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亂臣賊子16

大齊覆滅了北元，疆土一下子便擴大了一倍, 新得來的土地俘虜都需要管理, 眼下正是忙的時候。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京城又有了樁喜事，當朝丞相要與明宜公主大婚了。

丞相和明宜公主的婚事是先帝在世時就定下的，本來早就應該完婚, 但後來又出了不少事, 婚期就一直拖延到現在。眼下新帝繼位北元覆滅, 正是辦喜事的好時候。

公主出嫁自然是件大事, 不僅僅是宮裏頭在忙活，就連禮部都忙的團團轉。

明宜公主在自己的宮殿裏試喜服，她如今已經二十多歲，比她大比她小的姐妹們都已經嫁人，整個皇宮唯一的姐妹就是那位前北元皇後淑怡公主慕思思了，所以她婚前準備的這些慕思思都陪着她。

慕思思端坐在一旁喝茶，看着明宜連着試了好幾身衣服，就道：“可是都不喜歡嗎？可以讓尚衣局再給你做幾個樣式的。”

明宜面上沒什麽表情, 将喜服脫了, 道：“左右都差不多，随便哪一件都可以。”

慕思思見她這個樣子便知道她怕是不滿意她未來的夫君, 哪個女子成婚之前會是這個樣子？除非她是不想嫁。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畢竟是父皇在世時賜的婚，慕思思道：“我之前見過丞相兩次，瞧着他也是個品貌出色的男子，且這麽多年未娶妻也不曾有過妾室, 想來不是個喜歡亂來的，你嫁給他算是個好選擇。”

明宜露出一絲苦笑，道：“丞相自是不錯，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慕思思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她剛回大齊，因為王執早就下過令的原因宮裏宮外的人都不敢亂說話，所以她也不知道明宜等了薛采五年才被賜婚王執的事。

“我瞧你似乎不開心。”慕思思小聲道：“你可是心有所屬了？”

明宜看了慕思思一眼，轉而道：“聽說你當初和親路上與寧王一起逃了，後來為何又去了北元？是過不了粗茶淡飯的苦日子嗎？”

慕思思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但這話成功的勾起了她的回憶，是過不了苦日子嗎？她并不覺得那段日子苦，相反那一個多月在山村的生活是她此生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慕思思低着頭，露出了一個悵然的淺笑，道：“如今想來，倒不如當初一直留在村子裏。”

明宜看着她，眼裏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其他什麽，她道：“小時候你總說羨慕我，說羨慕父皇看中我，羨慕我有母妃，其實你知道嗎我倒是很羨慕你的。”

慕思思更加驚訝了，有些不明所以，明宜道：“你還記得你從前送給我的那只鹦鹉嗎？”

慕思思想起了小時候，宮裏的孩子都不願意和她玩，只有明宜有時候會過來同她說話。有一次她得了一只鹦鹉，明宜看見了說喜歡，她就把鹦鹉送給明宜了。明宜此時看着慕思思道：“我當初同你說過，那鹦鹉有一次從宮外帶回了一張紙條。”

想起這個慕思思笑道：“記得的，你與宮外那個人鹦鹉傳書，還合作了一首詩，想想真是有趣，我們還一起猜那個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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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宜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悲哀，她道：“我找到他。”

“真的？”慕思思感興趣道：“怎麽找到的？是誰？我認識嗎？”

“我有一次在父皇那兒看見了他寫的奏折，我認得他的筆記。”明宜道。

“能寫奏折，那就是朝中官員咯？”慕思思想着朝中官員必然是男子，那麽多年前就當了官，想來年歲應該不小了。慕思思忽然就有點明白明宜為什麽是這樣的心情了，她道：“可是他有妻子了？”

明宜低下頭看向杯中沉浮的茶葉，點了點頭。

慕思思便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皇家公主也是人，是人就會有人的煩惱。莫說是安慰明宜了，就連她自己不也是經過了着許多的事情到如今才算是好些了。

明宜擡起頭道：“如今我要大婚了，你可有什麽給我做賀禮？”

慕思思想了想道：“你也不缺什麽，我也想不到你需要什麽，不如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麽，我想法子給你弄去。”

明宜道：“我從前經常見你把玩一只老虎木雕，我看着喜歡，你便将那個給我吧。”

慕思思一愣，有些為難的道：“那也不是什麽難得的物件，況且這麽多年了，早就舊了。”

“沒事。”明宜笑道：“那木雕是你的心愛之物，你将它給我，不就是對我最大的祝福嗎？”

慕思思一想，那木雕本來就是個念想，如今既然已經回了大齊天天都能見到阿湛，木雕給了明宜便給了吧。她便點頭道：“那好，我就給你吧。”

大婚那日，明宜的花轎從公主府擡出來，十裏紅妝羨煞旁人。薛采将慕思思帶了出來，兩人穿着便服擠在路旁的人潮裏。看着慕思思興奮的樣子，薛采道：“你喜歡嗎？我娶你那天要比這個還要氣派。”

慕思思就笑，握着薛采的手靠在他肩上道：“你傻了嗎？你忘了我們已經成過親了？”

薛采道：“那也算嗎？在個山村裏，寒酸的不行。”

慕思思道：“雖然寒酸，但是我很喜歡，對我而言再也沒有比那更好的婚禮了。”

薛采皺眉道：“你真是這麽想的？那如果我們不再辦一場婚禮，你會被人說閑話的。”

慕思思想了想，問道：“阿湛，你有什麽願望嗎？”

薛采從善如流道：“我的願望就是希望你能一生幸福美滿。”

“我沒同你開玩笑。”慕思思：“我說正經的。”

于是薛采認真的道：“我也沒開玩笑，對我來說除了你，其他沒什麽重要的了。”

慕思思怔了一下，低頭悄悄拭去眼角的一滴淚，她道：“那我就說了，其實我不喜歡皇宮也不喜歡京城更不喜歡做什麽公主，我就喜歡當初我們在村子裏。有鄰居有朋友，你在外幹活，我便在家裏洗衣打掃等你回來。我喜歡親手摘了山茶回來，親手炒茶，再親手給你泡上一杯，等你回來喝了贊我一句……”

薛采伸手将慕思思摟在懷裏，道：“那過一段時間我們就走，離開這裏回村子去。”

慕思思的臉埋在薛采的胸前，道：“你放得下你的王爺尊位嗎？”

薛采：“這算什麽，誰稀罕？”

說着兩人一起笑了起來，薛采清晰的感受到任務的完成度在飛快的上漲，他知道慕思思此刻是真的幸福。

外面的熱鬧喧嚣被隔離，王執回到後院，原本醉酒的模樣瞬間清醒了過來。他推開新房的房門，揮手讓喜婆丫鬟們退了出去，明宜就坐在床上。穿着一身鮮紅的衣裙，頭上蓋着蓋頭，正在等他掀起。

王執緩緩走了過去，伸手掀開了蓋頭。

明宜擡起頭來，本來就清麗無比的臉着了紅妝更是美的無與倫比，王執頓時癡了，伸手道：“娘子，你真美。”

明宜微微低頭，道：“丞相，我……”

“叫我子逸。”王執道：“這是我的字。”

明宜表情有些複雜，低聲道：“子逸。”

王執便笑了起來，牽住了明宜的手道：“我叫王執，從小便如我的名字一般，為人很是偏執。所以我的恩師就給我取了這個表字，希望我能閑适安樂。”

明宜不知道該說什麽，她走到桌子旁，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遞給王執一杯道：“子……子逸，我們喝一杯吧。”

“合卺酒，合卺酒。”王執深深的看了一眼那酒，接過來道：“喝了合卺酒，你我夫妻便合二為一了。”

明宜的手一抖，便要将手中的酒喝下去，王執攔住了她道：“娘子你可知我等這一天多久了？”

明宜：“嗯？”

王執坐在明宜身邊，溫柔的道：“你可記得七年前的中秋宮宴？”

明宜想起了七年前有個登徒子居然敢調戲自己的事情，也知道那個人就是王執，想想真是奇妙，如今她居然嫁給了他。王執道：“後來我因為此時被關進了大理寺整整兩年，但這兩年我從未後悔過，甚至我還發過誓。”

明宜看着他，王執深情道：“我發誓如果有一天我能出來，那麽不管有多難我都要娶你。”

明宜吃驚的看着他，“你……”

“我多年未娶妻，別人只以為我有什麽怪癖。”王執道：“但其實我只是一直在等你。”

明宜心亂如麻，滿腦子亂糟糟的，王執見差不多了，就道：“哎，說這個做什麽，來我們喝酒吧。”

說着他與明宜一起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明宜喝了酒之後居然平靜了下來，低聲道：“我竟一點不知。”

“我不說，你又怎知？”王執笑道：“如今我也算是得償所願了，你可知這麽多年苦苦思慕一個人的心情？”

明宜當然知道，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她忽然落下淚來。王執去擦，道：“哭什麽，大喜的日子。”

明宜越哭越傷心，她喜歡了一個人這麽久，卻不知道還有一人也這樣喜歡了自己這麽久。哭着哭着便放出聲來，仿佛要将肝腸都哭出來一半。王執慌忙摟她，“別哭，你哭的我心痛。”

“對不起。”明宜一邊哭一邊道：“是我對不起你。”

下一秒王執忽然皺緊眉頭，捂着心口倒了下去。明宜震驚的看着他，王執倒在地上悲哀的看着她，“你……竟在酒中下毒嗎？”

明宜慌忙蹲了下去，去扶王執，“怎麽會這樣？”

王執吐出一口血，痛苦的道：“我早知太後與你……只是我沒想到會是在今日，會是在我此生最快活的日子……”

明宜還是驚慌的道：“怎麽會這樣？”

王執一把抓住明宜的手，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般對她道：“娘子，你告訴我，你可對我有一點心動？我……就要死了，你莫要騙我。”

看着眼前染血的王執，明宜又驚又怕還十分的茫然道：“怎麽會這樣？我明明沒有給你下毒啊。”

王執：“啊？”

明宜扶着王執，“那杯毒酒明明就是我自己喝了的呀，為什麽你會吐血？”

王執：“……”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麽麽~~~~