。

雖然不知道蔣大舟看到後是怎麽理解的,但江湛品了品這兩句話裏恨鐵不成鋼的口氣……

好熟悉。

蔣大舟見江湛神情不變,以為他油鹽不進,更生氣了,大聲道:“你不會真以為拿了a就有多了不起吧,前段時間封閉訓練,有專業老師輔導,你不會對自己的實力還看不清吧。難道沒人告訴你,你現在這樣,只能用德不配位來形容嗎。”

封閉訓練期間,大家一起接受專業老師的指導,誰強誰弱,那六七天早已有所展現。

實力強的自然有底氣,實力弱的也基本心中有數。

江湛什麽樣,大家在訓練室也都看得清楚。

但從未有人這麽直白地揭露過。

哪怕是專業老師,說得都很委婉。

蔣大舟突然嚎出這一嗓子,訓練室裏的都吓了一跳,但也都沒吭聲,更沒人圓場。

圓不了,怎麽圓?

蔣大舟可是在初評舞臺正面硬杠過江湛的,當時甚至提出了battle,這二位從一開始就不對付,蔣大舟顯然看江湛不爽,旁邊人能怎麽勸?

只有很少的一兩個人小聲道:“蔣大舟,你別,稍微客氣點。”vj老師這會兒不在,但訓練室的鏡頭一直都在。

蔣大舟才不管,他是個少爺脾氣,其他班的人不清楚,f班和他接觸過的人都知道。

要他客氣?有什麽可客氣的。

蔣大舟隔着大半個教室的距離,直接對江湛道:“我就是質疑你,怎麽了。”

教室裏更靜了,空氣都凝固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想,完了,這怕是要杠起來了。

結果江湛根本不生氣。

他不但不生氣,還笑了笑,轉頭看向蔣大舟:“我怎麽覺得,你不是在質疑我,是在關心我?”

蔣大舟一頓,表情都變了,直瞪眼:“誰關心你啊!我為什麽要關心你啊!”

江湛看他這副炸毛的樣子,笑了笑:“我以前有個朋友,關心我的時候就是你這個樣子,每次被我戳破,也是你這個表情。”

蔣大舟還在瞪眼:“你朋友和我有什麽關系啊。”又道:“還什麽‘我以前有個朋友’,你這搭讪的話也太土了吧。”

江湛看他:“我搭讪你?不是你先開口的嗎。”

蔣大舟一愣,表情再次轉變,這次直接炸了毛:“唉!我可沒搭讪你!我是提醒你!”

江湛笑:“提醒我也是因為好心吧?我明白的,謝謝。”

蔣大舟:“……”

蔣大少爺原本底氣是很足,畢竟他剛剛站在後面盯着江湛跳舞盯了起碼有七八分鐘。

他心說這跳得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哪兒有人跳舞只動兩條腿的。

就這樣還拿a?是等着後面節目播出被撕吧?

蔣大舟忍無可忍,開口了。

他覺得自己在嘲諷,沒錯,就是嘲諷。

結果被江湛繞了一圈,莫名成了好心和關心。

蔣大舟:“???”少爺我是這種多管閑事外加同情心泛濫的人嗎?

我和你又不熟,我好心個屁?關心你個大爺。

蔣大舟瞪了江湛一眼,扭頭走了,離開訓練室。

蔣大舟走,其他學員覺得尴尬,也去吃飯了,訓練室很快就剩下江湛一個人。

江湛被蔣大舟打斷,沒再接着練,地上撈了一瓶水喝。

喝水的時候,他又想起了聚餐那段。

腦海中,那個主動提議喝啤酒,帶頭出主意玩兒大冒險,每次他被罰都起哄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

宋佑。

江湛很久沒想起宋佑了,也是突然發現蔣大舟那說話的語氣、神态,和曾經的好朋友如出一轍,才突然想起來。

而想起許久沒有再見的宋佑,江湛輕輕嘆了口氣。

算了,不想了。

酒店公寓。

柏天衡接了一個電話。

剛接通,聽了兩句,便道:“哦,我當是誰,宋總。”

宋佑張口就噴:“姓柏的,少給我裝蒜!”

柏天衡裝着蒜:“宋總找我有什麽事嗎?”

宋佑是個只要他願意,就能立刻化身噴子的大少爺。

這位噴子大少爺幾乎沒有停頓,張口就來:“姓柏的,你就說,是不是你威逼利誘再加勾引,要江湛去參加選秀?是不是!”

又噴:“你那點心思,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嗎!!當年聚餐那個晚上,我就看清你了!”

柏天衡一手接電話,一手用ad刷微博,兩邊都不耽誤,聞言沉穩地唔了一聲:“看破什麽了?”

宋佑:“…………”

柏天衡的語調連個起伏都沒有:“是看到我親江湛了?還是看到江湛親我了?”

宋佑:“……………”

高二的暑假,那天的晚上,一群男生基本都醉了。

有的回家了,有的沒回,沒回的,就在附近找了個連鎖酒店住下。

江湛是被柏天衡扛上樓的,雖然沒醉到不省人事,但也東倒西歪,走不穩路。

宋佑對那天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畢竟那一天,他的人生觀世界觀受到了猛烈的沖撞,差點死機。

當時,他安頓好一個喝吐的男生,轉頭去看江湛的情況。

推開門,就聽到了窸窸窣窣的動靜和一點奇怪的呻吟。

他還奇怪是什麽聲音,走進去,擡眼——

宋佑沒敢繼續回憶下去,腦內畫面都覺得辣眼睛。

他只是簡單的總結:“姓柏的,你不是人。”

柏天衡刷着ad,淡定如常:“我不是人,你是。”頓了頓,“宋總從昨天開始,沒少點贊投票吧,給江湛投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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