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火燒連營（三）

“走，去河灘，我們要找的獵物就在那兒。”武井純的眼睛裏帶着一絲興奮，拉着他的一個中隊便向河灘火起的方向前進，甚至直接丢下了接待他的木村師團軍官。

他眼裏透出的那股濃濃的興奮讓木村師團負責接待的軍官很不解，難道說看到友軍遭難了，這位十六師團的中隊長居然還幸災樂禍不成？

不過武井純已經帶着他的部下走遠了，就是有問題也問不上了。況且急促的哨音瞬間傳遍了整個日軍營地，沒有人再去想這件跟自己不相幹的事情。

日軍的師團指揮部內，兩位師團長正在研究天亮之後的作戰計劃。他們志得意滿，認為他們想出的這一招可謂是天衣無縫。

用木筏和竹排塞滿淮河河道，然後讓大軍直接踏着竹排過河，一舉消滅頑固據守在河對岸的中國軍隊。他們的這一仗可能會名留青史，更會成為兩人并肩合作的一段佳話。搞不好，還會被寫進軍事教科書中。

正在兩人哈哈大笑做大夢的時候，急促的哨音如同噩夢一般侵入兩人的耳中，讓兩個大笑的人瞬間笑容凝固在臉上，呆呆的互相望着。

突然間指揮部的門簾被拉開，一名中尉急急的跑進來，大聲報告：“報告兩位師團長閣下，我們遭受到了支那軍隊的攻擊。他們，他們，他們用火，燒了我們河灘上的竹排和木筏。”

砰的一聲。剛剛還在做着美夢的木村師團長手中的茶杯落地，和地面碰撞後砸了個粉碎。松木師團長的眼鏡反射出一道光，像是要吃人一般。

“八格牙路。你在說什麽？”松木像是只要吃人的野獸，兩步就走到那名中尉身前，雙手死死的扣住他的衣領來回的晃動。

“報告，絕對沒有錯。支那人，正在河灘對我們施工的士兵大開殺戒。”那名中尉被晃成了撥浪鼓，但仍是苦着臉說道。

松木一把丢開了中尉，憤怒的大吼：“支那人。支那人……”說着他和一臉蒼白的木村同時沖出了指揮部，看到的是沖天的火光。原本只是用來照亮河灘的火。現在成了快要燃燒到營區的大火了。

“叫那些該死的炮給我停下來，快，快，救火。不要讓火燒到營區了。”松木幾乎是跳腳大吼，從他的位置看去，那沖天的大火似乎馬上有蔓延而來的趨勢。

這時候繼續對中國陣地炮擊已經沒有了意義，兩個師團長甚至都忘了還有中國軍人在屠殺他們的士兵。此刻他們只關心自己的營地，千萬別讓這火給一起燒着了。

而在河灘邊，此刻的獨立大隊士兵們猶如火神降臨一般。烈火之中總有他們的身影，他們端着槍，見到鬼子就殺。在慌亂的鬼子面前，猶如一尊尊戰神。

日軍堆積的這些竹排和木筏在火藥的引燃下熊熊的燃燒起來。原本只是小面積的燃燒，但似乎連天公也幫忙一般，不時的便有大風吹來。

天幹物燥。加上天公幫忙，火借風勢，瞬間便把整片河灘上所有日軍這一天來打造的木排和竹筏籠罩在其中。熊熊大火直沖天際，許多鬼子沒有死在獨立大隊士兵的槍下，反而是被突然燃起的火焰吞沒，活活的燒死在大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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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灘和日本人的營地很快就被大火所隔絕。并且大火隐隐有被風吹着向日本人營地蔓延的趨勢。高東指揮獨立大隊的士兵先掃清了河灘上還剩餘的鬼子，把他們全部打死在絕望之中。

此時河灘上還剩餘的鬼子大多是穿着屁簾做苦力的家夥。大火一起，阻斷了他們的退路。他後面還有中國人憤怒的子彈，他們只能咆哮着要麽沖進烈火要麽死在複仇的子彈下。

很快，河灘上就被清理幹淨，但烈火燃燒的速度實在是太快，漸漸竟然向高東他們的所在地燒了過來。那些死去的鬼子屍體也被烈火吞沒，迅速的在大火中變成了焦黑的人形。

“快，全部下河。”眼看大火來臨，高東立即帶着衆人撤退到了河裏。只是瞬間後，大火就覆蓋了整個河灘。

“真壯觀啊，我還從來沒這麽近距離的看過大火呢。”林凡擡着頭，他現在就差個相機把此刻的美景記錄下來了。

“是很美啊，不過咱們這次好像玩大了。要是火再大點，咱們的退路都沒了，只能游着回對岸了。”高東攤開手，就在他說話的工夫，遠處的河灘已經被大火連成了一片，他們的退路真的沒了。

1938年的冬天那可是相當的冷，此時臨近新年，不說滴水成冰，那也是出門得裹着大衣才行的天氣。可他們此刻沒了退路，想不被燒死而且成功的撤離，就只能游着回對岸了。

這種溫度下游回去，還帶着負重，高東恐怕有一大半人都要死在河水裏了。

“不管了，總之看着小鬼子有這慘象我就開心的很。”蘇柔臉都被凍紫了，她整個身子都沉在水裏，烈火就在不遠處吞吐着火舌不停的想要穿越過水草。

蘇柔的嘴唇已經發白，可她仍是微笑着說：“就算我們誰也走不了，可有這麽多小鬼子給咱們陪葬，也值了。”

“興漢哥肯定已經安全回去了，只要有他在，我老娘就沒有後顧之憂了。老娘跟我說了，要去打鬼子，就堂堂正正的做個人，要麽就別回來。這下，我老娘欣慰了。”烈三呵呵傻笑着，這個從小流氓出身的人，最是孝順他的老娘。也只有在提到他老娘時，他才能難得的抛去地痞流氓的影子。

“殺了這麽多鬼子，死了也值了。我爹娘，姐姐，妹妹都被僞軍給殺了。是時候去看他們了，我好想他們啊。”二狗看着天，眼裏似有淚光閃爍。

“我說你們能不能說點好聽的啊，你們想死我還不想死呢。”林凡翻着白眼埋怨道：“你們敬之為神靈的高隊長還沒說話呢，你們就以為自己死定啦？”

高東哈哈一笑，指着淮河道：“林凡說的是，我們都是男兒漢，何必輕言生死？我們還要留着有用之身去殺鬼子，這麽就死了，那不是便宜鬼子了嗎？”

“這是我們祖國的河，這是我們家鄉的河，就算再冷，我就不信能凍死我們。咱們都走到這兒了，還怕一條河嗎？我就不信，咱們游回去，還會比打鬼子更難嗎？”

“可，可我不會游泳啊。”蘇柔紅着臉，她很不想承認，這世上還有她不會做的事。可她确實不會，因為她來自北方。

“我背你，馱你，就算是你騎在我身上，我也要把你帶回去。”高東的眼裏閃爍着認真，林凡在一旁偷偷看着，無聲的笑了。蘇柔擡起頭，晶瑩的目光緊緊和高東的眼神對視，有那麽一剎那，她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

轟轟轟……就在此時，河灘上突然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火光直沖九霄，像是要和這黑暗抗争，在黎明來到前提前撕開這黑暗的籠罩。

爆炸引起的沖擊波向着四周擴散而去，高東立即呼喊，讓所有人鑽入水裏。幾乎就在衆人鑽入水中的剎那，被沖擊波帶起的火焰從他們的頭頂呼嘯而過，一直向着水面蔓延而去。

等衆人重新從水裏鑽出來，整片河灘都已經看不到一塊沒有着火的地面，就連河岸邊的水草都有好多燃燒了起來。河灘的那一邊，日本人的營地裏更是傳來了鼎沸的叫喊，似乎已經慌亂到了極點。

“什麽情況？好像有什麽爆炸了？”高東想要傾聽，可是只有烈火燃燒的噼啪聲。

“大概是河灘上鬼子儲藏的彈藥和汽油之類的吧，我聞到了很濃的汽油味啊。剛剛那沖擊波厲害啊，相當于一枚地對空導彈的威力啊。這回，夠小鬼子喝一壺的了。”林凡呵呵笑着，他在想象着小鬼子們此刻到底臉上是什麽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我們真的要游回去嗎？”蘇柔轉頭看着茫茫的水面，從來沒有游過泳的她，對水有着發自內心的恐懼。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随後雙手猛力的揉着眼睛：“是不是我眼花了？你們幫我看看，那邊是不是有船？”

聽到這話，衆人幾乎在同時轉過頭去。黑暗的河面上，若隐若現的似乎有船的模樣出現。片刻後一艘小船的身影緩緩的從黑暗中分離而出，在火光下，如同光芒萬丈。

“喂，喂……我們在這兒！”看到那艘船，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心的大吼，甚至有人流下了激動的眼淚。那是艘漁船，此刻能出現在此的，必定是從對岸來找他們的。原來，沒有人忘記他們。

那艘小船上的人聽到了呼聲，随即似乎也在興奮的大喊着什麽。他快速的燃起了一個火把，瘋狂的在黑暗中揮舞。

不久後，像是被這個火把吸引，上百條船從不同的方向朝此地疾馳而來。破除萬重浪，直達湖岸邊。

“我就說過吧，我就說過，咱們的祖國大地，是不會抛棄我們的。”蘇柔開心的流下了淚水。

林凡在一旁小聲咕哝：“你不是說要死在這兒了嗎？還有，那句話是隊長說的吧！”

高東回頭看了看沖天的大火，向着火中敬了個禮，向那些被他沒有帶走的戰友，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