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變故

許眠下意識的松了口氣,他差點要被自己親哥吓死了。

“哥, 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了?”說着, 許眠從衣兜裏掏出打火機抛給對方, 他印象裏自家哥哥個性潔癖鼻子又敏感, 接受不了一切煙霧缭繞的場所, 更別提自己抽煙了。

還有做飯也是…

許照道了聲謝,叼着煙娴熟的避開風點燃:“壓力大的時候, 就發現煙酒是個好東西。”

“你壓力這麽大的話就歇一陣呗, 不用這麽勉強, 家裏又不是養不起你。”

許照沉吟片刻, 微笑點頭:“我知道。”

“哥, 我繼承家主這事...從小都不敢在你面前光明正大的提,一直以來家裏也避諱這個問題,其實,說我自私好了,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怎麽想?”

許眠低着頭沒去看對方, 神經質的用鞋底磨微微凸起的鵝卵石。

“怎麽想嗎?”許照吐了口煙, 語氣很平和, “如果我說, 現在的我真的完全不介意,甚至連不甘心都沒了, 你會不會覺得是我在安慰你?”

許眠擡頭:“那你是在安慰我嗎?”

許照笑了:“傻小子,你覺得我像是放不下的樣子麽?”

“……”許照很少這麽親昵的同他開玩笑,許眠有些不知所措抿了抿唇。

“反正...我要這些虛名也無福消受, 沒時間了。”許照聲音低低的,像在自語。

“嗯?什麽意思?”許眠疑惑。

許照依舊是笑:“我忙寫書還忙不過來呢,哪有時間管家裏的産業,只能拜托你了。”

“那會不會敗光就不好說了。”許眠暗地裏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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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錢了哥借你。”

兄弟倆又說了幾句話,就在沉默中将一支煙抽完,冬夜裏并不安靜,呼呼的風聲急急掠過耳畔。

這片別墅區很荒涼,因為風水和殺人傳說房子沒賣出去多少,幾乎空了一大半,偌大的別墅區幾乎只有許照的家裏點着燈,沉寂中透出微弱又缥缈的一縷黃光。

時值寒冬臘月,別墅周圍層層疊疊的枯枝伸向黑沉沉的夜空,給人一種密不透風的壓抑感。

“哥,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看上祁野了?”進屋前,許眠似笑非笑的調侃一句。

許照很從容的笑笑:“我怎麽敢?”

“嗯??”

“你誤會了。”輕描淡寫的抛下這句話,許照輕手輕腳的拉上露臺的門,刺耳的風聲截然而止,這場談話也是。

祁野将搬出去的想法同許照許眠說了,理由是黑黑狀況惡化,他想讓其靜養,許眠當場了然,讓祁野再住個三五天,答應之後自己住進來護許照安全。

這一次許照也沒有再抗拒弟弟住進來的事兒,他只是象征性的掙紮了一下,問祁野是不是自己照顧不周什麽的,語氣很平和,與其說是在真情實感的挽留,更像是在客套話給彼此臺階。

他像是知道因為自己撿到養靈墜的事,讓祁野對他有了防備,很合時宜的表現出一點無辜和無奈。

第二天,祁野不聲不響的退了三百萬回去,不到半天許照又打了回來,和錢一起到的還有他的信息——

「祁先生再這樣,就是不給我面子了」

黑黑看到短信,抿了抿唇:“要不你先別還,留着也別用,以後有機會再退回去呗。”

祁野點頭,對黑黑直言不諱:“這錢留着其實不安心,怪怪的。”

黑黑噗的笑了:“也就我替你掙的錢,你才花得心安理得是不?”

祁野也笑:“那當然。”

自家媳婦給自己掙的錢,花得當然踏實。

郝現的追悼會在兩日後舉辦,祁野理所當然的收到了邀請,沒過多久,微博上出現了話題——

「七玄追悼會兩日後舉辦,玄學男團成員确認全部出席」

許眠刷到後撇了撇嘴:“你前公司這波操作騷得很,這節骨眼上強調這些,不就是吃人血饅頭嗎?”

祁野沒立刻作答,默默咬開一瓶啤酒解渴:“許少,我擔心追悼會上再整出什麽幺蛾子,你多安排些人保護你哥安全,穩妥些。”

雖然微博關閉了抽獎通道,這半個月都沒出現新的錦鯉,但祁野突然有點莫名的心神不寧。

祁野的聲音不大,在一旁戴着耳塞寫稿的許照什麽都沒聽到,臉上無波無瀾只有電腦熒幕的微光。

許眠臉色認真了起來,沉沉一點頭:“放心。”

一旁的寧骁卻猶猶豫豫開口:“許老師生日是哪天?”

“22號。”

寧骁這會兒已經望向祁野:“好巧,和哥同一天。”

隔了會兒他又說:“哥,你自己也是十一月,就一點都不在意嗎?”

祁野似從沒想到過這茬般怔了怔,倒是黑黑氣定神閑一笑:“阿骁別怕,有我在呢。”

黑黑輕松篤定的态度很能感染人,寧骁心頭的大石瞬間松動了些:“也是,有黑哥。”

“放心好了,保護你哥的事交給我。”

寧骁也跟着笑了:“黑哥,你不也是...我哥嘛。”

黑黑笑眯了一雙眼睛,故意用種逗孩子的語氣:“你比較喜歡哪個哥哥?”

“诶?”寧骁一時認真的為難了。

“別欺負咱弟。”說着祁野伸手一攬,将黑黑拉入懷裏。

黑黑無語,真是風水輪流轉,以前祁野還是小弱雞的時候,只有自己欺負他逗他的份,現在這孩子出息了,不僅嘴上占他便宜,手上也沒少占。

“有什麽...沖我來。”祁野嘴唇幾乎貼上黑黑耳垂,低低的聲音如毒舌信子纏繞而上,黑黑的心就似被貓爪子撓了一下似的,酥得一哆嗦。

他沒想到自己這麽不要臉,上着幹着求欺負,教科書般的抖m。

寧骁看着自家哥哥們的騷操作自己臉都紅了,許眠啧了啧蒙住他的眼,口中感嘆:“為老不尊!為老不尊!”

“……”

“還好,我沒兩個不要臉的哥哥。”

寧骁笑笑:“許哥哥,你是羨慕我的吧?”

許眠微微眯起眼睛:“不過話說回來,你哥哥不就是我哥哥嗎。”

說着,許眠沒皮沒臉的笑着轉向祁野:“是吧?”

黑黑:“許少你要點臉行不,你比我家祁野大呢,怎麽好意思。”

許眠:“夫唱婦随,不是這個道理?”

這下好了,寧骁已經臉紅得要冒煙了。

追悼會前一晚,黑黑哄祁野睡覺,在他手心畫圈圈,說第二天要見人精神太差應付不來。

可祁野不安分,反握住黑黑的手不讓他畫,說撓得自己手癢心也癢的,還一直躺在床上睜着眼,溫柔款款的盯着黑黑看。

黑黑被看得不自在,擡手遮住他眼睛,祁野不依不饒的眨眼,濃長的睫毛像翅膀一樣撲撲撲的刮過黑黑掌心。

“你安分睡覺,明天晚上我來早點,我們一起幹點正事。”黑黑看孩子不好哄,改變了策略。

祁野的心提了提,極力壓制呼之欲出的喜悅,明知故問:“什麽正事?”

“看碟。”

黑黑說出這兩個字,被蒙住眼睛的祁野笑了,露出兩排大白牙。

“笑什麽,好好休息,要不明天怎麽有力氣?”看對方肆無忌憚的開心肆無忌憚的笑,要是鬼會臉紅,此時此刻黑黑的臉就該跟煮熟的小龍蝦似的了。

“好,我睡!”祁野終于安分了,他期待能早點睡着,這樣離明晚就更近一點。

這次郝現的追悼會,還是祁野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走進殡儀館。

雖然身邊的血親幾乎都不在了,但父親過世時他年紀太小不記事,母親離開時他大病了一場,高燒神志不清數日,清醒後母親喪事已經辦完了。

從小他就像一個不詳的人,血親一個個從他的生命裏消失,連留的餘地都沒有。

很小他就明白一件事,誰也不知道明天和告別哪個先到來。

好在他現在雖然無親無故一個人,但還有自己在身邊,那是比任何人都要親的存在。

郝現的追悼會上聚集了幾百號人,魚龍混雜的出現在布置滿白花白布的靈堂裏,明晃晃亂糟糟的一片。

祁野望過去,來來往往的人裏真正悲傷的沒幾個。

他看着別人,別人也盯着他看,甚至有人絮絮低語,他就是熱搜上那位和許照進出同一間公寓的年輕男孩子。

這天祁野穿了一身黑西裝,胸前別了白花,這身行頭還是黑黑挑的,黑黑調侃說,他那輩子沒機會參加別人的葬禮,唯一一次,是自己的葬禮。

自己的葬禮自己就是主角,被裝在冷冰冰的棺材裏,身上穿着并不喜歡的衣服,躺在那兒動彈不得供人或真心或做戲流眼淚。

最後被一把火燒成灰,裝在窄小清冷的盒子裏,便是普通人一生的句號了。

黑黑輕描淡寫的就像在說別人家無關緊要的事:“沒想到你這身打扮起來還挺人模狗樣的。”

他發現,祁野認認真真穿上正裝後,有種低沉的克制和引人遐想的禁欲感,眼前的青年,比他當年挺拔也比他當年意氣風發。

肩寬腿長的,是自己科學喂養的結果。

黑黑正想着,祁野微微挑眉逗他:“想什麽呢?”

黑黑回過神,游刃有餘一笑:“沒想啥,就是在自戀。”

此刻祁野身處兵荒馬亂的葬禮,回憶着天亮前的事,心中莫名有點好奇,假如自己也能穿到黑黑的世界,假如自己剛好參加了黑黑的葬禮...

祁野淡淡的搖頭,沒有這個假如,只要他在就不可能讓黑黑再去經歷死亡。

祁野出神的瞬間有人拍了拍他肩膀,他回過頭,是以前一起拍視頻的導演:“沒想到你和許老師私交這麽好。”

這位導演姓楊,性格爽朗不拘小節,有點自來熟那種大大咧咧,遂毫不顧忌的将別人好奇的視線轉換成直白的話語。

祁野也沒什麽可隐瞞的,坦蕩蕩道:“之前接了許老師的委托,後來就慢慢熟了。”

楊導點頭稱贊:“你小子這圈裏的人脈可以啊。”

祁野微微一笑,沒正面作答。

“以後需要拍攝本子,我就找你走動了啊。”

祁野很客氣:“如果我能做得到的話...”

他一句話未說完,就聽到原本竊竊私語的衆人堆裏傳來一聲顫栗的、恐怖至極的驚叫,所有人停止了說話,朝聲音來源望去,只見曾經的玄學男團的成員之一,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子面色青白雙眼發紅,他握着手機的手指簌簌發抖,口中喃喃——

“開、開獎了...之前我們那個視頻!”

所有人都怔住了,因為微博的抽獎系統關閉至今,對外宣布仍是維護狀态,完全沒有恢複功能一說。

怎麽回事?難道是那條視頻自己開的獎?

聽到他這樣說,所有人都變了臉色,紛紛拿出手機打開微博查看,殡儀館內沉寂一瞬即刻如水滴進熱油鍋,炸開了,所有人默契的嚷嚷、毛骨悚然的望向祁野——

因為中獎的人有兩個,一個是許照。

另一個,正是祁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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