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養靈墜
黑黑枕在祁野的腿上,半眯着眼噙着笑:“雇我當專職司機, 也沒見你付我錢。”
祁野也笑, 淡淡的:“車給你, 錢也給你。”說着, 他指尖有意無意的捋了捋黑黑的頭發, 就像黑黑日常對他做的那樣。
“這麽大方?”黑黑打了個哈欠,有點犯困。
祁野不動聲色的:“我的銀行卡密碼你不是都有嗎?”
“逗你呢, 我要這些幹嘛, 又沒命花。”
祁野垂下眸子:“那你想要什麽?”
黑黑也認真的回望:“你想要的, 就是我想要的。”
一句大實話, 在彼此聽來卻有不同的意味, 祁野的心狠狠的跳了跳,心裏那團火又燒起來了。
他花了很長時間消化這話冷靜情緒,剛想開口問點什麽,黑黑已經在他腿上睡熟,一動不動的身影漸漸變淡。
許眠從後視鏡看到祁野悶悶不樂的樣子, 別有意味一笑道:“怎麽, 天亮了舍不得黑哥?”
祁野不置可否, 過了片刻才答非所問:“許少, 那個養靈墜我先付300萬定金可以麽?剩下的分期還你,加上利息也沒問題。”
“哈?不是吧祁小哥, 你來真的?”許眠從後視鏡看到祁野無比認真的模樣,心下詫異。
祁野點頭:“說話算話,絕不會賴賬。”
“不是…那可是500萬, 黑哥不是說你在湊錢給許叔叔和阿骁他們買房子…...?”
祁野望向窗外漸漸明亮的天色,聲音很平靜:“先緩一緩,錢總能掙到的。”
“其實現在買房子不劃算,而且總有免費的兇宅給你蹭,不挺好的麽?”許眠這話半是試探半是真心:“沒想到,你對黑哥這麽難舍難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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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野沒作答,以沉默當做肯定回答,許眠心中暗道一聲玩兒蛋,石錘了。
“诶,祁小哥,要不這樣吧,我們打個賭,是你先湊夠500萬還是阿骁先原諒我,賭注的話…我如果贏了,就給你把你的利息全免了如何?”
祁野冷冷的看了許眠一眼:“你還想阿骁原諒你?”
許眠笑而不答,過了會兒才道:“阿骁最近去你公寓住不?”
“沒有,近來很少來了。”
“幫我個忙呗,他生日就要到了,我備了個禮物,想麻煩你給他送去,不說我送的也成。”
祁野微微挑眉:“你知他生日是什麽時候?”
許眠回過頭,笑得欠揍:“知道啊,明年三月嘛。”
祁野:“……”老哥你也知道還有小半年呢?
最後,祁野還是将許眠的禮物給寧骁捎來,用黑黑的話說,這孩子嘴上總是不樂意,身體卻很誠實,所以他的身體要可愛得多。
寧骁拆開印滿咒文的黃色禮物盒子,發現綢布裏裹着一支造型騷氣的鋼筆,筆杆子上刻滿暗光流轉的符文,乍一看像鑲着亮閃閃的水鑽,一股子花團錦簇的少女氣撲面而來,寧骁臉上一言難盡,但惡補玄學功課的祁野一眼就認出了鋼筆的不尋常:“扶文筆,這東西看着花裏胡哨的不大靠譜,但确實可以添運,九臨白氏一族寫符咒用的,配合你那些封陰墨用,考試躺贏。”
寧骁哭笑不得 “靈不靈不知道,但這支筆拿去考試,分分鐘能引起監考官的注意。”說着,他還是小心翼翼的把筆收了起來,成日握着摸着琢磨着,寶貝得很。
祁野看弟弟嫌棄又喜歡的樣子心裏樂,沒辦法,誰讓追你的男人這麽沒品位呢?
之後他和許眠定了去上禮山雪場的行程,就在本周末,黑黑查天氣預報,上禮山海拔高,早在十月初就落了初雪。
“這會兒雪場估計已經營業了。”祁野不經意感嘆了一句,黑黑就興致勃勃接道:“那你趕緊準備滑雪服,不是一直想學麽?”
祁野心中奇怪,你怎麽又知道我想學?但他也習慣了黑黑這條肚子裏的蛔蟲,只淡淡道了句算了太麻煩,不一定有時間。
其實他心裏介意的是滑雪場白天營業,黑黑夜裏才出來,他和許眠去沒啥意思。
興許是青春期過去太久,這會兒黑黑就有點看不懂年少的自己,怎麽前一秒還興致勃勃的,轉眼整個人就沉了下去?
“哥,這周末不用補課,我能跟你們去一趟上禮山麽?”寧骁這幾天來兇宅住,偶爾聽到哥哥和許眠在電話裏商量行程,早動了心思,卻一直壓着沒敢說。
這不,在周五的夜裏他終于繃不住,和祁野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去去去,”黑黑看祁野剛想開口拒絕,忙截了他的話:“去雪場人多好玩,還能玩雪地真人CS。”
說着,黑黑撞了撞祁野的胳膊,祁野看了眼弟弟藏着期待的眼睛,終于把拒絕的話咽回肚裏。
周六一大早天沒亮,許眠的車就等在公寓樓下,他邊打哈欠邊抽煙等,暗罵祁野出門磨叽肯定又和黑哥膩歪,過了會兒看到下樓的除了祁野還有寧骁,心道一聲霧草,幸福來得太突然他忙掐滅手裏的煙,還頂着冷雨寒風搖下車窗通風換氣。
“阿骁,好久不見...長高了。”時隔一個多月,乍見朝思暮想的對象,許眠一激動情商跌破平均線,開口問候語像個撒比。
興許是被冷風吹的,寧骁一張臉微微泛紅:“許...哥早。”
“快上車,外邊冷兮兮的,”許眠的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揚,小別勝新婚,特別是之前還不歡而散:“阿骁你吃早飯沒有?中午想吃點什麽?晚上呢?我怕那山旮旯沒靠譜的館子,先給你備點幹糧吧。”
“我都行...随意啦。”
彼時雖然冷雨凄凄天沒亮,但時間已是早上七點半,黑黑早遁了,加之祁野昨晚沒睡好,形單影只的他脾氣有些糟糕:“許少,你車後座堆滿雜物,怎麽坐?”
“阿骁坐副駕駛吧?一路上也好和我說說話提神,不然我開車容易犯困。”
寧骁先前那點脾氣早磨沒了,也沒忸怩點頭:“行。”
祁野:“……”他就知道!
許眠和寧骁剛開始一言不發,後來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多是許眠在找話題,将自己從小如何扮女生的糗事翻了個遍,什麽尿尿到一半突然被身邊的老哥拍肩膀問價格,什麽偷拍他裙底的癡漢被吓得掉進下水道,許眠臉皮厚也不怕丢人,就想逗寧骁樂一樂。
看兩人是真的緩和了,祁野總算能插上一句話:“許少,上次我說的事兒...成麽?”
許眠懵了懵:“什麽事兒?”
“...養靈墜,我分期付款。”
許眠無所謂的哦了聲,從兜裏掏出一個盒子随意的抛給祁野:“就這事兒啊,東西我都給你帶來了,剛才太開心所以忘了。”
寧骁臉上一紅,許眠為什麽太開心,原因不就擺在那兒麽?
祁野很寶貝的接住盒子,打開一看,一枚小指頭大的黑曜石墜子流淌着安靜平和的光,他看着,眼神溫和又認真,唇角也不自覺的揚了起來:“如何做?”
“先用你的血開開光,養靈墜染了你的氣味,你的鬼侍魂魄自然會被吸引進去。”
“多謝,錢我這就轉給你。”說着,祁野把這大半年來自己所有的積蓄都轉給了許眠,手中握着養靈墜的他一點都不覺得心疼。
這一邊黑黑還在深眠之中,這段日子他明顯感覺自己的鬼力在漸漸衰弱,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祁野的十八歲生日要到了,而他的靈力也将覺醒。
許沉風不經意說過,他和祁野的關系是此消彼長,同樣的話天墟樓的卦師也提到過,說不準祁野靈力覺醒後他就消失了。如此想着,黑黑既不着急也不介意,只是擔心現在的祁野過于依賴他,如果他突然消失對方可能會難過一陣。
不過他也了解自己的性格,從骨子裏生長出來的淡漠讓他很容易從離愁別緒中走出來,也因此身邊的人常常覺得他不近人情。
沉睡中的黑黑身體就似沉在深不可測的海底,冰冷壓抑,突然間一道柔軟的光束穿透黑暗照在他臉上,淡淡的暖暖的把他的魂體包裹住,黑黑睜開眼,光暈裏漂浮着細碎的靈魂碎片,就似午後冬陽裏的浮塵。
莫名讓他心安,雖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祁野的賬戶少了300萬。
……
一行人抵達上禮山時是下午三點,車子繼續往西走,兜兜轉轉的山路越走越窄,雪也越下越大,因為寧骁在車上許眠駕駛異常的小心,車速降到了30碼。
這日天氣不好,天光暗淡風雪交加,不到五點天就黑了,山裏的雪勢越發大,摧枯拉朽的打在車窗上,一路上沒遇到其他的車輛,甚至除了車輪碾壓積雪的滋滋聲外,再無其他聲響。
許眠的車在一片白茫茫的沉寂中前行,仿佛要開向世界盡頭。
好在車內暖氣足,寧骁自個兒打起了瞌睡,許眠不知從哪找來一塊毯子披他身上。而祁野将養靈墜挂脖子上後,早心滿意足的睡了過去。
睡夢中隐隐約約感覺一個冰涼的事物貼着他心口,他幻想着那是黑黑的唇,正貪婪又克制的食用他的陽氣。
只這般想想,祁野便控制不住有些劍拔弩張,正在他即将陷入旖旎的夢境之時,刺耳的剎車聲劃破死寂,許眠驀的轉動方向盤,可還是晚了一步,沉悶的撞擊聲從車頭傳來,緊接着車玻璃上炸開一片嫣紅!
強大的沖擊力和慣性讓車子偏離山道幾乎墜崖,許眠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他正盯着車玻璃上炸裂的血跡重重喘息。
這會兒倒是寧骁先冷靜下來,他握住許眠冰涼的手,沒說話,只緊緊握着注入力量。
“撞人了。”許眠臉色煞白,下意識的按動雨刷清洗玻璃上的血漬,可天太冷,血漬瞬間凝成了冰。
“我先叫救護...”寧骁顫抖着手掏出手機,發現此地全無信號,他正打算打開車門去查看被撞者傷勢,一雙手拉住了他。
“別去,那不一定是人。”
寧骁惶惶不安回頭,對上黑黑沉着篤定的眼神,立刻奇跡般的不慌了。
黑黑:“沒事,你在車上待着,我去看。”
寧骁被他的氣場震住,點點頭沒有拉開車門,黑黑轉身便消失在車裏。
一輛車,三個活人,一攤血漬,還有輪胎下不知碾爛沒有的肉體,在這與世隔絕的暴風雪夜,凝固了。
沒有一個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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